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谢云卿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久不能眠,于是起身往窗外看夜色,突然看见白日里的那个舞姬往他们住的这栋楼走来,一路上左顾右盼的。
直觉告诉谢云卿,这人有问题。
舞姬走到二楼,路过谢云卿的房间,房门突然打开,他被拽进了房门里。
“大半夜不睡觉,你来这做什么?”
舞姬背靠房门,看到眼前是白天那位公子的同行,媚眼如丝,轻轻吹了一口气,“你说做什么,当然是来找白天那个公子。”
找萧景明?大晚上?
不对,他刚才神色紧张,左顾右盼,定是有重要的事。
谢云卿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说不说?”
舞姬头微微侧开,轻叹了口气,故作娇柔,“那行吧,能给我报仇就行。”
此舞姬本名叫曲逸,是随父母到中原做生意的商人之子,因容貌俊美而在汴州城中闻名,漕帮帮主听闻此人貌美,曾派人带走做自己的新房美妾,但是曲逸父母不肯,于是漕帮帮主就派人杀了他的家人,强行带走了他,后因帮主新欢太多,曲逸被安排到了满香楼做舞姬,他本身就貌美,又舞姿曼妙,为满香楼带来了无数金银珠宝,而这满香楼既是漕帮的小存钱罐,也是明处的情报楼。
谢云卿听完他的叙述,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又是漕帮!一模一样!
谢云卿知道此刻不应是纠结此事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们能帮你?”
曲逸嗤笑一声,“你们来之前,整个汴州就已经知道朝堂派大官来调查灾情了,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们就是皇上派来的人。”
谢云卿低头沉思,原以为不住魏冼提供的住处能不暴露行踪,没想到这下直接闯进虎穴了,满香楼是漕帮的资产,我们的足迹怕是已经通报给漕帮了。
谢云卿低笑了一下,非要去住好房间,看美艳舞姬,这下好了 ,有命进来看美人,不知道还有命出去吗?
谢云卿很是期待看到萧景明知道后的表情。
“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曲逸眼神中流露出彻骨的恨,恶狠狠地说,“杀了他。”
“哦?凭你的只言片语就能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还让我们杀了他?我们这不好交差啊,而且你应该是知道的,漕帮也算半个皇商,全国多数水运靠他们,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谢云卿在引诱他说出更多的消息,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富贵险中求,都住狼窝了,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了。
“他们漕帮的恶行不是一朝一夕的,我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但是我听客人说漕帮在二十年搞了一个‘河神令’,凡过往的船只都要买这个通令,漕帮会认可他们的船只,允许他们通行,不买就不让通过,而且还会把他们的船抢劫一空,而这个通令每年都会发放一批新的,要每年都买。”
谢云卿脸色阴沉,“他们敢卖这个通令,是不是也和此处的官员有所勾结?”
“不错,第一个就是刺史大人魏冼,魏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严厉打击他们这种行为,实际上助纣为虐,暗地里配合漕帮发行通令。一个小渔船通令就要卖到二十两白银,大渔船或者船队要卖一百两之多,他们三七分,搞得船队和小渔船们民不聊生。这只是我知道的消息,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向百姓打听打听,当然还有更多东西是我这种小喽啰接触不到的,也希望你们朝堂能够好好调查清楚,要不然这个江山这个王朝就要烂了!”曲逸一脸不怕死地说出这些话,仿佛和刚才那个满脸恨意的不是同一个人。
“好,我知道了,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定会给天下一个清明的朝堂!今日说言切勿告诉他人,你回去好好休息,保重。”
曲逸离开了房间,谢云卿往桌前坐下,漕帮能把手伸那么长,说明朝堂里的内奸绝对不少,而且还有一定的地位,现在住进了满香楼,这下有点麻烦了。
吱呀——
萧景明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闪入房间,缓步走到床边。
萧景明侧着身,一条腿搭在被子上,正安睡。黑影的手正准备伸向他,萧景明突然睁开了眼睛,钳住了那只手,用力一拉,反身把黑影压在身下。黑影身上的白檀香猛地扑到他的鼻腔,“谢云卿?!”
“放手!”
萧景明笑了一声,“谢大人怎么那么喜欢夜闯我的房间啊!”
“彼此彼此!”谢云卿因为略微缺氧而导致脸颊眼眶微红,他不敢正常呼吸,仿佛吸一口气,萧景明就侵入了他,离得太近了……
夜太深了,暮色遮住了脸颊的微红,却遮不住萧景明乱掉的心跳……
萧景明突然放开了手,起了身,咳了一声。
房间亮了,谢云卿站在打开的窗前,清凉的晚风阵阵袭来,降掉了温度。
“谢大人有什么事需要夜闯我房间,虽说我是男子,但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啊。”萧景明坐在桌前,一只脚翘起来,故意戏弄谢云卿。
“我来防止有人取你命,你选得酒楼刚好是漕帮的狼窝,我再不来你就被分食了。”谢云卿嘲讽地说道。
“啊?!你仔细说说。”萧景明嗖地一下从凳子上起来,十分惊讶。
谢云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给萧景明讲了一遍,萧景明听完后脸色沉重,“这些官员与漕帮私通收取利处,这还只是魏冼一个人,满朝文武还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的暗线!”
“当务之急,是我们调查清楚关于灾情的情况,按曲逸所说的,漕帮暗中发行‘河神令’,那我们就先从‘河神令’出发,把他们的阴谋诡计一点点揭露出来。”谢云卿当下做出了决定。
第二日一早,萧景明和谢云卿偷偷溜出酒楼,暗访城中百姓。
“河神令”在何处发放?这是第一个问题,漕帮那些同伙不可能明晃晃地把马脚露出来。
萧景明二人来到河边,看到一老妇人在河边洗衣服,于是走上前去问她,“婆婆,你是住河岸附近吗?”
老妇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混浊的眼睛看着眼前两个人,“你们是谁?”
谢云卿向前一步,弯腰拱手,“我们是过往的路人,想讨口水喝,不知婆婆能不能行个方便?”
老妇人自顾自的洗衣服,把他们两个晾在一边。
洗完,婆婆站起身,抱着湿漉漉的衣服往前走,“跟上来。”
没过多久,就看见了一处老旧的房子,房子虽然条件不好,但是收拾得还算干净利索。
老妇人端来两碗水,“喝完就走吧,我们家条件有限,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说完就端着簸萁去晒腌菜。
萧景明和谢云卿对了对眼神 ,好不容易来了,找到一个当地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呢?
二人放下碗,立刻跟上前去,萧景明凑到老妇人面前,“婆婆,听说最近几年捕鱼和船运生意难做,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有考虑做船舶生意,婆婆住河边,想必知道不少经验和听闻,不如给我们讲讲呗?”
老妇人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一个个把菜梗放到支架上。
等了片刻,萧景明见婆婆毫无反应,以为她没听见,正准备再重复一遍时,婆婆不带情绪地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问关于‘河神令’的,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萧景明往后看了一眼谢云卿,谢云卿走向前,“我们是朝廷派来的,来调查关于‘河神令’和漕帮为虎作伥的事,麻烦婆婆告知我们你所了解的事,我们会保你平安的。”
婆婆晒菜梗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这细小的动作被谢云卿看在眼里,他的话有打动她的点……
婆婆年纪大了,不太可能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敢说,难道是因为我们是朝廷派来的?谢云卿细细打量婆婆的家里,发现墙角堆了一堆木柴,这木柴数量多,每根木头又粗大,不像她一个老年人能搬来的,她应该是有个儿子……
“婆婆,你儿子今年贵庚啊?”谢云卿这话才问出,婆婆立刻手抖了几下。
谢云卿这下可以断定她儿子就是问题的关键点,谢云卿看向那堆木柴,侧对着老妇人,“婆婆,你年纪大了,但是你家孩儿还有大把时间,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吗?”
婆婆叹了口气,弯曲的脊柱仿佛要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你们想知道什么?”
萧景明立刻接上话,“所有你知道的关于‘河神令’的事情。”
“‘河神令’是漕帮和官府串通起来搞得,连我们这些小渔民都要买他们的‘河神令’,更别说大船只了,他们会每个月十五会在募修局打着捐善款修水闸大坝的名声卖‘河神令’,谁不卖就会抢谁的船,我老伴就是这样被抢的。他们把船抢了,我们唯一一个收入来源没有了,再后来我老伴病了,我们实在没钱治病,就病死了。”婆婆泪眼婆娑地讲述这些人的罪恶。
“那你儿子呢?”谢云卿眼睛盯着老妇人看,眼神中流露出压抑。
老妇人转过头来,也盯着谢云卿看。
整个小房子只听见风吹过门吱呀一声的怪响,二人盯着对方的脸,都格外淡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