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大道。
车辆川流不息，奥迪A8似一道黑色闪电般左超右拐，眨眼间，前方的车辆都远远落到他们后面。
后视镜里，黑色的商务车紧随其后，但凡被江邯甩掉一点距离，都会立马加速，和他们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这样的距离既能让奥迪A8无法轻易甩掉，也能在前车决定掉头来追他们时，抓住逃脱的机会。
现在，两辆车都行驶在宽敞的大道上，如果真的掉头抓人，还得追一会儿才能追上他们。
很明显，这伙人目的就只有一个——拖延警方时间。
江邯扫了眼后视镜，一脚踩下油门，空出一只手打开储物柜，把一盏警灯递到林晰面前，“帮个忙，装上。”
林晰接过警灯，“不管他们？”
“嗯，”江邯双手搭上方向盘，眼底划过一道幽光。
“他们想拖延时间，那偏不如他们意。”
警灯闪烁。
警钟长鸣，响彻街道。
前方的车辆纷纷向左右侧偏移，给闪着灯的黑车让出一条路。
奥迪A8直径穿过车流，快速向目的地行驶。
道路开出又合上，黑色商务车被无数的车辆淹没，与他们远远落下一段距离。
林晰从后视镜收回目光，“他们拖延时间的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江邯仍然高速行驶着，“但大概率是学校的人。”
林晰确定心中所想，“不管怎么拖延时间，我们都会见到许宁，除非他们赶在我们之前把许宁带走。”
“是，”江邯握着方向盘，外圈包裹着的皮革因他手指的力道陷下去，“早一点赶到，她的危险就小一分。”
— — —
常清市孤儿院。
这是一家民办孤儿院，由十几年前一家慈善机构出资建成。
江邯林晰下车，孤儿院接到警方通知，派了一名工作人员在门口迎接。
“警察同志好，我姓唐，你们叫我唐老师就好。”女人挂着工作牌，面露微笑。
天色已晚，天边只残留着最后几道光线。
再过不久，整个天空将彻底变黑。
院内只开了几盏昏黄的灯，孩子们早已回屋，唐老师领着林晰和江邯上办公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你们先坐，我找一下许宁的寝室号。”她打开电脑，滑动鼠标滚轮。
江邯示意林晰坐下，自己走到办公室的窗户边，“今天院里有没有外人来？”
“外人？”唐老师眼睛盯着屏幕，想了想，“今天一天，好像只来了几对父母，来领养孩子的。”
“走了吗？”
“走了啊，下午六点咱们就闭院了，”唐老师点开新的一页，“找到了，她住1207。”
走出办公楼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江邯问完那句话后，便一直低头在看手机。
他们往院区里面走，路过孩子们的活动区。
“嘎吱——嘎吱——”
凉风吹过，老旧的秋千一晃一晃，生锈的螺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唐老师在前面走着，林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出一句，“这个孤儿院里，年龄最大的孩子多少岁？”
女人的身影僵了僵，“呃……十七岁。”
人被突然提问，下意识作出的回答一般都是真实的。
林晰点点头，“只有许宁一个人吗？”
他语气十分正常，就像是在扯闲谈一般。
唐老师的低马尾晃了晃，然后归于平静，“哎，大多数孩子十岁以前就被领养走了，剩下的考不上高中，学门技术，就陆陆续续出去打工。”
“只有许宁……这孩子，十岁以前，领养的最好时机。偏偏她那个时候脾气怪得很，天天垮着脸瞪着人，不讨喜啊，谁能愿意领养她呢？”
她叹口气，“后面人长大了，性格倒是变好了，但过了十岁，记事了，该懂的也都懂了，就算再能干再乖巧，人家一样不要她。”
“可这孩子，学习又好得不得了，本来读个职校，出去打工也不错，可谁知道她还真考上了高中，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们这又不是福利院，资源全靠社会捐款，哪有钱补贴她呢？”
女老师一边走一边说，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们。
这时，她突然停下来，扭头看了林晰一眼，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心虚，道：“警察同志，不是我们看不得她好，将心比心，我们这种地方，把孩子养大都不容易，那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肯定就要去做该做的事嘛，不然这个公共资源怎么够分呢？”
"但是还好，她去瑞才当了特招生，也就隔一段时间回来住一下，要不了多少钱。"
“等她成年，”女人神色莫辨，可怜里又透着几分心狠，“也就不能继续住咱们这里了。"
他们路过一条小道，女人却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往大路走。
“等等。”
江邯停下，手横在林晰身前，挡住他继续往前走的步伐。
“怎么了？”女人转过身，疑惑地问他们。
“为什么不走这里？”江邯侧头看了眼小路。
“哦，这条路啊，”唐老师笑了笑，“这路没有大路平整宽敞，晚上没有灯，不好走。”
“就走这，”江邯摸出手机，“我们有手电筒。”
刺目的灯光骤然亮起，林晰眼前模糊一瞬，看不清唐老师脸上的表情，只听她道，“好，那就走这吧。”
三个人走进小路，没一会儿就到了一栋。
唐老师在门口停住，“警官，我去把她喊出来吧。”
“搜查证已经给你们院长了，我们自己进去，”江邯绕过她往门里走，“207是吧。”
“警官……”唐老师看着还想说些什么，又被跟在后面的林晰绕过。
“唐老师放心，我们不会真的对许宁做什么，”林晰冲她温和地笑笑，“您可以先回办公室。”
“当然……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也不介意。”
— — —
楼梯破败。
声控灯仍然暗着，手电筒的光始终稳稳照在前面的路上。
林晰和江邯一前一后，穿过二楼走廊，来到最里边的207房间。
江邯手指动了动，手电筒光线熄灭。
几丝昏黄的灯光从窗外斜斜照进来，照在门上的207号码牌上。
林晰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扇门上。
门虚掩着。
门缝里亮着白色的灯光。
“咚咚咚”
江邯抬手敲门，门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许宁，你在里面吗？”他冲门缝询问。
没有任何动静。
“许宁，我们是警察，你涉嫌一起案子，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江邯提高声音。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要么是有人但故意不出声，要么房间里根本没人。
江邯伸手，一下推开门。
白色的灯光顷刻照进走廊，林晰眯了眯眼，往里面看去。
屋子很小，简单的一居室，一张床，一张靠着床尾的桌子，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家具。
许宁不见了。
江邯眼神微沉，走进房间，推开窗户。
夜风肆无忌惮吹进来，冰凉的空气瞬间灌满整个房间。
窗户的外侧底部露出一点蓝色，靠近一看，竟然是一条拧成绳的蓝色床单。
“她是自己走的。”林晰靠在窗户旁边，是一个最能避开风的位置。
“……”
江邯关上窗，回头着他，“我下去看看她还在不在。”
竟然没有从他嘴里听见"一起"之类的话，林晰在心里小小感慨了下，“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先待在这，”江邯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他，“替我联系李钥，让他们也过来找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出了房间，然后虚掩上门。
房间陷入一片寂静，林晰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但判断人应该是走了。
他拨通电话，环顾了房间一周，没去坐那张没铺床单的小床，而是继续靠在墙边。
李钥接得很迅速，并答应马上动身。
挂掉电话，林晰看了看漆黑的窗外，走过去开了一半窗。
深蓝色的床单拧成粗绳，被风吹得很冷，手指触在上面，感受不到一丝布料的柔软。
1栋靠近孤儿院的院墙，从窗户这里看过去，能看到院墙黑色的轮廓，也可以看见墙上尖锐的防爬钉。
许宁不一定逃出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这位唐老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仅对警察撒谎，还妄图拖延他们见到许宁的时间。
她很有可能和跟车的那帮人是一伙的。
唐老师在孤儿院工作少说也有几年，那方势力不会未卜先知，所以她应该中途才被他们收买。
但是……
林晰不自觉皱起眉头，食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木制窗台。
这些人做事周全，如果要安插眼线，不可能只收买一个人，应该还有很多人都在暗处盯着他们。
他不自觉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如果整所孤儿院，都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呢？
所以，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穷尽手段，只为了阻拦警察见到许宁？
许宁到底知道些什么？她预感到危险了吗？所以想逃走，但她真的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顺利逃出去吗？
很可能她刚顺着床单爬下楼，就被他们带走，然后藏了起来。
不清楚时间，不清楚方位，楼底下可能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内应。
难道只能靠猜？
突然，他摩挲窗台的手指一蜷，感应到什么般回头望去。
门不知何时开了，江邯正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见林晰回头，他笑了笑，走进房间，“反应还挺快。”
“她还在下面？”林晰问。
“是啊，”江邯叹气般，走到林晰面前，“应该在想等下要跟我们说的台词吧。”
“所以啊，”他推开另外半扇窗户，语气轻松道：“我们直接从这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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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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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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