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拜的师父是丹修一脉的长老,自然是将炼丹作为主修功课。除此之外,她还要学习武艺、阵法、符箓,乃至天文地理水文堪舆之属,其课程之繁多复杂,毫不逊于再读一次大学。
炼丹术,属于专业课,由秋叶长老亲自讲授。而其它课程,她就得受教于其它长老了。长老们就如同大学里的教授,自己做课题研究(修行),也有授课任务,还得带学生(收徒弟)。各道脉的弟子,就如同大学生,大课上基础课(如研经、阵法、符箓),小课上专业课(如炼丹术)。
云端倒底是经过现代教育千锤百炼敲打出来的学霸,只要她调整好心态,很快就全副身心地投入火热的学习生活中。
武艺一课,除了拳脚功夫,还得学习兵刃课。云端颇有些小姑娘的虚荣心,在学剑还是学飞帛之间,犹豫不决。
练剑很帅,刷刷刷,端得英姿飒爽,美人如玉。可她又舍不得飞帛——就是那种小时候从电视上看到的,肩披纱帛的大美女,笑靥如花,突然,刷——柔曼轻盈的薄纱就化为夺命利器,真是又惊心动魄又华丽迷离。她有心两样都学,又怕贪多嚼不烂,思来想去,苦恼得都熬出两黑眼圈了。
秋叶长老听了小徒弟的哀叹,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话,就令云端坠入现实——“就你那点蚊子头大的内力?嘁!”
云端立马清醒。她当然晓得师父那句“蚊子头大的内力”是句玩笑话。自打十岁拜入碧霄门,修炼了近十年,总不至于一事无成。然,她倒底不是武侠小说中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攒点内力容易么?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耍酷有个屁用!
“那我学剑?”云端试探着问。
“学剑入门易,练好难。且大多数剑术,多为花架子,除非练成顶级高手,否则真得厮杀起来,处处受压制。”说着,秋叶长老折下一截柳条,手腕轻抖,柳条“刷”地变得笔直。他以柳条代剑,比划了几招,又道:“你看,剑身长而窄,多用于刺、削、划等轻灵招数,却不适合砍、斫、劈等重力招数。捉对厮杀时,若对方手快力重,就能压得你难以招架,甚至会断剑。”
云端歪着头细细思忖了片刻,问道:“刀呢?”
“大刀号称‘百兵之帅’,而单刀则为‘百兵之胆’,刀之种类繁多,远胜于剑。大刀有二郎刀、偃月刀、戟刀等,单刀有柳叶刀、雁翎刀、戒刀等。此外,还有双刀、袖中刀等。练刀讲究‘刀如猛虎’,意为练刀要刚毅勇猛,干净利落,快似流星,灵活善变。不过,你个姑娘家,力气有限,学大刀不合适,可练单刀,也容易挑花眼。”
“这不好那也不好,师父您说我该练什么好?”云端越听越不对头,嘟着嘴抱怨道。
“都说长枪是‘百兵之王’,枪法变幻多端,枪杆长而有‘枪打一条线’之说。不过呢,为师觉得,你何不选棍呢?棍为‘百兵之祖’,素有‘棍扫一大片’之说,可见,棍比枪还要厉害!如何,学棍罢?!”秋叶长老笑眯眯地捋须望着小徒弟,慈和地像个骗小孩儿的老太太。
云端一下愣住了。
学棍?她做梦也没想过啊!人家好歹是个花样少女,一出场拎着根碗口粗的哨棒,口喝“哇呀呀呀呀,呔!拿——命来!”
哎呦喂,我的妈呀!我不要做女武松!
云端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秋叶长老比前比后,好说歹说,说得唾沫星子都干了,小徒弟却意志坚定。非但不松口,她还充满怀疑地瞅着师父,质问道:“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孽徒!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么?为师一心为你好,你这孩子咋就不明白呢?学棍多好啊——”秋叶长老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要说服小徒弟接纳自己的建议。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徒弟选别的——依着宗门规矩,弟子的第一件兵刃皆由师父所赐。而他的家底有限,前面六个弟子已经将他私库里的好兵刃都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二三流的货色。倒是多年前他曾秘境中偶得一截怪藤,后来将其炼制成一根飞雪流星棍,到还拿得出手。
打死也不能让徒弟晓得老子穷得快要养不起徒弟啦!丢不起那老脸!
云端立志要维护自己的美少女形象,任由秋叶长老如何苦口良言,就是不点头。听得不耐烦了,她索性将两指插进耳朵,以行动表达了坚决反对的态度。
这件事,不知怎地被厉四寒晓得了。哭笑不得之余,他将一柄剑交给秋叶,“云端喜欢剑,就让她学呗!”
秋叶苦着一张老脸,“我也不是有意为难她…….我这不是没法子么……”他接过剑,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抬眸望向厉四寒,“掌门师兄,你真舍得将这把剑给她?碧麟剑,可是难得的好剑啊……”
“没什么舍不得的!只要孩子出息,咱们为人师长的,总要帮衬一把。更何况三年前那件事儿,咱们也没给孩子什么奖赏。这把剑,”厉四寒骈指轻轻拂过剑鞘上青光流转的古朴鳞纹,长叹一声,“就当是迟到的奖赏罢!只希望这孩子……”
厉四寒没有再说下去,秋叶长老却立时心领神会。他感慨地望着掌门师兄,像是在劝他,又像是说给自己,“云端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谁对她好,都记着呢!她跟他们都不一样……”
在云端眼中,炼丹术就是门高级化学课。想当年她学有机化学时,总是被神奇的催化剂和鬼神莫测的副反应折磨地□□。这也就是她弃化学而就物理的原因。而今重操旧业,云端不得不感慨一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老天诚不欺我!
炼丹术委实是一门烧钱的营生!单就丹炉一样,就令云端啧舌不已——从最低等的铜炉,到高级的混元紫金炉,价格有如天壤之别,令穷鬼云端心酸得要命。她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还不够买只丹炉脚!好在秋叶长老委实是位善解人意的好师父,竟大方地送了她一只乌金丹炉。
新手炼丹,练出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得学会不炸炉。炸炉的原因多种多样:丹炉质量不过关、炼丹过程中温度失控、通风不佳、咒语不对、手势有误……等等等等,甚至可能一个走神打个盹儿,都会导致莫名其妙地炸炉。
云端是物理系的,实验楼与化学系实验楼就隔着一条马路,时不时就会听到隔壁楼稀里哗啦,夹杂着绝望的哀嚎或悲伤的怒骂。每次领实验大褂,总会遇见化学系的助教抱怨:“上周才领的,昨儿晚上又被喷了!”——他单指勾着一件前襟满是小洞的大褂,只不知是被酸液还是碱液喷的。
因此,云端对化学实验从来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而今,现实却容不得她躲躲闪闪。她牙一咬,心一横,不想上也得上了。
好在,有上辈子打的底,加之云端足够小心,竟给她做到了没炸过一次炉就成功炼得一批丹药——拢共十枚,四枚败了,两枚糊了,剩下四枚不好不坏,勉强能用。
这于一个才接触炼丹术没多久的新手,已是难得了!
这批丹药,是最低等的补气丹,药材都是秋叶长老药库里的下脚料,品质上自然不能有太高奢望。然,即便如此,也把云端激动得不行,一溜烟下了紫金峰,巴巴儿地给蒙玖月送了去。
蒙玖月倒不嫌弃这四枚黑黢黢硬邦邦的丹药,兴致勃勃地捏在指尖翻来覆去地细看。
云端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道:“这才刚开始。等我手熟了,炼出好丹药,也给你送来。”
蒙玖月点点头:“那我可等着啦!不过,也不要只想着给我。若炼出那一二等的丹药,留存下来,自己吃或者卖给旁人,都胜过给我浪费了。”
“你这是什么话?”云端不满地狠狠瞪了她一眼,“怎么是浪费呢?”
“我既再无修行的可能,吃那些好丹药,不是浪费是什么?就如这样的——”她晃晃指尖的丹药,“我吃着就刚好。”言外之意,这等品质低的丹药,她服后可补气强身,已是足矣。更好的丹药,于她而言,意义也不大。
云端晓得蒙玖月这话并不是客气,可入耳入心,却令人难过。蒙玖月被夺灵根后,不过短短三年,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先前修行时获得的灵气,会在修行中止后渐渐散去。若无丹药支撑,她的身体会日益衰朽,甚至早夭。
云端越想越难过,不由拉紧蒙玖月的手,沉声道:“你放心!你这辈子的丹药,我全包了!”
窗外,黄莺儿在花影间啭吟,远处传来杂役们隐隐的忙碌声。屋内,良久,方听得蒙玖月重重抽了一下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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