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才发现,国公府很大,金瓦朱楹,高大明亮,廊下有蜿蜒的池谁流过,最后汇集到一方由奇石环绕的塘,静水流深,分外和谐安宁,她还真是进了高门大户。
仆役引着向昼雪走过游廊,只见一个小丫鬟将餐食放在了门口,随后离开了。
见她疑惑,仆役解释道:“那是老夫人的院落,老夫人潜心礼佛,半月前就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向昼雪瞥了一眼,只见大门紧闭,最上面的牌匾上挂了三个大字——宝墨堂,她点了点头,跟着仆役前往国公府当家主母的院子。
“夫人,大小姐来了。”门口早有丫鬟在守着,一见到她,立刻进去通传。
向昼雪被人引着进了夫人的屋子里,隔着屏风,她影影绰绰看到正上方端坐了一位貌美妇人,脸上的皱纹并没有更改她的面容,反而叫她一见到,就顿生亲切之感。
看来这位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了。
林夫人站起身,走到向昼雪的面前,盯着她的眉眼看了又看,眼眶渐渐湿润了,一把抱住了她:“我的儿啊,你受苦了,是娘不好,没能早些……”
向昼雪僵硬着身子,任由林夫人将她拥入怀中,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砸在肩头,滚烫的泪珠将人定在了原地。
向昼雪眨了眨眼,她伸出手来,想要拍一拍美妇人的背,又怕自己粗糙的手指怕将华贵的衣服刮坏,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门口传来响动,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娘,你看我带了……”
房间内很快涌入陌生的气息,林夫人一下子松开了手,对着新进门的女孩讪笑道:“幼青来了,这是你姐姐向昼雪,刚刚回来,以后你们姐妹应当好好相处。”
向幼青收起脸上的笑意,对着向昼雪微微欠身:“姐姐。”
向昼雪应了一声,不由得开始观察起了向幼青。
不愧是国公府千娇百宠长大的姑娘,向幼青身上的东西无不精致,鹅黄色衣裙更衬得她伶俐活泼,乖巧可爱。
或许是因为自己在这里,让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向昼雪并不擅长这样的场面,准备告退离开,谁知道一回头,就看到了林夫人极其不自然的闪躲了一下。
“雪儿,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跟母亲说啊。”
向昼雪点了点头,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很自然地开始转移话题:“我想去看看我的院子。”
林夫人一下子反应过来,直接拉起向昼雪的手:“放心,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住进去了。”
说着,就要拉着向昼雪出门去:“也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给你准备了两处,你挑你喜欢的住,这第一处是……”
向昼雪打断了林夫人的话:“您操劳了这么多,昼雪感激不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下人去做吧。”
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拒绝,林夫人笑容微微一僵,旋即点头:“春兰,你带着大小姐去选院子。”
先前那个引她进府的姑娘站了出来:“是,夫人。”
向昼雪微微颔首,跟着她走了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她们看到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手里还捧着精巧的琉璃盏,周围人还在打趣:“这么多年了,小姐还是这么喜欢干净清透的物件。”
距离太远,向昼雪只来得及瞥一眼,一回头,撞进了春兰的笑颜里。
“大小姐慢点走,廊下常有冰雪,小心脚滑。”
向昼雪颔首道谢,她怕自己的鲁莽举动会多生事端,于是这一路上不再多言,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
“这就是夫人给您准备的第一处院子。”春兰站在向昼雪身后不远,尽心尽力地为她介绍这里的布局陈设,“这里靠近小花园,小姐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玩。”
向昼雪对那些兴致缺缺,而是指了指地上的一片土地道:“这里原先是做什么的?”
春兰愣了一下,随后上前解释:“一开始是种些花草的,夫人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各色样式都带了些回来,只是没想到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下午就给小姐种上。”
“不必,”向昼雪有些激动,她蹲下去捻了一把这里的土壤,眼睛一瞬间亮的吓人,“这里是随我心意种的?”
春兰点了点头:“小姐想种些什么?”
“不必麻烦别人,将我包里的东西移栽到这里就好了。”
见春兰半晌没有说话,向昼雪也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她轻咳一声:“也不用带我去看第二个院子了,这个院子我就喜欢的,就定这里吧。”
春兰很快反应过来:“奴婢马上安排下去,请大小姐在这里静坐片刻。”
向昼雪无不答应,见春兰离开之后,她激动的在这块小地上来回转悠。
这里的土壤简直就是种植药材的好地方,这下她可以尽情的研究膳食而不受限制了。
现在的向昼雪就像是老鼠一下子掉进了米缸里,幸福的很。
院落外传来脚步声,向昼雪还以为春兰回来的这么快,抬头却看到的是向幼青。
她登时站起身来,看向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有什么事吗?”
明明她们一般大,可向幼青看起来就是要比向昼雪小上两岁一样,一副弱柳扶风之姿。
“你先下去吧。”这话是对着她身后跟着的那个小丫头说的。
向昼雪顿时如临大敌,她闲暇时听过说书先生讲过,一般这个时候,必然会发生陷害,误会等一系列的事情,至于处理结果,就要看当家之人偏向哪个了。
谁知向幼青只是拉着她坐下,开门见山道:“姐姐,你愿嫁吗?”
她说这话时,眼里还有向昼雪看不懂的光,仿佛她只要一摇头,她就能立刻冲出去,将人换回来。
见她不说话,向幼青继续道:“这门亲事本是我的,睿王行事不羁,性情也……算不上太好,除了亲王爵位,再多的——你已经吃了这么多苦了,又何苦去入那火坑?”
满满的都是关切,倒是比她在林夫人屋里感受到的要真切许多,向昼雪冲她微微一笑:“他们早为你相看了人家,难道你要舍了你的心上人,来替我吗?”
向幼青急了,她站起身来:“这怎么能一样,我占了你这么多年身份,这是我应该承担的。”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她惊慌地瞥了眼身后,随后抓着向昼雪的手道:“我不愿你替我,只是……”
“妹妹,我不觉得以前的日子是苦日子,”向昼雪打断她的话,温柔地替她将散乱的发丝鬓在耳后,“同样的,嫁给睿王也不一定是个火坑。”
很早之前,向昼雪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的名字,在村中一众二狗,翠花中颇为显眼,再加上出众的容貌,很难不让人怀疑。
在她年少时,就有妇人找上门来,告知了她的身世。
彼时的她虽震惊于事情的真相,却并不嫉妒身处宅院的向幼青,也正因此,她才立志要靠自己的本事,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至于睿王……
他的腿不是先天的,正好给自己做试药的药人,互相教学相长,万一自己试着试着就给他治好了呢?
看着向幼青身体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嫁过去夫妻两个对着喝药吗?
向昼雪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太美了,她都不敢细想,虽然向昼雪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能降住睿王,而是从各方面来看,她要比向幼青适合的多。
向幼青还想要再说什么,向昼雪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冲着她眨了眨眼:“嘘,有人来了。”
向幼青似乎很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来这里,听到这句话后,竟寻了小路跑开了。
不多时,春兰回来了,于此同时,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众奴仆,手上捧着的,都是即将要塞进屋子里的物件。
向昼雪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实在推脱不了,只能接受了下来。
……
小礼堂的门被人从外打开,神龛下颂经的半百老人停止了捻珠的动作:“如何?”
进门的嬷嬷跪在她的身后,恭敬道:“回老夫人的话,大小姐和二小姐相处的很不错,而且,大小姐她选了带空地的院子,拿了自己带的草药种了下去。”
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略显浑浊的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半晌,最后起身,眼睛里带了些许笑意:“事情办的不错,这么多年的教养还是有用的。”
黄嬷嬷扶着老夫人的手:“托老夫人的福,大小姐不负众望,如今,老夫人也可以放心了。”
老夫人抬头望向天空,微微摇了摇头:“日子还长着呢,婚期定了吗?什么时候?”
“定了,下月十五,”黄嬷嬷宽慰道,“老夫人放心吧,大小姐一点就通,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对此并未多言:“重光又去了崇福寺?罢了,将我嫁妆中的那套头面拿去,就当给她的补偿吧。”
黄嬷嬷将东西送到向昼雪那里的时候,她正在给刚种下去的草药们浇水,嘴里还振振有词,无非是些什么催促长高、长好的孩子话。
黄嬷嬷听到后笑了笑:“大小姐这般期盼,这些药材定然能早日发出发挥作用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向昼雪一下子站起身来,表情惊喜:“嬷嬷什么时候来的?”
黄嬷嬷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将手里捧着的东西往前送了送:“老夫人送您的头面,是老夫人压箱底的宝贝。”
闻言,向昼雪赶忙起身,将黄嬷嬷带去里屋,挥退了还在收拾东西的仆役们:“嬷嬷想说些什么?”
黄嬷嬷将东西放在桌上,观望了一番才开口:“大小姐在府里住上月余便要出嫁,有些事情必须要跟大小姐说清楚。”
“传闻是传闻,至于睿王真实的人品,大小姐还是要自己去判断的,不要过分的听信传言,也不能什么都不信,”黄嬷嬷看着眼前抽条长高的女孩子,心中也感慨万分,“老奴得伺候老夫人,日后的路,就要靠大小姐自己个走了。”
向昼雪郑重点头:“嬷嬷放心吧,昼雪必然谨慎行事,三思而后行。”
在亲近的人面前,向昼雪不再藏拙,将黄嬷嬷哄好送走后,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想起了这几次自己和睿王的接触,最终还是将那个藏在床底的荷包找了出来。
自打她拿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呢,不知道里面会有多少银两……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结清之后的多余银钱,她就待到大婚之后,再一并还给他吧。
只是等向昼雪打开后,彻底傻了眼。
这里面哪有什么银子,分明是一块“破铜烂铁”。
还是一块雕刻精致的“破铜烂铁”!
向昼雪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呼吸不顺。
睿王堂堂一个亲王!荷包里别说银票了,竟然半块银子都没有,这传出去谁能相信!!
向昼雪反复翻看这个铁块,可怎么看,都看不出特殊来,满满都是被戏耍的感觉。
这东西若是真的重要,一定是要贴身放着的,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摊开在那,等着她去取。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是在戏耍她!
想明白这一点的向昼雪指骨捏的嘎吱作响,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那枚铁块直接被震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向昼雪一字一句道:“睿王,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把你药死你!”
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有双眼睛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里的一切,视线落在地上的铁块之后,深深的记住了向昼雪的面容,而后像是从来没来过一样,离开了辅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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