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是耍无赖了。”薛亭江也笑了。
“苏老板不能为了给自己脱罪,就随便瞎指人啊。除非我家少爷看见是我推了,或者谁证明是我推了。可惜,少爷落水那会儿,我正在老爷身边。而且,我若是有嫌疑,老爷自不会放过我,根本轮不到你来。”
他语气里连最基本的尊敬也无,只有轻蔑。
苏顷有点子好奇,他何至于轻蔑。
但好奇归好奇,她也并不是一定要知道。
她微笑,顺着他的话说:“他可能也没打算放过你,只不过想通过你先把我弄下来再说,否则,也不会让你找人过来杀我。”
看热闹的人纷纷睁大双眼,交头接耳起来。
薛亭江表情未变,“我可没有,许是苏老板仇家多,是别人做的,赖在我薛家头上。”
苏顷双臂环胸,上前几步。
赵霁眼皮动了动,紧随着她的步伐。
苏顷看着薛亭江的假脸,说:“你们连从小一直陪伴着薛公子的贴身小厮薛望山都能一怒打死,杀我又算什么?”
薛亭江眼神晃动,飞速瞟了一眼隐于阴影中的薛文卿,犹豫片刻,末了低声道:“那是他犯了错。”
苏顷追问,“他犯了什么错?我想薛公子应有权知道。”
她扭头看向薛文卿,后者不发一言,眼里晦暗不明。
薛亭江突然笑了几声,“等少爷回去,我自会向他说明。”
“我要现在知道。”
薛文卿终于开口,他踱步走到薛亭江面前。
薛亭江沉默少顷。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他说出答案时,他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薛文卿磕了三个头。
“请少爷原谅小的!”
苏顷和赵霁不约而同皱眉。
薛文卿则眼里更显凄凉。
薛亭江磕完,扬起头,高声怒嚷道:“因为他看管不力!因为他任由这个妖女蛊惑你!”
苏顷挑眉,感觉新奇,这世间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她为妖女。
“之前这个女人和你推杯换盏,对你诱之以情,因为这个女人你日夜不能寐,哪知她成了亲,耍了你,你自此郁郁寡欢,如果少爷对死去的望山还有一点情分的话,就和她断了吧,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所有人被这突来的转变吓到。
“你胡说八道什么!”赵霁怒斥。
“少爷!”
薛亭江声泪俱下。
他恨恨转向苏顷,“都是你!你没有廉耻在先,没钱时勾引我家少爷,想攀上薛家这门亲,让我家少爷给你拉生意!”
“真是满嘴胡言!”赵霁气急,想要上前,被苏顷按下。
“不要动。”
赵霁紧闭着唇,拳头攥得死白,只得继续看薛亭江摆弄是非。
“少爷。”薛亭江抹走泪水,“夫人还等着你回去吃饭呢,这机会本就是夫人争取来的,你若不回去,夫人恐会伤心至极,老爷震怒,后果不堪设想啊。
薛文卿脸色白了几分,苏顷眼里划过一丝讥讽。
对此,看热闹的人就像墙头草,风往哪吹他们往哪倒,“对与错”的天平不断倾斜。
于他们而言,新的话比旧的话来得更有说服力,好似时间越新,就愈接近“真相”般。
薛亭江的哭诉告一段落。
苏顷拍拍手,清脆利索的声音在一众嘈杂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她满是佩服道:“不愧是薛老爷的亲信,编的故事实在是妙,我竟不知先前与我洽谈的生意老板居然是看在你家浪荡少爷的面子上来的,回头定要好好问问他们才是。”
薛文卿如梦初醒,急忙道:“苏老板,他说的……”
“薛公子,你跟我讲什么。”苏顷一脸冷漠。
他若是站在她这边,方才薛亭江胡言乱语时就该立刻制止,但他没有做,他已经错过了发言机会,她也再不会给他了。
苏顷头偏向赵霁,轻声说:“我不想耗了。”
窥见她神情深处的疲惫,赵霁心揪起。
“明白。”
他站出来,对薛文卿不客气道:“薛公子,你纠缠我妻太久,然我妻被你家下人三番五次泼脏水,还请你离她远一点!”
这句话让所有人以为他是发泄不满,对他接下来的动作放松了警惕。薛亭江亦然,赵霁看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薛亭江双臂向后一撅,将他就地擒拿。
薛家家丁见赵霁动手,躁动着想要冲上来,不料赵霁自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将薛亭江拉起,雪亮的刀尖抵住他的脖子。吼道:“都别动!”
薛文卿睁大眼,急道:“苏顷,别让他动人!”
苏顷不为所动。
薛亭江梗着脖子安慰薛文卿,“没事的,少爷!”
随后叫嚣着,“你这个妖女,有本事就杀了我!”
赵霁很想给他脖子一掌,直接给他劈晕,但他很清楚,不能用这个封口。
苏顷对薛亭江的辱骂充耳不闻,她淡定地掏出一个小小葫芦瓶,拔出瓶口。然后走到薛亭江身旁,摊开手掌,将瓶口对准掌心,透明的液体汩汩流出。
在众人疑惑下,一巴掌大力打向薛亭江面颊。
这一巴掌几乎使尽了苏顷所有的力气,薛亭江被打歪了头,嘴角渗出血来,与此同时,他原本平整的面颊开始鼓起一个个小气泡。
感受到脸上的不寻常,薛亭江终于慌了。
他开始剧烈挣扎,奈何被赵霁牢牢锁住,根本挣脱不开。
薛亭江一双眼猩红,怨恨地看向苏顷。
“你这个毒妇你想干什么!我说了,你有本事杀了我!”
“杀了你?“
苏顷顿觉好笑,“你这个借刀杀人,靠别人尸体苟且偷生的恶棍居然妄想有个如此痛快的下场。“
等小气泡更加密集,苏顷伸出手,十分利落地撕掉了覆盖在他脸上的面皮。
那张本来的脸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人群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薛文卿阖上了眼。
薛望山狰狞着面孔,剩下皱皱巴巴的脸皮挂在他另一侧脸上,五官扭曲,格外可怖。
赵霁喊道:“都看见了吧!这位根本不是什么薛老爷的亲信薛亭江,而是跟着薛公子从小长到大的小厮薛望山!而真正的薛亭江,早就替他去死了!”
别说看热闹的,就连薛家家丁都傻在原地。
苏顷慢悠悠松开葫芦瓶,瓶子下坠,碎了一地。
她红唇轻启。
“薛公子,是你的小厮找人推了你,是你的小厮要我背锅,是你的小厮要杀了我,也是你的小厮为了维护你给我破脏水,桩桩件件,都是他做的,要是没有发现他的伪装,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真相,我怕是死不瞑目啊。”
她轻笑一声。
“当然,这里面细想还存着种种矛盾,不过我也不想搞清楚,我只是要告诉大家,你们薛家有多么的卑鄙无耻,而你薛文卿,我不想多说。回到薛家,继续做你的浪荡公子,我与你,从前不相干,从此更是永不相干。”
薛文卿面色惨白。
苏顷示意赵霁放开薛望山,赵霁听话照做,薛望山垂首站在原地。
苏顷冷冷道:“我会将薛望山移交官府,他罪无可恕!”
“啊——”
薛望山大吼一声,起身扑向苏顷,赵霁早有此准备,一脚踢到他胸口,薛望山蜷缩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气息奄奄。
薛文卿艰涩道:“求苏老板放他一条命。”
苏顷冷冷拒绝。
“不。”
“那我的命换他的。”
说完,薛文卿就翻身跳入乐湖。
“少……”薛望山冲着湖面张开五指,又吐出一口血来,昏厥过去。
“麻烦!”
苏顷咬牙,竟然还给她找事,可纵使再不想理,薛文卿也绝不能这个时候死!
赵霁说了声“我去救他。”随后未等苏顷反应,立即跳进湖里。
苏顷焦急对一众家丁吼道:“愣着干什么,你家公子都跳下去了!倒是你们公子淹死了,小心你们老爷要你们的命!”
家丁一个个如梦初醒,纷纷跳进湖。
苏顷十指紧紧扒着栏杆,眉宇间忧心忡忡。
乐湖很深,又是夜里,下水看不清摸不着,很是危险。
“这个傻子……”她长叹一口气,她其实压根就没想让他下去。
哪知本躺在地上的薛望山青突然睁开眼,筋暴起,死撑着起身,他张开双手,如同一具诈起的尸体,再次朝苏顷摇晃着扑过去。
“去死!”
说时迟那时快,苏顷侧过腰,躲过薛望山的一推,不料薛望山该推为抓,拽住她的衣带。
一阵藕粉色劲风顷刻而至,伴随着一声娇俏的怒吼。
薛望山再次被踢中胸口,这力道比赵霁的大上许多,他直直飞向一棵树干,登时树干开裂骨头碎裂声齐齐传来,他头颅软软垂下,没了气息。
他到死都没看清来人是谁。
苏顷被搂住腰,拽里湖边,耳边传来苏榆的厉声斥责,“你傻了,你站湖边!”
苏顷道:“我防着他会偷袭我。”
“你能防住这种不要命的将死之人?我看你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苏榆没好气睨她一眼。
苏顷被噎住。
忽然,她眼角瞥到远处一抹银白色,男人浅色发丝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长得俊美无双,面上却带着冷漠至极,但又些许悲悯的矛盾神采,他正望着自己这边,准确来讲,是望着苏榆。
“那个人是谁?”
“谁也不是。”苏榆少见粗暴语气。“赵霁呢?”
苏顷倒是也无心追问。
“薛文卿跳湖了,他也跟着跳下去了。”
说着,湖面有了波动,一个,两个,三个……家丁都浮出湖面,大口喘着气。
苏顷聚精会神盯着出来的人,唯独没有赵霁的身影。
她咬紧下唇,苏榆在一旁安慰,“放心吧,不用跟失了魂似地,他没事的。”
“我没有。”话是这么说,但她的眼一刻不离湖面。
苏榆见状勾唇,并不点破。
“对了,刚刚……”
苏榆止住滑头,她想解释之前不见的缘由,但很明显,苏顷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遂放弃了解释,同苏顷一起慢慢等待。
家丁下去又上来了足有两三波,但依旧不见赵霁的影子。
苏顷很确定,她没有漏看一个人。
她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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