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桑冷从顾昭的房间出来,回头看了眼红月下的寒星居,很快乘剑回了出云峰的柒月阁。
刚到柒月阁,他手指一掐,身上的黑袍尽数碎裂,他赤身**迈进了屋内的浴池。
银蛇从一旁过来,衔了一颗黑色的药丸递到宁桑冷手上。
宁桑冷将药丸放进口中,冼息顺着他周身流出。夙一在一旁候着,能察觉到池中冼息的强烈和紊乱。
过了好久,池内气息方才恢复平静。宁桑冷闭着眼睛,任由池水涤荡着他的身体。
自从半年前成为宁昭冼炉,每次主人从宁昭那儿回来,在池水中泡着已成了例行的公事。
然而今日不比往前,主人手上还有伤。
夙一想了想,换成了人形,拿起巾帕,准备上前去帮自家主人擦拭,却听宁桑冷说:“不用了。”
他睁开眼,那双漂亮的凤眼没有多少情绪,但显然不太高兴。
夙一微一顿,昨日月圆之夜,宁桑冷虽没和他说他的计划,但看他模样,他也能猜到做了什么。可是慕容裳说了很快就能把那东西送过来,再等一等也无妨。
他垂眸:“主人......还是要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
宁桑冷看了一眼夙一,淡淡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夙一见状,便也不说什么。
“昨日没能杀了那飞蝗的公主,主人你说,飞蝗的那些人五日后还会来吗?”
宁桑冷:“只要太子不回,他们肯定来。“他顿了顿,起身上岸穿衣,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予暗过两日应该就回来了,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先去趟苏武城。”
夙一:“主人真的要把那太子杀了?可是慕容裳不是说,要留下他的命?”
宁桑冷抬起手背,看了眼被池水泡得泛白的伤口,轻声说:“自然不会,留下他的命还有用。”
“那主人是打算?”
“不要他的命,还有其他方法。”他看向窗外浓浓的夜色,“不早了,走吧。”
*
顾昭翻了半宿的解书,并未发现更多关于宁昭的信息,疲惫之余睡着了。
睡一半又做了梦,吓出她一身冷汗。
她坐起身,想昨晚发生的事。
-
宁桑冷脱了她衣服,她像个变态一样去贴近人赤身**?
不可能,她从来都不是这种人,怕不是在做梦??
又想宁桑冷来的时候,似乎说了句今日月圆,正值她突破之际。
想到这,顾昭翻身下床走了两步,果真四肢和丹田格外充盈和轻快,她即便不懂修为,也能明显感觉到似乎又上了一个层次。
窗外红月格外圆润,静默无声洒落光芒。
所以只是月圆之日的特殊时间才需要冼炉?
顾昭想了想,仍是不放心,想到方才沈慎的身影,或许她可以问他?
沈慎是宁桑冷师兄,又是予暗大弟子,为人谨慎尊师,他即便对她有所怀疑,也应当不会摆在明面去说什么。而且方才他袖手旁观任由她倒在地上,她去找他要个说法,也算合理。
想到这里,顾昭穿好衣服,打算去找沈慎。
然而她打开门,便对上一片重叠的峰影,紫黑色雾瘴漂浮笼罩,其间细碎星光交织,暗夜寂静无声,庞大高耸山影宛若巨兽蛰伏,只待猎物出现。
她绝不是怕。
只是沈慎住的无来阁在半山腰上,太远,还是等明日吧。
顾昭想着,转身便关门回了屋。
刚没走两步,却于静夜之中听得一道扑簌声。顾昭一惊,快速检查了一圈,才在桌脚边看到始作俑者——她先前带回来的山鸡,顶着一脑袋已经干涸的血。
它睁着豆大的眼盯着她,歪着脑袋指了指自己翅膀上的血。
顾昭想起,应当是昨天晚上自己放血的时候洒在它身上了。
臭鸡,一声不吭,吓她一跳。
山鸡见她不动,复用尖喙指了指自己的翅膀,豆大眼珠瞪着,看上去十分不满。
顾昭睡了半宿正觉得有点饿:“血气珍贵,何故嫌弃?我这本是要给本命剑的,既然都到了你头上,不能浪费,那明日便让厨房炖了你吧。”
那鸡闻言猛地用翅膀扑打笼门,顾昭没理它。站起身,再度试了一下听血剑,还是拔不开。既然本命剑拔不开,实在不行,恐怕只能换一把。
*
第二日一早,没等顾昭去找沈慎,沈慎反倒先找上了门。
顾昭彼时正在喝粥,便让沈慎进屋。
沈慎顿了顿,方才抬步进屋。他目光垂着,突然看到地上的血,微讶异抬起头,无意掠过顾昭身后未曾收拾的床,想到什么霎时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立刻垂下头,盯住地面。
“道君尚在用膳,不如沈慎还是在外面等候。”
顾昭见沈慎在她面前一直半垂着头,又想起他昨日见死不救,生出一分吓唬的心思:“沈慎你是不是觉得本君相貌丑陋?”
闻言,沈慎原本攥着药瓶的手微一颤,似乎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恭顺道:“沈慎不敢。”
顾昭:“不敢还是不是?”
沈慎的手微一紧,回道:“道君相貌俊美,岂会有人觉得丑陋。”
顾昭:“既然不觉丑,那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不抬头看我?”
沈慎:“......”
“弟子只是觉得,直视道君不合礼数。”
顾昭:“没事,本君允了,你抬头看吧。”
沈慎停顿一下,才抬起头,看向顾昭。
只不过看了一眼,他那双端庄而英气的眼又立刻微微移开了位置。
顾昭问:“好看吗?”
闻言,沈慎垂在一旁的手再度抖了一下。
顾昭觉得吓唬得也差不多了,再多说恐有撩人嫌疑,便收了语气,正色问:“飞蝗一族的事,你查的怎么样?”
沈慎似乎微松一口气,脸色不太自然,片刻道:“昨日弟子在阁内外进行了排查,内外门弟子院内没有任何异常,这两月值守的弟子也称未曾见过飞蝗一族的人。飞蝗一族的太子和太子妃在七天前失踪,所以弟子认为此事应当和我们阁内弟子没有关系。”
顾昭:“那阁主,我是说我师兄,他什么时候回来?”
“弟子昨日已遣灵鸽通知了师尊,尚未收到回信。不过师尊他们出去已上十日,归程应当就在近几日。”
顾昭点头:“我们之前和飞蝗一族的人有过冲突,除了抢夺纯兽资源以外,还有没有什么私人过节?”
沈慎略一思量摇头:“据我所知没有。飞蝗一族是近几年才崛起的妖族,和我们隐月宗所在赤水境还隔了燕台山和天山教,若不是先前几次纯兽之争,我们尚不得结仇。”
沈慎犹豫一瞬:“不过......”
顾昭:“不过什么?”
沈慎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下的血:“不过几月前的春狩,曾有弟子同飞蝗一族的人有过接触。”
“嗯?”
沈慎抬眸看了一眼顾昭。见她神色无常,才道:“飞蝗一族平日外貌和常人无异,但族人都长有绿色的指甲。先前有弟子见到过沉师弟似乎曾经和飞蝗一族的人说过话。今日我问起,他才突然想起此事。不过那是数月前的事了,而且沉师弟从幼时养在锦仑山,比赤水境离飞蝗一族都远,所以与此事应当无甚关联。”
顾昭缓缓点头:“那便好。”
沈慎说完,扫到顾昭碗里的粥,便道:“道君尚未用完膳,若没有其余的事,那沈慎就下去了。”
顾昭移向他手中握着的瓷瓶:“你手上的这个东西,不是给我的?”
沈慎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眼手中的瓷瓶,略一迟疑:“......是给道君。”
说完又解释说:“弟子...昨夜看到道君似乎身体有恙。这是固元丹,有助于平稳心脉,平息顺气。”
顾昭方才想起自己想问的事:“你昨晚既看到本君那样,那时候为什么袖手旁观听之任之?是本君是哪儿得罪了你?”
沈慎额角一跳,半晌解释:“......昨日月圆之夜,天地冼息最为稀薄,弟子先前听师尊提过,道君近日正值突破之际。见道君如此,弟子猜测是道君修为突破心脉不稳所致。修道之人心脉与周身冼息息息相关,若不及时调整平顺体内冼息,恐怕会引得功法反噬,经脉断裂而亡。所以昨日那时——弟子擅自做主去找了宁师弟。”
所以原来宁桑冷是他叫过来的?
顾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此,那倒是谢谢你了。”
沈慎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他顿了顿,上前一步把手中的瓷瓶放到顾昭的桌上,垂目淡道:“若是弟子做错了,请道君责罚。”
顾昭:“那怎么责罚都可以?”
沈慎闻言,身体一僵。
半晌憋出一句:“道君的责罚,自有道君的道理。”
顾昭本无意罚他,只是想趁机打听宁昭的事,便道:“你的意思,只有这种阴.阳交合的法子能帮我平顺冼息?”
沈慎耳尖似乎沁出一丝隐约的红,不过眉目倒是很坦然:“并非只有此种方式,内丹灵药一样有滋补功效,只是道君那种情况,直接的冼......冼息交换会更有助益。”又纠正:“当今九州中古,并不一定要阴阳,同性之间亦可。”
是了,在他们眼中,宁昭和宁桑冷都是男的。
这样说来,果然只是因为昨夜月圆冼息不足,这宁昭的修为要突破,所以才需要同人做那种事。
顾昭微微松了口气,如果只是月圆之夜,那还勉强能接受。下一个月圆,她再想办法。
“看在你固元丹的份上,此事就不和你计较了。对了,你待会是不是要去给外门弟子讲学?”
沈慎微顿,点头:“道君问这个,可是有什么事?”
顾昭:“上次飞蝗一族来,我看我们阁的那些外门弟子一个个的都如临大敌般,想必平日里的修炼还不够。今日你便带我一起去看看,以行观摩监督之谊。”
沈慎手莫名轻轻一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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