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
“死因初步确定为失血过多。”
“尸体运回去做进一步检查。”
女孩子紧闭双眼,面容被白布覆盖,屋内的技术人员慢慢散去,屋外响彻的是父母凄厉的哭嚎。
房间里血腥味很重,床单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顺着床沿滴在地上。
江邯转身,垂眸看着桌上那封拆开的信纸,第一排赫然写着两个字——“遗书”。
字体不像女孩的面容那样清秀,非常潦草散乱,到最后简直是画了一堆看不懂的字符。
他带上手套,拿起信纸,认真地看着。
李钥推门进来,“邯哥,这是陈映欢生前的笔迹。”
他把手里的作业本打开,第一页写着女孩的名字,字迹大气凌厉,还带着笔锋。
江邯又往后翻了几页,确定遗书上的字就是陈映欢所写,只是笔迹非常凌乱,不太像在正常状态下写下的字。
他把信件放进证物袋,递给李钥,“一起交给痕检。”
房间很小,桌子和衣柜放在墙边,沾血的小床靠着窗户,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家具。
日光从窗外照进来,细小的微尘漂浮在空气中,像白日里闪光的星星。
江邯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陈父陈母两鬓斑白,被好几个刑警拉着,扑倒在警戒线外,“欢欢啊,欢欢——”
“哇——哇——”襁褓里的小婴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到父母如此悲恸的哭声,也在女警怀里放声大哭。
江邯走出大门,小夏抱着婴儿过来,“邯哥,这个小孩儿怎么办?”
小婴儿在襁褓里哭得手舞足蹈,上气不接下气。江邯看了会儿,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别哭了。”
他这一句话比小夏哄的十句都还管用,小婴儿就像是能听懂话一般,慢慢止住了哭声。
小夏看着眼前的一幕啧啧称奇,江邯对她道:“陈映欢的父母都得带回局里审,把这小孩儿也带回去照顾。”
警车一辆接一辆离开这栋农村住宅,带着女孩儿的尸体。
— — —
林晰走出休息室,轻轻带上门。
周碣在听到那句话之后便愣住了,捂着脑袋不再说任何一个字。
周碣和陈映欢都是被梁鑫霸凌的对象,都见过对方,且都对梁鑫有强烈的恨意,有足够的动机去杀死梁鑫。
如果周碣是凶手,那他很可能在后段的叙述中说谎,把犯罪嫌疑推给陈映欢。
如果周碣不是凶手,那凶手就是已经自杀的陈映欢。
但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陈映欢已经染上毒瘾,后面甚至于还求着梁鑫要毒品,她为什么会选择杀死这个能给她提供毒品的人?
如果是想和梁鑫同归于尽,杀完人直接自首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分尸,还割下舌头和内脏,提醒警方梁鑫和毒品有染?
那一晚何叶听到的敲门声,到底是栽赃,还是犯罪者的暴露?
还有犯罪现场的矛盾点,又是凶手在什么情况下做出来的?
他想,可能这些问题,都只能在陈映欢的遗书中找到答案了。
方程在外面等着,见林晰出来,立马迎上去问:“林专家,怎么样?”
林晰把手里的录音笔交给他,“就是这些了。”
他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收了些,脸色比平时要沉。
方程接过录音笔,看了他一会儿,犹豫道,“林专家,你也别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放得久了,很容易出问题的。”
林晰在心里思考了一会儿他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发现,方程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同情心极其旺盛的圣父。
把他当成一个,因为他人的悲惨遭遇,而哭天抢地去哀悼命运有多不公平的人。
他难得反思自己,是不是装得太过了,所以让人这么误会?
但一对上方程担忧的目光,他又把心里那点捉弄人的小心思收了回去,“不用太担心,我刚才只是在思考他的话而已。”
他的同情心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哄人,其余时间装都懒得装一下,心软的人,永远成为不了最后的赢家。
方程点点头,心想,邯哥也太大惊小怪了,人家林专家可是海归留学生!听一段嫌疑人对话而已,能有什么事儿?!
他打开手机,“邯哥把陈映欢的遗书照片传过来了,我发给你了哦林专家。”
“好的,有劳。”林晰回到办公室,打开照片,顿了顿,然后点击查看原图。
看来字迹不是因为压缩看不清,而是原本就写成这样。
他一点一点辨认着照片里的字。
遗书。
我叫陈映欢,今年十七岁,写下这封遗书后,就会自杀。
我从去年起进入常清瑞才高级中学读书,我的同班同学都是特招生,在一栋很破的楼里学习,生活。
学校逼迫我们每次考试的分数必须过线,否则就会被他们找理由退学,因为他们说,只有过线的人才能提高学校的升学率,没过线的还赖在学校白吃白喝,就是不要脸,是社会的渣滓。
我们很努力的学习,但我的一些同学,会被学校里的统招生奴役,殴打。
这些人都以高二一班的梁鑫为首,学校就是他家里投资的,他在学校可以为所欲为。
我在学校几乎是避着他们走,但高二上学期,梁鑫在我们教室门口欺负人,我实在看不过,就去拦了一下,他恶狠狠地看着我,然后眼神突然变了,说如果我跟了他,他就放过我。
我没有同意,他就走了。那几天我都惊心胆战,生怕他又来找我,但是他没有来。
过了一段时间,在我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揭过的时候,周五放学时他叫人把我骗到一个地方,把我绑起来。
有一个同为特招生的男生给他送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是烟。
他逼我吸烟,然后侵犯了我。
烟是毒品。烟是毒品。
我吸毒了。
瘾发作的时候,我抓心挠肝,跪在地上哀求他施舍给我一点烟灰。
但他会把我踹到地上,然后侵犯我,结束之后再给我吸。
可是我想要的越来越多,但梁鑫不会给我多的,哪怕我苦苦哀求。
那天晚上我约他到老街,是想求他再多给我一点,但他还是不肯,还说要把我的照片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一时激动,拿出早就藏好的刀试图威胁他,可他一下子变得暴怒,想把刀抢过去,还说我死定了。我太害怕了,争执中,我不小心弄伤了他,他变得更加可怕,一下子朝我扑过来。我拿着刀,冲他狠狠挥下去。
他倒在地上,想叫,我把刀拔出来,横着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他就彻底叫不出来了。我坐在地上,看着他睁大的双眼,心里竟然莫名地觉得平静。我把他的尸体分成了很多块,割下他的舌头和一些器官,把他口袋里的烟拿出来,塞进他的嘴里。
这时候,我听到有一户人家的门响了,我想起那个给他送烟的特招生,每次他侵犯我,那个人就在旁边看着,我恨他,于是我模仿他敲门的样子,敲了很久那户人家的门,还把刀扔在那家门口,作出警告的样子。
我拿梁鑫的手机给那个特招生发了消息,让他过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祸给他。
我把弄坏的手机和内脏扔进了回家时路过的野地,然后回到了家。
但我永远都走不出来了,我吸过毒,杀了人,是一个杀人犯。
很快,我毒瘾发作的样子就会被所有人看到,看到我丑陋恶心的样子。
我太懦弱,太自私了,我不敢让别人看到我的样子,不敢让大家知道我的罪行,我没有勇气承担后果。即使在监狱里,梁鑫的家人也绝对不会让我好过。而我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强的人,我知道,沾上了毒,这辈子就完了。
这是,我仅剩的尊严。
我只求我死后,警方可以严查学校,严查老街的毒品交易,然后保护好我的爸爸妈妈和弟弟。
陈映欢。
— — —
办公室里很安静。
林晰垂眸看着手机屏幕,神色莫测难辨。
遗书里最后一行字几乎都是鬼画符,可以看出写字的人手非常不稳。
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是想起屈辱的经历,情绪太过于激动,还是毒瘾突然发作了呢?
陈映欢的遗书里很详细地讲述了她的作案过程,以及后续栽赃嫁祸的逻辑。
但他没有在里面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信里一笔带过的动机太可疑。
陈映欢在用她的死隐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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