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上方飘着薄薄的水雾,四周有着假山环绕,将这一方温泉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谷雨帮着苏皖褪下身上的衣物,掩在里衣下的肌肤早已没有往日的白皙,反之到处遍布着红痕,触目惊心。
谷雨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担忧地说道:“姑娘,这身上的红痕似乎变多了。”
苏皖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没事,你去外面待着吧。我唤你,你再进来。”
谷雨有些不愿,但见苏皖执意,也便不再多说。
其实她明白,姑娘是怕她愈看那些红痕,愈难受。
苏皖以脚尖触了水面,觉得水的温度尚可,才将全身都浸了下去。
身上的红痕也掩在了水面之下。
苏皖微微闭着眼,思绪却飘离这里。
前世,她并没有这么快发病。或者说,直到怀上那个孩子,她的病才显露出来。
可是现在,这红痕似乎已经无法遏制了。
她,该怎么办?
苏皖尚在忧虑之中,头顶上方却传来细细的抽气声。
她警觉地朝上面看去,向着温泉岸上挪去。
这里,有人。
“别动了。”有些喑哑的声音从前方的假山后传来。
苏皖一愣,瞬间满目恼意,“谢景临,谁让你进来的?”
谢景临轻咳了一声,略微抱歉地说道:“张嬷嬷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就只能自己来寻,不想……不过,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心。”
最后这句话,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苏皖恨不得上去抽他一下,谢景临这些年,她就没见过他将男女之防放在心上过。
“既然如此,你赶紧给我出去。”
谢景临却是有些无赖了,“我走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苏皖闻言低头一看,只见里衣已经湿透,那些红痕自是无处遮挡。
苏皖气得牙痒痒,“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吗?”
谢景临见被戳破,也就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承认,我看见了。待会儿,你怎么生我气都可以。不过现在,你得告诉,那是怎么回事。你别想着瞒我,今日我摸你的手就觉得不对劲,你之前可没这么怕冷。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不过,我也就不走了。”
这就有些无赖了。
苏皖咬了咬下唇,尚在犹豫中,便见前方假山处露出一片衣角,且那人有隐隐要出来的趋势。
苏皖一急,只得说道:“你别动了,我说。”
那衣角果真不再向外露了。
苏皖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说道:“我母亲一族,都有这个病。发病之时,极为惧寒。一旦开始发病,身上便会开始蔓延红痕。不过不打紧,只是发病的时候难受些罢了。不然,现在也没有我了。”
说得顺理成章,仿佛真的是个不要紧的家族病似的。
可是苏皖明白,她在撒谎。
她的病,谢景临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谢景临沉默了许久,语气郑重地问道:“苏皖,这病真的不危及性命?”
苏皖指尖微颤,谢景临自从喊她皖皖之后,很少在连名带姓地叫她了。
“是。”苏皖握紧自己的手,闭着眼睛说道。
原本应在假山后的谢景临不知何时到了假山之上,看着苏皖微微发白的脸色,眉头紧蹙。
“好,我信你。”
话音刚落,苏皖便听见一阵簌簌声,谢景临,走了。
苏皖松了一口气,睁开的眼里全是苦涩之意。
苏家里,除了谷雨,再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生病的事了。
就连那药,还是她循着前世的记忆,写出的方子。
可是那方子,只能止一时,不能止一世。
谷雨在外等的都有些急了,总算听见自己姑娘的喊声,连忙拿着干燥的衣裳进去。
“温庄的主人说了,不能泡久。姑娘要是再不喊我,我都打算进来了。我都在想姑娘是不是睡着了,要是睡着了,那可不得了……”
苏皖无奈地说出一个“停”字,谷雨的想象力,总让她哭笑不得。
“别整日里想那么多,你家姑娘我啊,还没那么容易死呢。”苏皖点了点谷雨的鼻头,率先走了出去。
谷雨不开心地撇撇嘴,姑娘要不是那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她能那么担心嘛。
“哎,姑娘等等我呀。”谷雨再看去,苏皖已经走远了,谷雨只得小跑着跟上去。
泡完温泉,就已经午时了。
张嬷嬷觉得不能让苏皖饿着肚子回去,干脆就在云思温庄用了饭。
云思温庄处在山林之中,与市集相距甚远,一般家仆只会固定时间去一趟市上。
吃食,通常都是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温庄的主人,何思对人也热情,听闻她们要留下来用饭,还特意自己下了厨。
“我已经有段日子没有下厨了,不知道这菜还能不能下咽呢?姑娘若是觉得不好吃,可别勉强。”何思满面笑意地说道,夹了些素菜给苏皖。
苏皖其实有些挑食,但尝了何思做的菜,却是赞叹不已,“何姨说笑了,这菜的味道,比安城里最好的大厨做的还要好。”
何思听得她的夸奖,自是开心,“苏姑娘的嘴就是甜。我的手艺比之几年前,肯定是不行了。不过呀,就算苏姑娘说不好吃,我也是开心的。毕竟苏姑娘长的这般水灵,我瞧着就开心。”
何思第一眼瞧见苏皖便觉得喜爱,她这云思温庄平日里来的姑娘也不少。但像苏皖这般没有傲气,却是少的。
加之苏皖才十二,脸上还带着些圆润,看起来便觉得可爱。
午饭用完后,何思有些舍不得苏皖,央着苏皖留下来陪她一会儿。
苏皖想着也没什么事,便应了。
何思是个话多的,是以基本是何思在说,苏皖静心听着。
直到提到何思用自己的厨艺俘获了自家夫君的心,苏皖这才惊奇地问道:“何姨,七年前安城的云思茶庄莫不是何姨开的?”
何思爽朗一笑,“是啊,我记得当时总是有苏家的奴仆来我这里买糕点,当时就想着,那家姑娘啊,真是贪吃呢。”
苏皖脸颊微微发红,她爱吃甜食。云思茶庄的好吃,她就央着嬷嬷日日买,结果闹了牙痛。
今世她回来之时,本想再尝尝,不想却听人说,云思茶庄已经关门了。
“没想到七年后,还能见到那个爱吃的姑娘。不过小小贪吃鬼也出落地很水灵了,想必以后想要求娶苏姑娘的人会踩塌了苏家的门槛呢。”何思温柔地笑道,手也亲昵地抚上苏皖的手腕。
苏皖忍了忍,没忍住,说道:“何姨,你现在还做糕点吗?”
“想吃了?正好我今晨做了一些,待会儿让人给姑娘带回去。”
苏皖欣喜地笑了。
两人谈天说地地聊了许久,眼见时辰不早,何思才放了苏皖离开。
可是出了温庄,苏皖刚准备上马车,又被某个不识趣的家伙叫住了。
苏皖被谢景临气得不轻,根本不想理他。
不想他在后方慢悠悠地说道:“刚刚啊,有个姑娘啊,她在泡温泉,一不小心……”
苏皖刚踏上马车橼,闻言扶着马车框的手一僵,腾腾怒火便升了起来。
张嬷嬷一向看谢景临不顺眼,觉得他损了自家姑娘的清誉,刚才的事要是让张嬷嬷知道……
苏皖虽气,但还是下了马车。
一旁的张嬷嬷见她下来,便是满眼的不赞同,苏皖满心无奈,却也只能朝着谢景临走去。
谢景临站在门前的大树下,绿荫下,他右手晃着一个香薰球,勾唇笑着。
苏皖走到他身边,二话不说,直接伸出了脚,毫不留情地踩了下去。
谢景临的脸色一僵,却也没有收回脚,“踩吧,我答应你的,你怎么生我气都行。”
苏皖发了狠,只踩的谢景临脸色变了好几下,气才堪堪消了。
“什么事?”
谢景临状若无事地收回自己的脚,将手上的香薰球递了过去,“见它精致,便想着送给你。立夏时不是你的生辰吗,这就当生辰礼了。本想到时再送给你,只是京城来了信,我要回去了。”
苏皖扭头,“我有,不需要。”
父亲年年都送她生辰礼,精巧的东西多的是。
谢景临叫她一副“我才不稀罕”的模样,摇头轻笑,拿着香薰球,就扣在了她的腰带上。
“我说实话吧,这是我特意让人教我做的。你不是喜欢海棠吗,我就在上面雕刻了海棠,蝴蝶。手都被划破好几次,你当真要拒绝我?”
谢景临故意说的可怜,苏皖鼓了鼓腮帮子,很不开心。
谢景临就是看准了她心软。
“好了,好好照顾自己。我没事会去你父亲耳边吹吹风,让他早日让你回京城。”谢景临熟稔地摸了摸苏皖的头,被她躲开了。
“谢景临,我警告你,别在我父亲面前瞎说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赶紧回去吧,你家嬷嬷的眼神都快吃了我。”
谢景临边说边做出一个一副张牙舞爪的表情。
苏皖瞪了他一眼,返身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到。
谢景临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何思从门内出来,低眉顺眼地走到谢景临身边,低声说道:“脉象紊乱,中毒之症。”
“什么毒?”
――
苏皖一直自欺欺人,以为发病不过一时,可是老天爷终究没有让她欺骗自己太久。
从云思温庄回来不过两日,她便发起了高烧,当天夜里便已神志不清。
谷雨急了,眼泪不知掉了多少回,也心知这事断不能再瞒着张嬷嬷了,第二天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张嬷嬷听了此事,当即气得狠狠训斥了谷雨一顿。
过后她却赶忙回了自己屋子,似是去寻什么东西了。
谷雨一直守在苏皖身边,第三日夜里,她总算恢复了神智。
谷雨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张嬷嬷赶出去了。
“姑娘,奴才有罪。”张嬷嬷见内室已无他人,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苏皖刚醒,身体正虚弱着,无法起身,闻言只得劝道:“嬷嬷做什么?有什么事起来说便是,我与嬷嬷之间哪里需要这般。”
张嬷嬷却固执地不肯起身,“奴才瞒了一事。当年夫人身怀姑娘之时,曾交给奴才一封信。要奴才在姑娘出现满身红痕之时,将此信拿出。
可是姑娘已经受了病痛折磨这么久,奴才却未发现,奴才……”
苏皖闻言有些震惊,但却记着要先让张嬷嬷起来,“嬷嬷,您一口一口奴才,将皖皖放在何处。您不是让皖皖羞愧吗?发病之事,是我让谷雨瞒着,说到底是我的错。嬷嬷能不能起来,别让皖皖难受。”
张嬷嬷最是心疼苏皖,这一跪,更多是被苏皖的状况给吓得。
这会儿见苏皖的眼圈的都红了,便赶忙起身,走到床边,拿出一封信,“姑娘,这便是当年夫人留下的信。”
信已经有些泛黄,但却保管地完好无损。
苏皖勉力拆开信,只见其上写着:
发病之时,前去凌云山庄,寻穆宛。皖皖,娘亲不能守在你身边,一定要护好自己。
信上寥寥几行字,却让苏皖湿了眼眶。
前世,她是有些埋怨的。
埋怨母亲离得那般早,还留下那样的话,箍着自己的行动。
如今,她却明白了。母亲不是不想护着她,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姑娘,夫人写了什么?”
苏皖折好信,轻松地笑道:“嬷嬷,我们去凌云山庄。”
小仙女们,小小肥章送上,昨日份的补偿ge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