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的状态,有点奇怪。
樱芜眸中闪过思索之色,她走上前了两步。
“迹部君请说。”
……
人真是很矛盾的存在。
樱芜坐在球场旁边教练椅的时候,内心有些感慨。
明明两个小时前还在舞台上唱歌欢迎手冢国光的人,现在却已经积极为打败手冢而研究新的绝招。
舞台上张扬自信的他与现在审慎凝肃的模样总感觉判若两人。
不过——
或许也说不上矛盾,毕竟他们这群打网球的人,应该也习惯了为自己设立一个目标去努力。
樱芜推了推眼镜,镜片下浅紫色的瞳孔中划过一丝微光。
她只是没有想到,迹部会让她一个局外人帮忙。
正往球场中走去的迹部景吾似乎是看穿了樱芜的想法,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她。
“君明,你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很不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前我和手冢比赛的时候……”迹部景吾话音短暂地停顿,深蓝色的眸中带着笃定,“你是在场的,对吧?”
后一句话才是关键吧?
樱芜心中暗哂,面上却是不显,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有幸旁观过,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
“那我找对人了。”迹部景吾哼笑一声,继续往场中走去。
直到看到迹部的发球,樱芜这才明白他的意图。
黄色的小球在迹部手中和地面之间来回弹跳。
片刻后,他右手用力握紧球拍,拍面与背部的竖直方向呈现三十度的锐角,左手抛出网球,纵身一跃,右手向侧前方四十五度挥出。
“砰!”
黄色的网球砸在对面的场地,发出一声惊响,而后迅速平贴地面,向后滚动。
威力相当惊人的发球,而且无解。
在网球规则中,发球后在球第一次落地之后才可以回击,而如果球第一次落地之后不弹起,即使回击也会被判失分。
在理想状态下,这样的发球不可能被回击。
但……
樱芜的目光在迹部和打至对面球场的网球间游弋,眼底神色不甚分明,只是紧抿的唇角昭示着她的心情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平静。
第二球。
第三球。
第四球。
……
黄色小球在落地后弹起的幅度越来越大,也更容易被回击。
与之相对应的,是迹部额间不断渗出的汗珠与愈发明显的喘.息。
在发球时追求特定的角度,用强有力的手腕力量使抛起的网球自上而下切削击出,以赋予球高速旋转的特性,使其在落地后不弹起而向前滑行,对手腕力量具有极高的要求。
每一次发球的过程中都会累积对手腕的负担,最终造成发球的不稳定性以及,对手腕的伤害。
眼见迹部已经打算发下一个球,樱芜忍不住蹭地站了起来。
“够了迹部!”她声音冷冽,如琉璃般澄澈的紫眸中染上愠色,“你不要手了吗?”
夜间的球场无比空旷。
只有球场两旁的探照灯在有限的区域内照明,樱芜的声音在场中清晰无比,依稀伴着风声的回响。
迹部松开手,手中的球落下,直至触碰地面又弹起,终于被他攥在手中。
他倏忽抬眼,看向樱芜的方向。
樱芜回望着他。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直到现在手都还没有恢复,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走上你认定的对手的老路吗?
樱芜的怒气来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细想却并非完全没有缘由。
从手冢国光到幸村精市,一个又一个热爱网球的人倒在了伤病之上,而明明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迹部,却还是走上了和手冢相似的道路。
有那么一瞬间,樱芜只觉得悲凉。
即使说着热爱可抵岁月漫长,但是一时的胜负换未来长久的遗憾,难道就值得吗。
付出这样的代价,到底是因为想要打败手冢,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
落在樱芜清冷的眸中,映得她眉宇间的肃色分外鲜明。
她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的眼,犀利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击心防。
你的内心,有答案吗?
迹部对上她薄凉的眸,看清了她眼神中无声的质问。
就像是滚烫焦躁到迫切通过什么来宣泄情绪的内心刹那间浇上了一盆冰水,张狂的野兽被理智扯回笼中,被迫用清醒的意志去审视自己所有的诉求……
包括那些曾令自己欣跃的、曾令自己挣扎的——
不甘。
良久,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擦过下颌,“啪嗒”坠入地面。
迹部景吾,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突发奇想地邀请偶遇的君明,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陷入回忆。
‘用那种方法获胜,算是胜之不武吧。’
‘岂止是胜之不武,简直就是卑鄙好吧。’
‘要不是手冢国光受了伤,他怎么可能赢……’
‘啧,就算是这样,冰帝不也没赢吗,还放大话说什么胜者是冰帝,真是大言不惭。’
‘号称是冰帝网球部的接班人,还不是被一个国一的小子打败了。’
‘哈哈,冰帝真是没人了……’
……
穿着冰帝网球部队服的一群少年沉默地走过,耳侧的闲言碎语依稀飘进耳中。
脾气比较急躁的向日岳人已经攥紧拳头,忍不住想要找人理论,冥户和日吉的面色沉着如水,就连老好人的凤长太郎都咬着牙齿不说话。
异常让人窒息的氛围。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迹部景吾像是完全没有受到这些信息影响,神色如常,只是停下脚步,冷淡道:“不华丽之人的话,没有听的必要。”
“下次赢的,会是冰帝。”
“走了。”
结束了那次比赛的冰帝网球部正选,在训练上都比之前更加拼命。
所有人都像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在下次比赛雪耻。
即使说着‘不华丽之人的话没有听的必要’,但是失败的耻辱就如同钉子一般深深扎在每个人的心中。
不能忘,也不想忘。
至于他——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从国中一年级就成为冰帝的网球部部长,他是冰帝的帝王,信奉强者为尊,自然也肩负着带领冰帝走向更高一级的使命。
胜与败,手段只是过程,结果才是目的。
作为竞技体育运动,追求胜利并不可耻。
不计代价与手段获得的胜利,结果比过程重要。
但——
撇开身为冰帝网球部长的责任,他也想同康复后的手冢堂堂正正地一决高下。
没有外在的干扰,没有裹挟了责任和期待后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否出于本心的手段……
只有网球,只有他想要赢过手冢的渴望。
那是属于他迹部景吾自己的,私心。
为此,他努力训练新的发球,就是为了同手冢一较高下,而这次手冢的归来,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要赢。
磊落坦荡、耀眼地——
获胜。
而在那之前,他会击败其他对手。
迹部从回忆中脱身,将手中的球抛起,球拍挥出,一个普通的发球落在对面的球场。
“砰。”
黄色的网球落在地面后弹起,滚动了一小段路程,最终停下。
见到这一幕,樱芜从方才一直锁紧的眉缓缓地舒展了开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坐在了教练椅上。
片刻后,迹部景吾走了过来,樱芜顺手将毛巾递给他。
汗水打湿了他的眼睫,但深蓝色的眸中却透出明亮的色彩。
毛巾笼罩整个脸部,连带着喑哑的声音都有些发闷,细听似乎有几分咬牙切齿。
“本大爷不会走上手冢的老路。”
他才不会像手冢一样为了责任让自己受那样的伤。
实在是,太不华丽了。
樱芜轻笑一声,眼底乍泄出粲然的光芒。
其实只要节奏控制得当,这一招完全可以作为有力的武器,但前提是,不能让手段,反而伤了自己。
得不偿失。
看来迹部,已经找到他的答案了。
“你想好那招叫什么名字了吗?”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膝,没有看他,像是随心一问。
迹部擦干汗水,在椅子上坐下,却不答反问:“你喜欢瓦格纳吗?”
理查德·瓦格纳,浪漫主义时期德国著名的作曲家与指挥家。
樱芜微微颔首,语气平和中带着赞赏:“我欣赏他的才华。”
“唐怀瑟发球。”
她目光移向迹部。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一招,叫唐怀瑟发球。”
闻言,樱芜不语,抬眼望向天空。
偌大的天幕之上,聚拢的深晦乌云慢慢地飘散,在短暂地遮蔽了月亮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光明。
拨云见月。
就像瓦格纳笔下的唐怀瑟,那个内心彷徨忧郁却最终从迷梦中清醒,明晰了自己所求,以牺牲而得到灵魂解救的贵族青年。
就像那个悄无声息将自己的际遇与思绪融入这部歌剧的,想要朝着目标前进,同时不希望迷失自我的少年。
以为是偶然,却原来是必然。
“迹部——”樱芜唤了一声。
“嗯哼?”他望向她。
月色落在她的身上。
樱芜敛眸,扯了扯唇角,如往昔清越干净的嗓音,似是无奈,又像是失笑。
“笨蛋。”
注:本章的网球规则与唐怀瑟发球的技巧资料来自百度百科,结合作者菌的自我发挥;
理查德·瓦格纳与歌剧《唐怀瑟》的资料来自百度百科,结合作者菌的自我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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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我感觉可能得收回四天前说九点半的大话(明明每天都在试图赶ddl但总是迟到呜呜呜呜),要不还是十点半吧?(小心翼翼试探探头)
另外,上一章的结尾我修改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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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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