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看着家中突然冒出来的一群人,个个身强体壮好似要把这屋子挤破,心里就好像那夏天的雨,又大又急,狠狠砸在水面上,激起千层波浪。
“各位官爷,民妇平日里老实本分,从不做那伤天害民的事,今日不知各位官爷到寒舍是所为何事?”端午虽然害怕,但心里却莫名觉得这群人似乎不是为张家的事找上门的,勉强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卫几行进门第一眼就将这破旧的屋子打量完了,又看了眼战战兢兢的端午。平静的将目光移向了在院子里玩耍的平哥儿。
“你们母子二人是何来历?”。
端午低眉顺眼,虽然不知这行官兵卖的什么药,还是镇定的解释自己与平哥儿的来历,这话已经和附近的村民解释过很多遍了。
就在端午和卫竹一问一答之际,卫几行却突然出声打断,“爹娘和丈夫都死了,那么多近亲你不投奔,为何选择这荒郊野岭素未谋面的姑婆?”
端午没想到卫几行会突然发问,一时没想好措辞,慌张中对上卫几行平静的眼眸,磕磕绊绊的回答,“民妇,民妇……”
“你究竟是何来历?”卫竹见端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回答,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厉声喝问。
就在端午在想如何回答时,平哥儿突然闯进屋内,“娘,我饿了~”
“平哥儿,待会娘再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听话,自己再去玩会儿吧”端午生怕这群里把矛头转向平哥儿,连忙想哄了平哥儿出去。
“站住。”
端午身形一僵。“不知大人……”还还未说完,就又被打断了。
“你和那小孩留下。”冷漠的声音让端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罪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于是卫竹等人纷纷退出门外守候。
端午紧紧搂着平哥儿,这屋子里气氛压抑又沉闷,低垂着头不敢贸然出声。
卫几行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母子二人,不知是在打量还是沉思。
“这孩子从何而来。”也不多绕圈子,卫几行直奔目的。
“是民妇从前……”端午喏喏。
“说实话。”
端午被这悠悠平静却饱含威严的声音吓得猛一抬头,却直接对上卫几行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一时愣住了。
“两年前,发生了一项怪事。”卫几行慢慢踱步到端午面前,半蹲下身子,注视着她,“张家上上下下三十余口人,可唯独张家还未满六个月的小儿不见了踪影。”
卫几行看着面前看似平静却早已显露慌张的女子,面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可细看,这笑只是浮在皮肉,眼里还是一片冷静,“你说,这还不足六月的婴儿难不成自己跑了吗?”
说罢,慢慢起身。
端午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没有再装糊涂的必要,现下恐怕把事情交代明白才能保住自己二人的命。况且看样子,眼前这位大人要的只是自己口中的实话,并无性命之忧。
“平哥儿,确实是当初张家的小公子,并非民妇亲生子。”
·
卫竹看着身后的马车,心里头有一万个不明白,可看着王爷面上严肃的表情,忍了忍还是觉得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卫几行一队人本计划三天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哪成想路上生出这茬意外,于是速度放缓,只另派几人先行回京禀报。
等一行人到了京城时,已是十日后了。
端午抱着平哥儿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已不见当日那大人的身影,只剩身边护卫一人。
卫竹看着端午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儿,心里不禁一阵嘀咕。
本只是出一趟公差,没想成回来却多了一对来历不明的母子,王爷也不知怎么想的,还带来京城,寻了处私房,安排人住下。
想到这,又挠挠头,这情况怎么像是给主子安置见不得人的……外室。
思绪刚起了头,立马被打住,转头看了眼安抚小孩的端午,却是哪哪都不顺眼,单轮样貌倒是勉强算得上清秀。
“进来吧,以后你们母子二人就住这。”卫竹推开门,里面早已叫人安排打扫了,现在人住进来只需再添置些常用的物件就行。
“是。”端午应下。
卫竹高高大大一人站在前面,她也不敢多打量,大致扫了眼。这房子和罗家村住的那几间茅草屋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二人日后就负责照看你母子二人。”卫竹又指着早就在一旁候着的一老一少。
“奴婢王妈妈见过夫人。”老的那个见状连忙敢上前问好,又指了身边的见春,“这是我夫家的侄女,打小生了病,哑了嗓子,日后夫人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
看过二人,许是看出端午的别扭和不适,卫竹顿了顿又说,“这都是大人吩咐的,你母子二人日后在京城有有事问王妈妈就成。”
端午点点头,寄人篱下,哪有说拒绝的份。
又见卫竹到处检查了一番,最后临走前拿出一个香囊,“里面是十两银子,当作平日里自个儿花销。以后每月初一都会有人送月银来过,那王妈妈和见春的月银另外有人发放,这屋子里吃的用的也不需要你来管,只需照顾好自己二人即可。”
见端午诧异的瞪大了双眼,想也没多再解释,便出了门。
其实王爷走前只是叫卫竹照顾好这母子二人,其他的并未多说。但卫竹从小跟随王爷,也不与府上的妈妈丫鬟们打交道,对于如何照顾一对陌生的母子还真没有经验。
细细想了通,又招来管家询问了一番,才决定按照府里一等下人的月例,每月发放十两银子,又想到还有个未满三岁的小儿,又破例另买了一老一少。老的老实本分,不是爱嚼舌根的,年轻的不会说话更不会招惹是非。
·
“按理来说,抄家这事,怎么都轮不到张家。”深夜,刚回来的李路坐在卫几行书房,不禁也暗叹了一口气。
半月前,卫几行一众人马带着端午坐着马车回京,而李路则是一直在外暗中调查五年前张家被抄家一事的来龙去脉。
“那张家主事**原是城门候下的城门令史,五年前胡党一案中,也不知主事的哪位和张家有过节,这**竟也在这名单中。”张家在这天子脚下势单力薄,事发时也无人去深究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抓错了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罪。
总而言之,胡党一案早已盖棺定论,到底这张家是好是坏没人说得清,也没人敢再拿此时做文章,否则引火上身后患无穷。
说罢,李路摸了摸下巴,看着卫几行,似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卫几行瞥了眼他。
李路随即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属下打听时,还听说了一件事,”声音也不禁压低了几分,“那**与其夫人成亲多年,却一直无子,从前张家婆母远在南方,夫妻二人也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着。”
“后来因张母年纪大了,便被接到京城同住。哪成想,那张母也不省心,住下来后,一直以张夫人嫁入张家多年无所出一事,要求**休妻。**却是一直维护其妻,但时间一久,这同一个屋檐下的矛盾便愈发显现。”
“德化五年,张夫人王氏以修行为由,到城外广教寺住了月余,回来没过两个月,便传出有孕的消息,次年便生下了一男孩,正是如今王爷带回来那唤作平哥儿的小孩。”
“你觉得此事与张家抄家一事有何关联?”卫几行徐徐说道。
李路于是接着分析,“属下暂未查明,只是觉得奇怪。从前这夫妇二人成亲多年确未有孕,怎到那广教寺一趟回来便有了身孕。”
又顿了顿,“再者,京中夫人求子多到城北的崇善寺,这张夫人却反而去了城南的广教寺,这所求究竟为何?”
卫几行听了李路分析,却未多说,只吩咐道,“此事先不表,先去查查那王氏过往来历,切勿打草惊蛇。”
“是。”
后沉思了会又问,“那王氏后来如何?”
李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王爷是在问抄家后张夫人去处,“按理来说,罪臣家眷应统一入京兆府狱,但当日张府被抄家后不知怎地走水了,全屋烧了个精光,连同张夫人和府中若干下人。等次日火灭再去勘察时,人都焦成了黑炭,不过据京兆府记载,那**亲自指认过,其中一手带戒指一人便是其夫人王氏,此事就此盖棺定论。”
“呵~”卫几行听到这不禁露出几分了然的讥笑,“事情越发有趣了起来。”
又吩咐道,“让卫竹进来。”
李路随即拱手退了出去。
“那母子二人如何?”卫几行微微合着眼,朝着黑夜中明月的方向,头也没转的问。
卫竹将白日安排一一回禀。
又斟酌后另道,“别院位置离原张家不远,这会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
卫几行却是摆摆手,“不过一个不起眼的丫头,外加一个早已定罪的陈年旧事,兴不起多大的风浪。”
“主子得空可要过去瞧瞧?”虽说好吃好住的照顾着,但既然人领了回来,就自有主子的用意,在罗家村这二人来历恐怕尚未交代清楚。眼下到了天子脚下王爷的地盘,不管是藏着掖着总有办法让她全吐露出来。
“此事另再说。”没想到卫几行却是一番不欲多管的样子。
卫竹虽然想不通主子何意,事情交代清楚后便也退出了书房。只是觉得端午母子二人身份尴尬,既不是客,也不像过往追查的罪犯。
卫竹闷闷的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皎皎明月,只觉得主子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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