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齐心便捧了承幸簿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刘彻,刘彻二话没说,拿起来就往我面前一扔。
盛情难却,我只好翻开瞄了一眼,除了百来日前有几个我的名字以外,也就是近日才召幸了一回张氏,我有些意外,想到方才的情形,这样的大冷天,张氏穿那么一点在刘彻面前卖力的演出,便又不觉得诧异了。
我合上承幸簿,漫不经心的道:“谁知道这承幸簿上面记得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急了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将承幸簿扔到一边:“陛下也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了?”
他面色微微一滞,又躺了回去,呢喃道:“你跟别的男人在那样一个乌漆麻黑的山洞里待了一整天,还衣衫不整的出来,朕都不能吃醋吗?”
我横了他一眼,道:“所以你就因为吃醋,便要对别人非打既杀的吗?”
他突然跳了起来:“说起来朕就来气,朕本来是想放他走的,是那姓季的非要挑衅我,还说什么对你不好,他就不放过我,他想拿我怎么样?他能拿我怎么样?偏偏你还拼命求我放了他,要不是看在他救了你的份儿上,朕非得将他五马分尸不可!”
想起季风那日说的话做的事,我心里也来气,又道:“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继续生气道:“既然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你的未婚夫?”
我嘟囔道:“我不跟你说你不也都知道么?”
他反问道:“你跟我说和别人跟我说,这能一样么?”
“我不是怕你瞎想嘛”,我伸出手去牵他:“你坐下来,我跟你说。”
拉着他坐下,我又略理了理思路,说道:“阿青当年从郑家跑回来的时候,他才十一岁,对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了季风搭救,他才能顺利回来,我们家一直记着这份恩,所以与他们家常有来往。之后他跟我大哥提亲要求娶我,大哥觉得他为人不错,可以托付,未经我的同意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后来为了报答公主的恩情,我许诺要一辈子留在侯府侍奉,便让大哥去退了这门亲事,他不同意退亲,便私下来找我,希望我答应,我拒了他,再后来……”
再后来是我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了,我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算了算了”,他安慰我道:“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不问了。”
我摇摇头,鼓起勇气继续道:“再后来,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将我骗去外面,要对我用强,我当时特别害怕,幸好大哥及时赶到,把我救了下来。”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还是掉了出来:“我曾经视他为我们家的大恩人,可他却成了伤我最深的人,后来我就躲着他,不见他,婚事便也这样不了了之了。”
刘彻面上青筋暴起,道:“你若早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就是怕你一怒之下杀了他,所以才没敢告诉你”,我止了泪道:“他那日是喝醉了酒,所以才会失去理智,终究没有伤到我,而且他是卫青的恩人,现在又救了我,你别杀他,别让我们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刘彻紧紧握着我的手道:“我可以放过他这次,但绝不会放他第二次,别再让我看见他!”
我知道他的脾气,便也不再多劝,只希望日后季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样于我,于他都好。
我顿了顿,又接着道:“除了季风,还有东儿和豆如意,你知不知道,那日事发突然,他们两个都是拼命护我的,你到好,二话不说就把他们打个半死。”
“拿着朕的俸禄,却没完成朕交代的任务,别说只是打个半死,就是朕真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也不敢说半句!”
“你——!!!”
听着他这话,我便气不打一出来。平日里我便不喜欢他们这种权大势大,却视人命如蝼蚁的姿态。
“好了好了”,他捉住我的指尖,软语道:“朕罚他们一是因为他们没当好职,让你落入危险之中,二是,朕要以儆效尤,震慑其他人,你出了这么多事,朕都担心死了,又不能惩治凶手,若再不帮你在宫中立威,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凶手固然该死,可那些渎职失职,事不关己的人也同样罪不可恕。我还没说你呢,朕才搭好唱戏的台子,你就上赶着来拆,拆就拆吧,你还不分青红皂白的骂朕,你说朕气不气?”
我扁了扁嘴道:“我是真的以为你要把他们打死呢?”
“想归想,要真把他们打死了,你还不得恨我一辈子呀!”他坐到我身后,将我拥入怀中,说道:“话都说开了,以后可别再像这样不理我了。”
我把玩着他的手指,撅嘴道:“那你也不准欺负我。”
提起来,他又是一脸委屈:“我都来给你道好几回歉了,你都不搭理我。”
我撒娇道:“那个时候我在生气嘛,你不会多坚持一下吗,又或者等我气消了再来。”
“老是被你拒绝,我很没面子的好吗?”他怨气满满的道:“好歹朕也是个皇帝,也没哪个皇帝做得像朕这样吧,宠幸自己的女人,还要看她脸色,她不高兴了就说你欺负她,生气了,一晾就是一百多天,还处处是朕的不是。”
我伸出食指,轻轻刮了刮他的下巴,调侃道:“那怎么办呢?”
他无奈道:“罚,必须罚,不仅要罚还要重重的罚!”
看他委屈巴巴的模样,我只想笑,忙从他的怀里伸出头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好了,不委屈了。”
“不够!”他揉着我的手道:“一百零八天,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我拿起承幸簿,看着空白的地方,仍然有些不信:“一百多天呢,进了这么多新人,你真能忍得住不碰?”
“那些人我又不喜欢,看了就没兴趣,不需要忍!”
“那张氏呢?”
他夺过承幸簿扔到一边:“前几日朕瞧着她被别人欺负,觉得她可怜,所以才去了她那一回,你要是不喜欢,朕明儿个就将她打发出去,不碍你的眼。”
“如此便好了,正合了皇后心意”,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继续躺着。
刘彻不悦,揪着我的鼻子道:“咱们说咱们的事,与皇后有什么关系?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我摇头甩开他的手,嗔道:“她要当贤后,自然也就要个恃宠而骄的宠姬来衬托她,连陛下都乐意成全,我哪里还敢有意见!”
“就你狭促!”他敲了敲我的额头:“她那个性子,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她的椒房殿,不出来生事,对朕来说就已经是贤德了,不过是随口夸她两句,这你也要计较?”
我斜睨了他一眼,道:“真是这样?”
“不然呢?”他翻了一个白眼,又继续道:“皇后那里你不用怕,不管她表现的如何贤德,玺绶朕是不会再给她了。至于馆陶送进来的人……你要介意,就把他们打发去别处,你若不介意,那就留着她们在宫里当个摆件儿就行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接着道:“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子,陛下也别委屈了她们,宫里到现在都没皇子,要是能诞下两个皇子就最好了,我没那么小心眼,只要是对你好,对咱们孩子好的,我都能接受。”
“你能接受朕不接受,那些人都是皇后和窦太主安排的,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朕不能随了她们的意,皇子只能从你肚子里出来!”
他顿了顿,又问:“再说了,朕宠幸别人,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
我摇了摇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陛下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会专宠我一人,所以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拥着我,沉默下来。
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我仰着头看他:“那日送给陛下的酒,陛下觉得好喝吗?”
他皱了皱眉头,睇着我道:“你确定那是酒?”
我很认真地点头:“那可是我亲手酿的呢,拿来恭贺陛下后宫添了佳人,不好么?”
刘彻开怀一笑,又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好,那酒酿得不错,比宫里酿的酒好喝多了。”
“真的吗?”我坐起身来,戏谑道:“那陛下要不要再尝尝?我可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他脸色一白,摇头抗拒:“还是不要了吧……”
不理会他的拒绝,忙唤宫人取了酒来,恶作剧般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他满脸抵触,我越发觉得有趣,一仰头,给自己慢慢灌了一口,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他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搂着我的腰,将嘴里的酒尽数吸进。
入口时的苦涩逐渐转为甘甜,浓烈的酒香在嘴里激荡缠绵,很快就变成一股火辣的气息。
亲吻了片刻,他松开我,笑着说:“给这酒取个名字吧,我很喜欢。”
我想了想,牵起他的手在掌心里写下了“桑中”二字,随即轻声吟唱: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出自《诗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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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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