四人进宫的第二日,纷纷到温室殿来给我请安,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首饰绢帛赠予她们,嘱咐了几句和睦宫闱、绵延皇嗣的话,便送她们离去。
恰好平阳公主过来,瞧见了这一幕,笑道:“要说贤德,谁人能及得上你?”
我忙请她进殿道:“公主可别打趣儿我了。”
她打量着我这间屋子,蹙眉道:“她们来给你请安,你不高兴?”
我取了今年新酿的果酒出来,道:“宫里只有嫔御给皇后请安的规矩,我不过是个嫔御,她们来给我请安是个什么道理?”
“趋炎附势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打发出去就是了,何苦还为这个生气?”她凑了过来,低头用手轻轻一扇果酒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我取了耳杯,盛了一杯递给她,说道:“我这殿里已经是门可罗雀了,实是不知道她们趋的是哪门子的势?”
平阳公主饮了一口酒,晃着耳杯打量我,也不说话。
“公主觉得我说错了么?”我笑问,又自盛了一杯,略尝了尝,只觉酸苦,不禁皱眉,又不露声色道:“与其说是来给我请安,倒不如说是来隔应我的,公主说对不对?”
她放下耳杯道:“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我笑了笑,放下耳杯,挽起她的手道:“公主不管什么时候来,我可都是欢迎的。”
“你这嘴可是越发刁了”,她亦笑了起来,又道:“我倒是分不出,你是原本就这样,还是陛下把你惯成这样的。”
我看着她道:“公主这话就不对了,他可已经三个月都没来我这儿一步,何来惯我之说。”
“哦~”
她做出一副看穿了我的表情:“你表面上是说皇后派人来隔应你,实则是怪陛下冷落你了,我懂了。”
“我可没说是皇后派她们来的。”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你们俩玩的什么把戏?”
我又端起耳杯道:“公主应该去问他才对。”
她愣了愣,又点头道:“我还真要去问问他了!”
才欲出门,又回过身来道:“这酒是个好东西,我拿一壶走了。”
“等一等!”
我拦着她,又吩咐身边宫人:“去将石邑公主早上吃的汤药拿来。”
很快宫人便捧来一碗汤药递于我,我轻轻一嗅,对这股子苦味甚是满意,一股脑的全部倒进了酒里,盖好盖子,递给她道:“请公主笑纳!”
平阳公主看着大笑起来,捧着酒,乐呵呵地就出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平阳公主又回来了,手里还牵着卫长公主。
一进殿,卫长公主便挣脱她朝我跑来,稚嫩地问:“阿母,什么是谋杀亲夫呀?”
我与平阳公主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又揉了揉她的脸道:“你阿翁病糊涂了,别听他瞎说。”
平阳公主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是他干的?”
“皇后不踩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又怎么会让人来抬举我?”
我无奈道:“让新封的嫔御来给我请安,这事儿也只有他能干的出来!”
“你们俩这哪是吵架呀?”她直摇头,叹息道:“罢了,你们两个的事我是不想掺和了。”
此后数日,刘彻也没再拿那几个新入宫的美人来隔应我,他依旧不来,我依旧不往,不冷不热,不闻不问,倒也风平浪静。
雪后初霁,经历了风雪洗礼后的未央宫银装素裹,冰清玉洁,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愈发的璀璨晶莹,浮光万丈。
午膳过后,卫长公主一刻也坐不住,未免让她打扰幼蓁午睡,我便带着她往花园去。一路上她也不让人抱,蹦蹦跳跳的跑个不停,我是懒得追着她跑了,只叫傅母跟着,自己则在园中漫步晒太阳。
耳边有隐隐的琴声传来,淡淡的旋律如泉水般清丽悠扬,心中好奇,寻声而去,远远的便瞧见梅亭内有一女子,着碧蓝仙裙,翩翩起舞,步履蹁跹,姿态妖娆。
身旁有宫人为其撒花,粉嫩花蕊随风清扬,女子穿梭其中,竟如仙子一般,灵动俏皮,当真极美。这悠扬的琴声便是来自给她伴乐的宫人。
而另一边,刘彻半靠半躺的坐着,杯不离手,唇不离酒,一口下去,那迷离的姿态无不展示着他此刻悠闲畅快。
我看着心下来气,回头去寻了卫长公主过来,哄道:“令仪想不想和阿翁玩个游戏呀?”
卫长公主一听,小腿不停地跳动着:“想呀想呀,我最喜欢和阿翁玩游戏了!”
这个反应我是极满意的,又道:“那阿母带你去,不过你要听阿母的话,要轻轻的,不吵不闹,不要出声好不好?”
她立刻点头,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偷偷笑了起来。
我嘱咐宫人不要跟着,带着她蹑手蹑脚过去,一路躲躲藏藏的绕道刘彻身后的假山后面。
看见他那一副极享受的模样,我心里就不爽,随手团了一个又大又实的雪球,递给了卫长公主,小声道:“记住,不要说是阿母教你这么干的。”
卫长公主点头,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抱着雪球就跑了出去,她的身形小,有些花花草草做掩护不易被人察觉,很快就窜到刘彻身后,一个雪球扔出去,正好砸在刘彻后背心上。
舞乐之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呆了,刘彻亦是跳了起来,正要发火,回身一看是卫长公主,火气便消了一半。
得逞后的卫长公主喜笑颜开,伸出双手道:“阿翁抱抱!”
搅了他的好事,刘彻本还有些怒气,但见这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满脸慈爱的老父亲,翻越围栏,将她抱了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阿母呢?”
我又往假山后躲了躲,不让他看到我。
卫长公主顿了顿,说道:“我想和阿翁玩游戏。”
刘彻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好,阿翁陪你去打雪仗!”说完也不看张氏,抱着卫长公主就走了。
折腾了半天白忙活了一场,张氏的小脸已然通红,默了半晌,披了一件斗篷就悻悻的离开了。
看着她失落的背影,我心中隐隐有些心疼,如果她不是馆陶公主送进来的,也许今日我会成全她,不过……唉!
计谋得逞,我心中自是得意,拍了拍蹭到身上的残雪,正待回身,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吓了我一跳,后退一步,脚下的积雪一滑,只听得骨骼“咔嚓”一声,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样?”刘彻放下卫长公主,过来扶我。
我摇摇头,靠在假山上颤抖着道:“疼……”
刘彻蹲下身去查探我的脚踝,已经有红肿的迹象,立刻将我拦腰抱起,急忙回了温室殿。
传了太医过来,一番诊治以后,得出了扭伤的结论,需要进行关节复位。
没想到方才那一小会儿的得意,竟然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心中大为后悔,只觉得乐极生悲,因小失大,有苦说不出,狠狠瞪了刘彻一眼。
“知道什么是活该么?”刘彻指着我红肿的脚踝挖苦道:“这就叫活该!”
我没好气的扔了一个枕头过去:“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接过枕头扔到一边,得意洋洋的笑道:“你不想看见我么?那谁让你巴巴儿的过去找我的?”
“我才没有去找你!”我自知这话说的没有底气,把头扭向一边,并不看他。
他突然当着太医的面,在我脸上亲了一个响,随后又紧紧将我拥住。
“你放开我”,我挣扎道,脸上不禁热了起来。
他在我耳边笑道:“不放,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实在受不了他当着外人的面做这些亲密的举动,一个劲儿的想要挣脱他,可他却越抱越紧,冷不丁的听到骨骼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冷汗也出了一箩筐。
“好了”,江慎起身道:“夫人可再试着动一下看看!”
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将信将疑的挑动着脚趾,突然发现好像不疼了,又尝试着扭动了一下脚踝,确实是不疼了!
心下大喜,连忙道谢:“多谢江太医。”
江慎笑了笑,看了刘彻一眼,说道:“夫人应该谢的人是陛下!”
我白了刘彻一眼,并不说话。
江慎依旧笑着,取了一盒膏药过来,说道:“这药每日早中晚各涂抹一次,不出三日,便可消肿。”
刘彻亲自接过,一个眼神,东儿便领着江慎出去,一众宫人也纷纷退了出去。
刘彻松开我,又坐到我的脚边帮我上药,殿中突然只剩下我和刘彻二人,一时间倒也无话。
一直看他抹完药,我才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谢谢”。
他爽朗一笑,习惯性的往榻上躺去,说道:“一百零八天了。”
“什么一百零八天了?”我问道,又踢了踢他:“把枕头还给我。”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起身去拿枕头,说道:“你整整一百零八天没理我了。”
我把枕头塞到身后,舒舒服服的靠着,嗔道:“你这莺莺燕燕的一堆,我不理你,你不是也玩的挺高兴的么?!”
他睨了我一眼,心有不悦,唤道:“齐心,去把这四个月的承幸簿拿来!”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嗔道:“我才不要看那个鬼东西。”
他没有说话,又往榻上一躺,闭目养神,只等着齐心去拿承幸簿过来。
寝殿安静下来,我知道他这些日子召幸的人不多,否则以他的阴阳脾气,他要是召幸了别人,肯定是要让我知道的,不气一气我,他才不会舒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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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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