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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台风眼

台风眼经过的短暂宁静里,月光像探照灯般扫过灯塔废墟。尚雾睁开眼睛,发现陈屿正盯着残墙上那两道洇水的字母。铁锈顺着砖缝流下,在月光里呈现诡异的紫红色。

“像不像那年生物课?”陈屿突然说,“毛细血管网标本。”

尚雾记得。他们把青蛙蹼膜放在显微镜下,交错的血管像一张猩红色的网。当时陈屿的小指在实验桌下勾住他的,尚雾手一抖,载玻片摔得粉碎。

现在陈屿的指尖正沿着墙上的锈痕游走,指腹沾满氧化铁的红褐色粉末。他转身将那些铁锈抹在尚雾锁骨上,正好覆盖住婚戒压出的红痕。月光下,尚雾看见陈屿右臂内侧有几道平行的白色疤痕——不是手术留下的,那种整齐的切割痕迹他太熟悉了。

“你爸?”尚雾抓住陈屿的手腕。

陈屿的睫毛在颧骨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第三根肋骨骨裂那次,你在淋浴间摸到的。”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他把我锁在阁楼三天,警用伸缩棍打断了三根。”

尚雾的肺部突然一阵刺痛,咳出的血沫溅在陈屿手背上。陈屿没有擦,任由那些温热的液体在皮肤上凝结。远处海面上,台风眼边缘的□□开始旋转,新一□□雨即将来临。

“我转学是因为...”尚雾的指甲陷入掌心,“你爸来我家那天,腰间别着手铐。”

记忆中的雨声比此刻更刺耳。那个穿警服的男人站在玄关,皮带上金属扣的反光在尚雾视网膜上烙下永久印记。“小变态”三个字混着烟草味喷在他脸上时,母亲指甲掐进他肩膀的疼痛反而成了救赎。

防水布下的积水微微震动,远处传来雷鸣般的浪涌声。陈屿突然撕开自己湿透的衬衫,苍白的胸膛上除了纹身,还有几处硬币大小的圆形疤痕——烟头烫的。

“每次他打完我...”陈屿抓起尚雾的手按在那些伤疤上,“我就用圆规在脖子上描那个S。”

尚雾的指尖下,那些凹凸不平的皮肤比周围温度更高,仿佛十年前的烫伤至今仍在燃烧。他想起自己转学前一天,偷偷把圆规塞进陈屿课桌,金属尖上还沾着两人的血。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陈屿的每封来信里都夹着一小片砂纸——那是少年在无数个长夜里打磨凶器的声音。

第一滴雨砸在额头上时,陈屿从西装内袋摸出药盒。五颜六色的药片在掌心排成一列彩虹,最醒目的是两粒淡蓝色止痛药。尚雾看着他就雨水吞下药片时凸起的喉结,想起高三那年他们躲在图书馆角落分食一板布洛芬——陈屿膝盖积水,尚雾牙髓炎,却为共享同一杯温水而窃喜。

“张嘴。”陈屿捏住尚雾下巴,将一粒白色药片压在他舌根。苦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尚雾尝到陈屿指尖的咸涩和铁锈味。药片卡在喉咙里,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陈屿的手掌贴在他凹陷的背部,温度透过湿透的T恤传来,比任何药物都有效。

风突然变得狂暴,一块断裂的广告牌砸在废墟外,婚纱模特的笑脸被钢筋刺穿。尚雾蜷缩在陈屿怀里,听见对方胸腔里传来不规则的杂音——肝腹水导致的胸膜摩擦音,他在肿瘤科病房听得太多了。

“疼吗?”尚雾将耳朵贴在陈屿右腹。

陈屿的手指穿进他发间:“比心绞痛轻点。”他总这样,用玩笑包裹伤痛。高二那年尚雾流感高烧,陈屿翻墙买来的退烧药被雨淋化了,最后只能把湿漉漉的包装纸塞进他手心说“心理疗法”。

雨幕中出现了一道手电光束。尚雾下意识要起身,却被陈屿按回防水布上。“是搜救队,”陈屿的嘴唇贴在他耳廓上,“台风转向了,他们在疏散沿岸居民。”

光束扫过他们头顶的断墙,几块碎石滚落。尚雾屏住呼吸,看着那束光在陈屿脸上停留了两秒——颧骨上的旧伤疤、凹陷的眼窝、干裂的嘴唇——然后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淹没在暴雨声中。

“他们当我们是流浪汉。”陈屿笑起来,喉间发出风箱般的杂音。尚雾摸到他口袋里的药盒已经空了,最后两粒止痛药刚才进了自己肚子。

废墟角落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半截铁楼梯在狂风中断裂,砸在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尚雾想起当年他们在这截楼梯上做过的事——陈屿背靠着锈蚀的栏杆,尚雾跪在比他高两级的台阶上俯身吻他,铁锈簌簌落在两人交握的十指间。

“还记得我们...”尚雾刚开口,一阵剧痛从肺部炸开。这次咳出的不是血沫,而是一口鲜红的血,溅在防水布上像朵过早绽放的梅花。陈屿的手帕已经湿透了,只能用西装袖口擦去他下巴上的血迹。羊绒面料摩擦皮肤的触感让尚雾想起母亲葬礼上那条劣质领带——也是这种扎人的柔软。

“我妈走的时候...”尚雾抓住陈屿的手腕,“床头柜抽屉里全是你的信。”那些被退回的信件按日期排列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封贴着澳洲邮票——陈屿大学交换时寄的,尚雾母亲临终前终于说出了真相:她偷偷拦截了所有来信。

陈屿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随即苦笑起来:“我在悉尼达令港看见个背影像你的...”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追了三条街,结果是个韩国游客。”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陈屿脸上蜿蜒的水痕。尚雾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就像他分不清自己胸腔里的灼热是癌细胞还是陈屿的目光。他们像两个在暴风雨中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彼此,却发现回家的路早已被洪水冲垮。

台风再次增强,海水的咸腥味里混入了柴油气息——附近港口的储油罐开始泄漏。尚雾在陈屿怀里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那些在血管里肆虐的靶向药。陈屿解开西装纽扣将他裹进怀里,尚雾的脸贴在对方肋骨上,数着那些不规律的心跳。

“十四年前...”陈屿突然说,“我想说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尚雾摸到他后背渗出的冷汗,病号服从衬衫领口露出来,蓝白条纹在闪电中格外刺眼。

“我知道。”尚雾把耳朵贴在陈屿心口,“三个字,和刚才一样。”

废墟外,风暴将海水掀上堤岸。陈屿的手机突然亮起,锁屏是张模糊的灯塔老照片——他们毕业那年用胶片相机拍的,过度曝光让两个少年的轮廓几乎透明。七条未读消息来自“李医生”,最后一条显示“靶向药已备好”。

尚雾的诺基亚也在震动。肿瘤科护士长的信息简单明了:“CT结果恶化,速回医院。”他把手机扔进积水里,看着那个陪伴自己十年的老古董缓缓沉没。陈屿的iPhone紧随其后,溅起的水花惊醒了角落里避雨的麻雀。

“现在真的只剩我们了。”陈屿说。

尚雾望向缺口外旋转的□□,想起生物课本上说台风眼平静是因为下沉气流压制。此刻他们正处在风暴中心,而命运的下沉气流终将消散。当台风眼过去,迎接他们的会是怎样狂暴的风雨?也许不必等到那时候——止痛药效正在消退,陈屿的呼吸越来越浅,而自己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血块。

“还剩多少时间?”尚雾问。

陈屿的手滑到他后背,在脊椎第三节凸起处停下:“够说完所有没说的话。”他的虎牙磕在尚雾耳垂上,和十七岁那年一样不知轻重。

于是尚雾开始讲述。讲他如何在母亲葬礼后翻遍所有抽屉找那枚被没收的圆规,讲他在墨尔本唐人街看见虎牙糖人时突然泪流满面,讲他每次化疗呕吐时喊的都是陈屿的名字。陈屿安静地听着,手指在尚雾脊柱上轻轻敲打,像在解码某种摩尔斯电码。

当尚雾说到自己偷偷潜入陈屿婚礼现场时,陈屿突然咬住他肩膀——不是**的轻咬,而是见血的撕咬。血腥味在口腔漫开时,尚雾想起毕业那天陈屿在他锁骨上留下的同样印记。旧伤新伤叠加在一起,疼痛成了最鲜活的记忆载体。

“我看见了。”陈屿松开牙齿,“你躲在酒店棕榈树后面。”他的舌尖舔过渗血的牙印,“我敬酒时手抖得厉害,所有人都以为我喝多了。”

雨势突然变小,但风声更加凄厉。尚雾摸到那块生锈的铁片,在墙上“S”和“C”后面刻下“1998 - 2028”。铁片刮擦砖块的声音让他想起陈屿父亲皮带扣撞击地面的声响,想起圆规尖划破皮肤的撕裂声,想起母亲撕毁信件时的纸张悲鸣。

陈屿接过铁片,在日期下面刻了道等号。铁锈塞进指甲缝的刺痛让他皱起眉,但嘴角是上扬的:“这样就是完整的等式了。”

尚雾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体温迅速升高。陈屿把防水布全裹在他身上,自己只穿着湿透的衬衫。尚雾在谵妄中看见十七岁的陈屿站在器材室门口,阳光给他轮廓镀上金边。他想喊那个少年过来,却咳出一口鲜红的血。

“看着我。”现实中的陈屿拍打他的脸,“就看着我的眼睛。”

尚雾的视线聚焦在陈屿右眼的伤疤上。那道月牙形的白色痕迹比记忆中更长,延伸进鬓角的白发里。他伸手触碰那些白发,突然意识到陈屿也才三十岁——理论上他们的人生才过完三分之一。

“不公平...”尚雾的眼泪混进口腔的血沫里,“我们明明...那么小心...”

陈屿的额头抵住他的:“但至少这次...”他的呼吸带着腐坏苹果的气味,肝功能衰竭的征兆,“我们一起。”

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尚雾在陈屿瞳孔里看见灯塔最后的残垣正在崩塌,铁楼梯像条垂死的蛇般扭曲断裂。防水布被狂风掀起一角,暴雨立刻灌进来。陈屿用身体护住尚雾,西装早已不知去向,白衬衫紧贴在背上,显出脊椎骨节狰狞的轮廓。

“冷吗?”尚雾把手伸进陈屿衬衫下摆,触到冰凉的皮肤和凸起的肋骨。

陈屿摇头,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尚雾知道肝癌晚期患者会经历难以忍受的寒冷,就像肺癌患者肺部永远燃烧着无形的火。现在他们像两块拼图般紧紧相嵌,一个的寒冷缓解另一个的灼热,在毁灭中找到诡异的平衡。

当最后一块砖墙倒塌时,陈屿突然唱起歌来。跑调的《海阔天空》混着雨声,和十七岁那年他们在淋浴间哼唱的一模一样。尚雾跟着哼了几句,却被血呛住。陈屿用手掌接住他咳出的血块,那些暗红色的凝胶状物质在雨水中缓缓溶解。

“够做血豆腐了。”尚雾试图开玩笑,声音却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陈屿突然吻住他,这个吻带着血、铁锈和止痛药的苦味。尚雾尝到陈屿牙龈出血的腥甜,尝到他喉间涌上的胆汁酸涩,尝到十四年前那个被货轮汽笛声淹没的告白。这一次,没有汽笛声来打断他们。

当台风眼完全过去,第一道真正的狂风袭来时,他们同时闭上了眼睛。尚雾的手与陈屿十指相扣,感受着对方指间那些为掩饰婚戒痕迹而刻意磨出的茧。防水布被彻底掀翻,暴雨直接浇在身上,却奇异地不觉得冷。

在意识涣散的边缘,尚雾想起那个被台风打断的问题。十七岁的陈屿背着他在灯塔楼梯上,说了半句“等我们三十岁...”。现在他忽然明白了后半句。不需要说完,因为有些承诺,连死亡都会为之让路。

陈屿的心跳渐渐与他同步,像两艘在风暴中并排停泊的破船。尚雾最后看见的,是墙上那行被雨水冲刷却依然清晰的锈痕:S&C = 1998 - 2028。等号画得很深,深得足以抵抗任何台风。

灯塔最后的残垣在台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尚雾仰面躺在防雨布上,看着穹顶缺口处旋转的乌云。陈屿的心跳贴着他后背,一下比一下微弱,像退潮时逐渐远去的浪。

“还记不记得...”陈屿的声音混着血沫,“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过夜?”

尚雾当然记得。1998年9月,台风“浣熊”登陆前夕。他们偷了学校天文社的望远镜爬上灯塔顶层,却在暴雨中只顾着接吻。陈屿的校服外套铺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尚雾的指甲在那上面留下半月形的凹痕。

“你当时说...”尚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块暗红色的血块落在掌心,“说铁锈味像...”

“像凝固的血。”陈屿接上他的话,手指轻轻拂过尚雾咳血的唇角。这个动作让尚雾想起高三那年,陈屿也是这样替他擦去嘴角的泡面汤汁,然后顺势吻了他。

现在陈屿的拇指沾着他的血,在防雨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尚雾突然抓住那只手,发现腕间有道新鲜的割伤——不是自残的痕迹,而是被钢筋划破的伤口正在渗血。

“别浪费。”尚雾俯身舔去那道血痕。陈屿的血尝起来比记忆里更苦,带着肝衰竭特有的胆汁酸涩。十七岁那年他们在篮球场擦伤膝盖,尚雾曾开玩笑说陈屿的血是薄荷味的,因为对方刚偷吃了他藏在书包里的口香糖。

灯塔西侧的墙体突然坍塌,暴雨裹着海水灌进来。陈屿用身体护住尚雾,一块飞溅的碎石在他背上划出长长的伤口。尚雾摸到温热的血液浸透衬衫,恍惚想起毕业典礼那天,陈屿的白衬衫也被他抓出了类似的褶皱——在储物间昏暗的光线里,在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恐惧中。

“你背上...”尚雾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陈屿却笑了:“这下对称了。”他转身让尚雾看自己腹部的旧伤疤,“像不像当年你在我脖子上刻的S?”

确实像。那道新鲜的伤口在闪电中呈现出优雅的弧度,末端微微上挑,如同尚雾当年用圆规尖小心翼翼刻下的字母。尚雾的指尖顺着血迹描摹,突然意识到这是陈屿留给他的最后纹身——用血肉而非墨水。

风突然改变方向,一块断裂的钢筋从他们头顶掠过,深深插入身后的墙里。尚雾看着那根震颤的金属条,想起陈屿父亲打断的第三根警棍。那个雨夜他隔着电话亭玻璃看见的场景至今仍在噩梦中重现:陈屿跪在派出所后院,雨水将血水冲成淡粉色的小溪。

“你爸...”尚雾刚开口就被陈屿捂住嘴。

“死了。”陈屿的掌心有铁锈和血的味道,“肝癌,三年前。”他说这话时嘴角扭曲,不知是疼痛还是快意。尚雾想起自己父亲——那个从未出现的精子提供者,至少给了他缺席的自由。

又一阵剧咳袭来,尚雾吐出的血块里混着黑色絮状物。陈屿徒劳地用湿透的袖口擦拭,却只是把血迹抹得更开。在闪电的蓝光中,那些蜿蜒的血痕像极了母亲葬礼那天,他在遗物盒里发现的最后一张照片——陈屿毕业典礼上的侧脸,背面用血写着“别忘了我”。

“我妈...”尚雾攥住陈屿的手腕,“她临终前说...把我们的信...都烧了...”

陈屿的瞳孔微微扩大。尚雾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被退回的、被拦截的、被焚毁的信件,像他们人生中无数个被风雨打断的告白。此刻陈屿的婚戒不知所踪,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只剩一道苍白的戒痕,比任何誓言都更刺眼。

防雨布下的积水已经漫到耳际。尚雾侧过头,看见水面倒映着两个憔悴的鬼影——哪里还是当年在淋浴间嬉闹的少年。陈屿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而自己枯瘦的手指间,正缠绕着咳出的血丝。

“漂亮。”陈屿突然说。

尚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水面上的血丝在雨滴撞击下形成诡异的红色蛛网,将他们破碎的倒影连接在一起。确实漂亮,像生物课上那幅毛细血管网标本,又像陈屿纹身上“Eclipse”的字母“E”——日蚀时分太阳被月亮咬住的光冕。

灯塔地基突然剧烈震动。尚雾本能地扑向陈屿,两人滚到墙角。陈屿的肋骨硌得他生疼,但比疼痛更鲜明的是对方胸腔里不规则的心跳。尚雾把耳朵贴上去,数着那些漏拍的律动,像在听一首即将终结的安魂曲。

“心跳...”尚雾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陈屿却笑了:“正好...给你当节拍器。”他哼起《海阔天空》的旋律,气若游丝却依然跑调。尚雾跟着哼唱,血沫随着呼吸在唇边形成粉红色的泡沫。

当陈屿唱到“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时,尚雾突然想起他们唯一一次争吵。大二那年,他在墨尔本图书馆中文区发现一本被借阅的《海子诗集》,借书卡上有陈屿的签名。那天他在图书馆厕所隔间里哭到干呕,却不知道陈屿就在隔壁城市——交换生签证被父亲亲手撕毁。

“那本诗集...”尚雾的指甲陷入陈屿肩膀。

陈屿的呼吸突然急促:“你看到了?”他挣扎着从裤袋摸出钱包,塑料夹层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尚雾高三时写的“今晚器材室见”,背面是陈屿后来添上的“一生够不够”。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尚雾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仍能看清纸条上自己的字迹,还有陈屿用红笔描画的小小爱心。那些他们以为早已遗失的时光碎片,原来一直被对方贴身收藏,像护身符般挨着心跳放置。

灯塔最后的支柱发出断裂的脆响。陈屿用尽全力翻到尚雾上方,用身体撑起一方狭小的空间。尚雾看见血从陈屿嘴角流下,滴在自己眼睑上,温热如十七岁那年的眼泪。

“最后...”陈屿的嘴唇擦过尚雾耳垂,“说点新鲜的...”

尚雾在剧痛中抬起手,摸到陈屿后颈上那个几乎消失的“S”形疤痕。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指甲深深掐进那道旧伤里。陈屿浑身颤抖却没有躲开,反而更紧地抱住他,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骼。

“我爱你。”尚雾说。不是当年器材室里颤抖的试探,不是淋浴间隔着水汽的呜咽,而是经过十年化疗、十四年分离、三十载人生淬炼后的纯粹告白。

陈屿的回应被淹没在灯塔倒塌的轰鸣中。但尚雾通过相贴的胸腔感受到了——那三个字化作不规则的心跳,通过皮肤、血肉与骨骼,直接敲击在他自己的心脏上。

当混凝土块砸下来的瞬间,尚雾奇迹般地没有感到疼痛。只有陈屿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无名指上那道戒痕正好贴在他脉搏处。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尚雾想起那个被台风打断的问题——“等我们三十岁...”的后半句,原来如此简单。

那就一起。

三天后,台风过境的废墟中,救援队发现了两具相拥的男性遗体。年轻的那个右手无名指有戒痕,年长些的左手攥着生锈的铁片。他们身后的断墙上,有一行被雨水冲刷得几乎消失的锈痕:S&C=1998-2028。

没有人注意到墙角那包被血浸透的跳跳糖,也没有人听见海风中隐约的《海阔天空》。货轮照常鸣笛,婚纱摄影基地开始重建,而十七岁的陈屿与尚雾,永远留在了那座不存在的灯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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