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陈仓离他们最近,亲眼目睹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看到满月的举动,正在喝水的她一个没绷住,差点呛得咳嗽起来。
那可是,宴白师兄。
许陈仓在玄都观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跟玄妙一样,对宴白师兄始终保有几分敬畏之心。她再了解不过她师兄这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恐怖的危险。
惨了。
许陈仓不免有些同情起满月。她对这个小妖怪还是很有好感的。
许陈仓放下水囊,表面不动声色继续吃着烤鱼,内心却开启了头脑风暴,盘算该怎么替她解围。
正思索着,她却用余光瞥见她师兄挑了挑眉,瞧向碗里的鱼,却并没有发作,只是稍稍思考了下,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许陈仓瞳孔地震。
……啊?
筷子停在嘴边,许陈仓震惊得一时都忘了张嘴吃饭,被一心放在烤鱼上的玄妙发现并及时捡了漏,美滋滋抢回半条鱼。
满月浑然不觉这举动有什么问题,她的想法很简单,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吃了她的东西,总该不能再找她的茬了吧。
“……好吃吗?”满月边问边暗暗吞了口口水。
上次在客栈满月就发现了,这人吃东西细嚼慢咽,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陆宴白的回答还是模棱两可:“尚可。”
一来二去之间,篝火堆架上的烤鱼只剩下最后一条,玄妙眼疾手快就要占为己有,筷子还没挨边,却被陆宴白夹给了满月。
他笑着:“还你。”
突然被大魔王这么善待,不同于面对程南楼时的反应,满月只觉惊悚。
她下意识要拒绝,抬眼却对上陆宴白饶有兴致的眸,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分明温柔无害,可却莫名让人心头一寒。
程南楼送的就吃得,他给的就吃不得?
他没说话,不知为何,她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一层意思。
满月硬生生将推拒的话转了个弯咽下,她勉强挤出笑容,以示自己的开心:“……多谢。”
玄妙浑然不觉这短短的一瞬发生多少千回百转的变故,他的心思全在烤鱼上:“我的烤唔……”
哀叹声没出口,许陈仓就拿了个粗面馒头堵住他的嘴。
玄妙怨恼地瞧向陈仓,却见他师姐安静地低头吃着饭,看也不看他,声音淡淡道:“吃你的,别看别听别说话。”
玄妙:?
篝火丛丛燃着,摇曳着火光,将夜色挡在了暗处。
许陈仓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她师兄该不会是想收妖宠了吧。
玄都观虽然不歧视妖,但若说人与妖相恋,就算最不拘一格的陆宴白身上,也还是未免太惊世骇俗。
所以许陈仓充其量只能往这方面考虑。
想想也是,满月虽不是五官艳丽的大美人,却胜在灵动,眸子清亮亮,尤其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儿,声音也又甜又软,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妖怪。
可收妖宠这事,也只有罔顾世俗人伦的邪道会做,放在名门正派的玄都观,是断断不被允许的。
不过宴白师兄……只要他想,这些世俗规则是万万挡不住他的,可要是他真的这么做,除妖司那边又该发难了……
许陈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越走越远不可自拔。
旁边玄妙不乐意了,他拿下嘴里的馒头,抱怨道:“师父一走,师姐就欺负我。”
许陈仓头也不抬,只冷笑一声:“师父还说要谦让呢,你吃那么快,也不知道留一些给其他人。”
行藏道人不在,玄妙很是猖狂,谁也不放在眼里:“是你们自己手慢,与我什么相干。”
许陈仓冷冷抬眼,看不惯他泼猴似无法无天的样子,故意吓唬他:“你这么能耐,晚上你来守夜,看这山里的山鬼不把你抓了去,到时没人来救你。”
玄妙吐吐舌头。
他师姐就爱拿狼来了这套吓他。
“山鬼算什么东西。”玄妙擦擦嘴上的油,一脸不以为意,“等他们来,看我不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他话音刚落,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忽的刮了过来,带着不符时节的寒峭与森冷。
玄妙缩了缩脖子,将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顿时偃旗息鼓。
许陈仓呵了一声,乜斜他:“不是说要把他们打个水落石出吗?这就怕了?”
玄妙语塞,他不着痕迹地往程南楼的背后挪了挪,多了几分安全感,才逞强道:“谁,谁怕了。”
许陈仓面无表情地垂下眼。那诡谲阴冷的风忽然打了个旋,不轻不重钻到玄妙衣领里。
玄妙哇地一声叫起来,被吓得眼中泛起了泪花:“师兄!”
程南楼略有点无奈:“好了,别吓他了。”
许陈仓眉梢微扬了扬,不以为然。
玄妙听到程南楼的话,方才明白过来是他师姐动的手脚。
他挂着眼泪鼻涕,一时又气又恼:“你,你……”
许陈仓扬起嘴角,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有了变化。
她瞧着玄妙,暗含得意洋洋:“我什么?”
“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师父!”
“告就告,你有没有传音符,要不要我送你一张?”
“你!”
程南楼见多不怪。满月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倒莫名觉得有点温馨。她在三危山一向是被孤立的边缘群体,除了蔓娘子,很少有说得上话的同伴,对这种打打闹闹的氛围反而有些羡慕。
她一转眼,却发现陆宴白不知何时离开了,大约是嫌聒噪,躲清闲去了。
啧,比她还不合群。
用过晚膳,几人各自散开,只剩满月坐在篝火前,枯枝燃时发出的哔剥声阵阵。
满月一边给小肥啾理着毛,一边打量起四周,寻找着程南楼的身影。
许陈仓将器具收点好,重又回来在满月身旁坐下。
满月扫了一圈也没看到程南楼,于是问道:“陈仓,你可知道程公子去了何处?”
许陈仓听她称呼自家师兄为公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摸摸胳膊,道:“你直呼他姓名即可,我们并非红尘中人,不讲究这些。”
言毕,她抬头看了眼周遭,猜测道:“许是去了溪边吧,我刚才看到他往那边去了。”
满月道了谢,抱着小肥啾起身,往溪边去了。
满月离去的背影映在火光中逐渐模糊。
许陈仓注视着她离开,摸了摸下巴。
这小妖怪分明对她南楼师兄更有好感。
还真是一团乱麻。
夜晚很安静,头顶月亮正明,清辉泼洒下来,斑驳照见林间。
满月紧紧抱着怀里的小肥啾给自己壮胆。
她一脚深一脚浅来到了溪边,月光下的溪水波光粼粼,像细碎的光点。
程南楼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蓝衣隐在融融夜色之中,他手握着一柄骨笛,吹着不知名的小调,轻扬悠远。
满月不好打扰,在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站定,静静听他吹笛。
一曲终了,程南楼停下来。
他未回头,只是将骨笛放下,声音不轻不重,温润如玉:“是满月姑娘吗?”
满月愣了愣,这才抬步上前。
她走出林中,没了树木的遮掩,月光一览无余。
满月不好意思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程南楼轻轻笑起来,透着温和:“听脚步声。”
满月瞬间悟了他的言外之意。
玄都观一向很重基本功,即便是年龄最小的玄妙也练就了一副脚不沾地的本事。
也只有她这个从未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废柴才会暴露自己。
满月略有些羞赧,换了是陆宴白在这里,只怕早开始嘲笑她。
好在她面对是程南楼。
程南楼轻描淡写地将话题一笔带过,只问她:“满月姑娘找我是为何事?”
说起正事,满月没了旁的心思,她歪了下头,似乎考虑着该怎么开口。
程南楼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有为难之意,语气和缓:“满月姑娘但说无妨。”
话虽如此,满月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原著里曾提到过,程南楼的灵力和所习的功法对小灯妖有特殊的疗愈效果,好几次化险为夷。
小灯迟迟没有转醒的迹象,满月为之忧心不已,思来想去,恐怕只能借助程南楼的力量。
可这小灯妖原本该是他的外挂,被她一己私欲占为己有,总让满月面对程南楼时有种极深的罪恶感,更不提如何能让他这个苦主帮忙。
满月内心挣扎了片刻,最后对小灯的担忧还是占据了上风。
她斟酌了下措辞,吞吞吐吐道:“我有一位……朋友,是琉璃灯化形的小妖,她上次在三危山受了伤……就是地宫塌陷的时候,她已有几日不曾醒来,我瞧不出她的情况如何,想请你帮忙看看……”
最艰难的话终于出了口,满月却只觉得脸颊发烫,心里对程南楼的抱歉更深一层。
程南楼颔首,他对着旁人,永远是这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目空一切,又包容一切,与行藏道人有些许相似。
“她真身何在?若是不介意,可以让我看一看。”他三言两语,便将满月的有事相求,化解为自己主动相求。
……太温柔了。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体贴,满月的罪恶感就越重。
满月将琉璃灯拿出来递给程南楼,琉璃灯映着月光,却是光芒黯淡。
程南楼放在手上,他轻轻阖目,动用灵力感知着灯盏的情况。
满月屏气凝神,等待着结果。
片刻,程南楼睁开眼,正正好对上满月黑如曜石的眼。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形状像花瓣一样,眸子黑白分明,有什么心思与情绪总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则一目了然,也难怪师兄总爱逗她玩。
程南楼轻轻抚上灯盏,灵力自他修长的指间而出,源源不断被送入盏内。
良久,程南楼收回手,不知是不是错觉,原先黯淡的琉璃盏,似乎变得亮了一些。
“你的灵……朋友受了伤,不过我感知到她正在好转,只是需要一些时日养伤。”程南楼垂眸,将琉璃盏送还,“我度了些灵力助她,你不需要太担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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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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