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表妹贪嘴，指明让我来这家买桂花糕。”谢明祁脸上漾起温和的笑意，“说来也巧，之前还在寻人问路。”
云绒点点头，“她家味道是很好。”
她又似漫不经心问道：“刚刚见谢公子武功不凡，不知师从何处？”
“长留山。”
云绒心下思索一番，开口：“不知是哪一阁？”
五大帮派之一的长留山，分为内阁，剑阁，刀阁，枪阁等八大阁，内阁功法耗费时间较长，当年她为了迅速增强实力，选择了剑阁，夜以继日地练武，用最短的时间排上了长留山的天骄榜，但她对榜上之人了解甚少，只知榜上的人才可以去其他阁学习。
以谢明祁的实力必定出现在天骄榜上。
“内阁。郡主也是长留山弟子？”谢明祁语气带有一丝疑问，神色无异，心中却泛起阵阵苦涩。
他如何不知云绒也是长留山之人，这三年多他时刻关注着她，最开始习武时，她的身体不够敏锐，日日被木桩敲打，第一个月她边哭边练，越往后她神色就渐渐麻木了，好像那些有成年男子胳膊粗的木棍不是打在她身上。
习武真的很苦，她虽自小聪慧，但娇气的很也惯爱偷懒。
第一年，她日复一日的训练速度、力量，那般无趣枯燥，她也坚持下来了，明明打小就是个爱凑热闹的小姑娘。
第二年，她开始学习剑法，她很聪明一点就通，但还是不舍昼夜的在山上练剑，她将剑法学得淋漓尽致。
第三年，她的身影很少出现在长留山，常年在外历练，剑阁弟子都以她为豪，小师妹太优秀了。
江湖太大，他只能守在长留山焦急等待，有一次她像是留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长留山，他一下慌了，在众人疑惑下给她运功疗伤，事后又请求保密。
他看着她三年多的进步成长，也为她感到骄傲，但更多的是心疼。
“长留山剑阁。”云绒言简意赅地说：“今日就先回府了。”
话落，和老板娘拜别。
谢明祁站在原地，眉目柔情，对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转身也离开了。
回到裴府，进门迎面碰上裴寂。
“明祁，你独自从沈府离开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裴寂面带疑惑问道。
“见了个朋友。”谢明祁语气平淡，“你那创伤药可还有？”
“你受伤了？”
裴寂赶紧上前抓着他检查一遍，确信没有外伤才松了口气，他爹对这个侄子可宝贝的很，要是和他出去一趟受了伤，指不定怎么骂他呢。
表弟这人永远都是一副芝兰玉树，尔雅贵公子的样子，少时便卓然不群，不少长辈都很喜爱他。
“没有，那瓶送人了，再拿一瓶以备无患。”
以后最好用不上，他暗想。
“那我晚点给你送来。”
夜深人静，裴府厢房无人守夜，谢明祁一身玄黑劲装，脸上罩着一截黑色面具，几个起落从裴府离开。
少顷，他来到一间厢房，屋内的一切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生活了十几年的房间，一如既往的陈设，挂在墙上的弓箭，倒在角落里的银枪，摆满了书籍的书架。
他从小就不爱读书，这些书他一本没看过，他还记得当年云绒说他粗野，他就收集来很多书籍，想着不看也能养养性情。
三年前他到了边关，在周围寻了七日都没发现祖父的尸体，他怀疑祖父还活着。
但当时楚国带兵袭击，他分身乏力，只能停止寻找，带兵迎战，这一战打了整整两天两夜，最后在楚国退兵时，有探子来报赵**队从东边围过来，他当即下令全军退回营地。
撤退之时，楚国一位将领竟回头向他发起突袭，对方一刀直直砍向他的脖颈，躲避这一刀对他来说并不难，却未料到他身边一位士兵，用身子将他撞向了大刀挥来的方向……
倒下的时候，他想祖父还没找到，小郡主还在等他回去。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是十五岁那年小郡主送他的生辰礼，他伸手紧紧抓住铃铛，心想，这可不能弄丢了，她会生气的。
再次睁开眼睛，他出现在这具身体里，成了陵云谢氏的二公子谢明祁。
他转了一圈走到衣柜前，取出最里面一个箱子打开，都是些花样稚气的女红，挨个看了看，没忍住笑出声来，最后挑了一个荷包揣身上。
离开之时，他把倒在地上的银枪扶起，擦干净上面的灰尘，脸色沉的似要滴出墨。
这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察觉。
*
巍然的红色大门上端挂着一块漆黑烫金牌匾——宁王府，门口两座气派的石狮子，无一不彰显着尊贵的身份。
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府前，一中年男子连忙迎上去，“沈小姐，小郡主让我来接您。”
沈娆浅笑着问：“刘叔，许久未见，身体可好？”
“劳沈小姐挂念，无事。”
刘叔在宁王府待了几十年，王府上下大小事物都是他在管理。
院内墙边一排雅致的青竹，竹叶随风摇曳，旁边架着一个秋千，云绒静静地坐在上面，怀里抱了只小狸奴，通体雪白翻着肚皮在她怀里晒太阳。
看到有人向着院子走来，她连忙从秋千蹦下来，将怀中的小狸奴放在秋千上，朝着院门口小跑来。
“阿娆姐姐来啦。”她看向刘叔道：“刘叔，让后厨做些吃食送来。”
说完拉着沈娆去了花厅。
“绒绒，这次能待多久？”两人并排坐下，沈娆开口问道。
“至多两月。”云绒从侍女手上接过茶盏，搅弄了番，用茶盖慢慢抿去茶沫子，推到沈娆面前。
她们两人喝茶都会先将茶沫子弄掉。
“姐姐知道你要报仇，但能不能答应我行事要小心再小心，不要再让自己受伤可好？”沈娆看着她的脸，想起去年她回来那般憔悴模样，心疼极了。
飞霄将军的死，她也很惋惜，那时云绒整日浑浑噩噩的，不久后她就离开了南江城，旁人问起都说去了外祖父家，她自是不信的，以她外祖父的实力，怎会让她受那么重的伤回来，怕是没人知道她在府内养伤。
“好。”云绒抓着她的手安慰道：“我保证，我不会让你们为我伤心的。”
她语气坚定，眼神也很坚毅，失去至亲的痛她太清楚了。
如今她不只是娇贵的郡主，她武功亦不低，她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悔不当初！
“我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你。”沈娆心里叹了口气，她怜爱地摸了摸云绒的头，知晓要让她放弃是不可能的。
“没事呀。”云绒笑吟吟道：“你可是有什么事同我说？”
沈娆眉梢微不可查地皱了下，面露犹豫，片刻低声道：“我年初同顾言序退了婚。”
云绒手里动作一顿，盯着沈娆询问，“为何？”
沈娆的婚约是她母亲在世时定下的，本打算去年成婚，但是沈母意外离世，她要求替母亲守孝三年。
当年两人订下婚约时，她派人私下去云归城打听过顾言序，是以还算了解他的为人。
“去年他外出经商，半路遇袭双目失明，顾家抛弃了他。”沈娆语气平淡，好似不在意般继续道：“父亲见他成了家族弃子，便要退婚，在我请求下，才允许我私下将婚书退还给顾言序，是以知道此事的人甚少。”
当年沈娆与沈母去灵山寺祭拜，回程路上遇到江湖门派打斗，顾言序救下她们，两家便因此定下婚约。
“你如何想的？”云绒只在乎她的想法，沈娆本意若是不愿退婚的，她会用尽办法找人医好顾言序的眼睛，至于顾家，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云归城一商户而已。
“我不知道。”沈娆摇摇头，“其实父亲说的很有道理，我与他感情并不深，他如今的模样，我又有何理由去忤逆父亲。”
只是心中总归有些意难平吧。
从两家订下婚约之时，她已认定顾言序就是她的未来夫婿，他那副谦谦君子，温润儒雅的模样，又有救命之恩，她的心怎会毫无波澜，但尚书府嫡女如何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瞎子，只能怪命运捉弄人。
云绒起身，伸手抱住沈娆安慰着她。
“没事的，跟着自己的心走，你父亲那边我会去说。”
沈娆轻轻点头，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双手环绕在她腰间，心里是许久不曾有过的踏实。
两位少女，一站一坐，一高一矮，给予彼此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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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南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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