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四方饭桌上,李殷与秋野大眼瞪小眼。
温稚京坐在两人之间,一个头两个大。
余光偷偷瞥了眼左手边的李殷,见他面容冷淡,虽眼神还是冷得瘆人,但总归来说看不出什么杀气。
想来方才说的要弄死秋野,只是气话罢了。
一桌子菜,眼看着要凉了,也没见着有人动筷,秋婶秋叔两人瞧着这位陌生的郎君便觉得来者不善。
他面容玉白,生得极为俊美,只是一双眼睛冷若寒冰,淡淡瞥来的一眼,无形的压迫骤然袭来,叫人不敢直视。
秋婶偷偷打量着,便知此人非富即贵,一身上好的锦缎,尤其是左手腕上坠着的碧玉珠串,温润如水,细腻而晶莹。
她在城里时,曾看到许多达官贵人身上都会佩戴各式各样的玉,只是与这一串相比,皆逊色不少。
这一看便是成色极好的和田玉!
秋叔和秋婶看得两眼都要冒金光了,只是这玉面郎君看起来可没有小娘子般好忽悠。
秋婶谨慎地看了李殷一眼,讪笑道:“听阿野说,你是小温的夫君?”
这姘头都追到这儿来了,看来这小娘子是个抢手货。
她那傻侄儿八成没戏了。
论姿色,论气质,论背景。
哪样比得过眼前这位?
更别提还为了她追寻到此。
不过秋婶不死心,正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听小温描述,她那夫君甚是冷漠,索求无度,一点儿也不体贴。
反观阿野,人虽傻了点,好在体贴听话,长得也不错,房事上应该也能满足小温。
现在这些小娘子,最喜欢这种听话又能干的小伙了。
若她对阿野上心……这个侄媳妇还是没跑的!
李殷大刀阔斧的端坐在粗糙窄小的长凳上,姿态随意又淡漠,那架势,仿佛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听到秋婶的疑问,平日里只会淡淡回一个嗯的李殷,今日破天荒开了口,眼睛却一直盯着秋野,目光锐利,像狼王对入侵者发出的警告。
“我是她夫君。”
相处五年之久,温稚京轻易便察觉出来李殷的不对劲。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温稚京皮笑肉不笑,只好硬着头皮打破僵局:“吃、吃菜啊!愣着作甚,都凉了……”
秋野收回视线,夹起一块胡萝卜放到温稚京的碗里:“小温,阿婶炒的胡萝卜可好吃了,你尝尝。”
温稚京还未说话,李殷蓦地从一旁插进一筷子,将她碗里的胡萝卜嫌弃的挑到一边。
“她不爱吃胡萝卜。”
秋野不甘示弱:“她夜视能力不好,吃这个对她眼睛吃。”
李殷毫不退让:“说了不爱吃就是不爱吃,你聋了?”
温稚京从没见过攻击力如此高的李殷,平日里怼她的时候,左右也不过阴阳几句,再气极了,便是压着怒意威胁似的叫她的名字。
今日这般,逢人便踹两脚的李殷,她还是第一次见,温稚京惊呆了。
秋野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与他纠缠这块胡萝卜,他夹起一片兔肉,朝温稚京柔声道:“小温,尝尝我的拿手好菜。”
兔肉刚到碗里,温稚京还没看清那块肉是肥是瘦。
下一秒,它又被叉走了。
“兔子那么可爱,她不吃兔子。”
这是存心过不去了。
秋野拳头都捏紧了。
两人你来我往,进进出出,暗流涌动。
到最后,温稚京的碗里还是空的。
本来就饿的温稚京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俩够了!
“不吃就都给我出去!”
一顿咆哮后,饭桌总算平静下来,秋野轻咬着嘴唇,默默低着头吃着兔肉不说话,暗地里还瞪了李殷一眼。
若是平日里,李殷被拂了面子,早就冷笑一声抽身离去了,今日却好整以暇的端坐着,仿佛刚才挨训的人不是他。
一顿饭,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下吃完了。
午饭后,秋野在院子里默默洗碗。
温稚京和李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想起他今日种种异样,温稚京心底隐约猜到,他大约是醋了,不过她若直接问他,以他死要面子的性子,定然不会承认的。
温稚京猫着身子,双手扣住板凳,往他的方向小步小步的挪了挪,而后坐下,手肘撑着膝盖,两手托腮看他:“李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李殷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侧目看来,目光凝聚在她亮晶晶的眸子。
须臾,他收回视线,随口道:“猜的。”
他在那片密林里寻了许久,原以为她或许已经被野兽吃了,却在林中深处发现一匹狼的尸体,以及一堆凌乱的脚印。
林间湿冷,松软的地面常遗留有猎人的脚印,倒也不出奇。
只是那脚印不大,瞧着应是个女子。
脚印或深或浅,应是仓惶躲避野兽留下的。
直觉告诉他,那就是温稚京的脚印。
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脚印,比温稚京的要大许多,李殷便知她大概被附近的猎人救了。
心底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李殷没有耽误太久,怕她遇上的是歹人,便顺着脚印一路追到了这个村子。
温稚京听他随意散漫的语气,便知他没有说真话,不过她也不在意。
起码他肯来寻她,说明在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位置的,只是碍于面子不敢表现出来。
李殷虽然闭目养神,但睁开眼时,余光尽数落在她身,见她竟没有半分恼怒或是怪罪的样子,不禁有些诧异。
“你不怪我?”
他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温稚京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一怔。
怪他?
怪他差点杀了阿野?
不不不,他只是一时醋意上头,才说了这样的话,李殷是当朝驸马,怎么可能知法犯法呢?
他这般问,想必是真的醋极了,又担心他当时说的混账话会让他们之间心生嫌隙,所以才求个心安。
她努力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李殷对她展露些许温柔,若因旁人而对他生疑,那也太伤情分。
于是温稚京笑道:“我不怪你。”
那笑容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像一面清澈透亮的湖水,照见了他的卑劣。
话音一落,李殷的心口就像堵了一块石头,闷得发慌。
心底竟然离奇的涌现出几分愧疚之感。
他习惯于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十七年来也从未出现任何差错。
他自以为孟晴是他的手下,不会忤逆他,自以为他能顺利处理王坚的事赶回来,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当王坚对他说出“小心雅夫人”时,他也并未当一回事,姑姑疑心重,他一直知道。
只是直到回到驿站看到孟晴,却未看到温稚京,那一刻才心如乱弦。
见李殷神色有些怔愣,温稚京以为他不信,红着脸小声解释:“我们本就是夫妻,你忽然看到我与旁的男子在一处,一时吃味才说了那样的话,也是情理之中,我知你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我不怪你,反倒是开心,开心你在乎我!”
这一番话说得极致真切诚恳,漂亮的杏眸里盛满了爱意。
李殷却听得俊脸一黑。
好好好,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阿野。
好得很!
温稚京不知哪句又惹他不快了,见他冷笑一声起身,她眼疾手快牵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脱口而出:“你又要去哪儿?”
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似乎是担心他又抛下她离开。
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大抵是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异样,李殷深吸一口气,才恢复惯有的淡然。
他转身,垂下眼睫望进那双眸子。
温稚京本就生得极美,尤其那双眸子,形状像两颗圆滚滚的杏子,干干净净。
任凭谁见着这双如此纯粹的眸子,也会移不开眼的。
此刻这双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他。
白衣翩翩,清尘淡雅。
在她的眼里,他一直如此干净。
见他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温稚京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羽睫忽闪忽闪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却没发现什么东西。
李殷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他直面她的慌乱,弯着腰忽然凑近她。
温稚京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俊容,脑海中莫名回想起那日那个窒息的吻,唇瓣上仿佛还余留着酥麻,她身子一颤,当即吓得忘了呼吸,整个人不住往后仰去。
砰——!
“啊!”
木质的板凳打造得比较粗糙,凳子腿并不平整,一个受力不均,温稚京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耳边顿时李殷肆意的嘲笑声。
温稚京红了脸跳起来:“李殷你竟然捉弄我!”
她追着李殷满院子跑,一副不捉住他便不罢休的样子。
洗碗的秋野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温稚京摔倒在地,他第一反应便是要冲过去扶她。
却见她宛如一只灵活的兔子,三两下便从地上跳起来,胡乱拍了下背上的泥土和杂草,便追着那名被她称作夫君的男子满院子跑。
远远传来她羞恼的声音,以及青年忍俊不禁的逗弄声。
郎才女貌,似乎连日光都格外偏爱他们。
秋野看向那个欢脱跳跃的女子,她脸上的缱绻和爱意似乎要将他淹没,胸膛里渐渐浮起窒息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这便是爱。
与那些时日和他的相处全然不同。
爱是小心翼翼的对视,是被逗弄后的羞恼……却不是与他的落落大方。
日夜心乱的,只有他一人。
在李殷没来之前,他也曾幻想过,或许他与小温,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哪怕身份悬殊,哪怕贫富有别。
秋野紧了紧拳头,半晌,终是放下,他有些失落的捧着碗筷回了屋子。
太阳即将落山之际,院子外忽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刚停,温翁玉便从马车里跳下来。
温稚京见到阿兄,顿时欣喜的跑去抱他,却听他忽然闷哼一声,焦急询问下才知,他前些时日伤了手臂,似乎伤的不轻。
温稚京才得知,原来丰南县令的儿子薛孟良仗着山高皇帝远,将缴获的私盐矿据为己有,还意图在太溪山谋害当朝太子。
温稚京决定,回去定要好好收拾这个乱臣贼子。
三人收拾着要回去,却见屋里跑出一个粗衣少年,肩上扛着包袱气喘吁吁朝他们而来。
秋野在三人面前站定,抬手抚着胸口顺了顺气息,才朝温稚京呲着个牙,笑道:“你们要去盛京?我也去!”
话音刚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好呀正好一起!”
“自己没腿?”
秋野:好好好,被针对了
不知不觉已经轮空三周了,好耶,明天买个蛋糕奖励自己[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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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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