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见识过陆乙的毒舌功力,满月还真拿不准了。
陆乙站起身:“走吧。”
满月手上还戴着缚妖索,清楚就算不想去他也有的是办法带她走,只得慢吞吞起了身,拖拖拉拉跟在他身后。
三危山山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七八人一队,也有三五个成群,各自商量该如何寻得入口。
仔细想来,陆乙确实是个比较奇怪的人,三危山凶险人人皆知,除妖师大多结伴而行,独他孤身一人。
陆乙对山下那群人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往另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去。
他们起得早,日头还不算晒。
满月磨磨蹭蹭地跟在陆乙后面,故意走得很慢。
陆乙却好似没有发觉她的小心思,竟然也放慢了步伐。
可是越走,满月越发现不对劲。
他并没有照着昨天她走的路来,若是那样还算好,她还能有别的推辞可用,再不济也可以把他引到蔓娘子面前,这里……
陆乙抬头瞧着两棵茂盛的滕树,藤条遮天蔽日,将日头遮住,只有斑驳的光零星透进来,映在他平平无奇的面容上。
满月没敢出声,在心里祈祷他是误打误撞才来到此地。
然而下一秒,现实就狠狠打碎了她的希望:“虚空阵,原是百年前凌云庄的一位除妖师所创,只以三寸之地升于虚空。三危山如此庞大,本不适用此阵,可却以东南西北中布架而成,能想出此法的人,确实还算有点本事。”
言罢,他并不在乎满月怎么想的,只笑起来,和善可亲地瞧向她,“找不到度母阴司,这里的阵法你总该会解吧?”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陆乙再轻描淡写不过的三言两语,却让满月心里打起了鼓。
这些事别说她,就算是蔓娘子也不一定知道。
而且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三危山的北门,人迹向来罕至,若要闯山,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山内的大妖一时三刻很难赶过来,空出了不少周旋的余地。
满月站在原地没动。
陆乙也不催促,只是噙着抹似是而非的笑,半敛眼眸,静静瞧着她。
终于还是满月抵不住这份压力,她叹口气,败下阵来:“我不会解。平日里我们进出自如,皆是因为身上有三危山的特殊印记。”
她话说得坦诚,大约也是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陆乙既然连阵法的根底都一清二楚,这种地方没理由不知道。
陆乙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还算诚实,我也不为难你。你进去吧。”
满月傻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展开:“……啊?”
认真的?
陆乙笑着退后几步,整个人沐在缝隙投下的日光中,让人辨别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不过投桃报李,我需要你来引路。”
满月:?
陆乙挑眉,笑着看她。
满月后知后觉,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不照做,她没有利用价值,可能就地被他就地炼化,照做的话,带着生人硬闯三危山,她同样活不下来。
不过虚空阵阵法霸道凶险……说不准他硬闯到一半就没了,这样的话后面也碍不到她的事。
满月纠结了下,道:“虚空阵不是寻常人能硬闯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陆乙言笑晏晏:“不劳你担心。”
谁担心了。
满月白眼都懒得翻。
她最后挣扎了下,心想好言难劝作死鬼,还是抬手施了法。一道淡淡的红光乍现,和昨天夜里不同,满月走上前,穿过了那道无形的屏障,进入了里面。
面前仍旧是遮天蔽日的滕树,只是身后却没了陆乙。
这里乍看之下与刚才别无二致,实际上是另一番天地,正是虚空阵的作用。
满月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明明才一日之隔,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回来了。
满月手腕微有痛感,她垂眸,看到一道金色的光圈出现在她手上,那是未得解开的缚妖索。
陆乙想通过缚妖索强行闯过法阵。
满月和杀人如麻的反派团伙到底不一样,到底还是想救一救这个奇怪的小除妖师。她使出浑身解数挣脱缚妖索,但一如陆乙先前所说,她每尝试一次,便会遭受成倍的噬心之痛。
试过几次,满月还是忍受不了那钻心之痛,只得放弃。
陆乙脑子确实转得快,这么刁钻的方法都能被他想到。
可是三危山的阵法皆由度母阴司亲设,一旦有印记之外的人擅闯,便会启动凶阵,轻则挫骨扬灰,重则魂飞魄散,岂是一个凡人能硬闯的。
“我劝过你的,你死了别来找我。”满月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我仁至义尽,问心无愧的。”
正当满月以为陆乙会死在阵外,她手腕上的金光却忽然一闪一闪,若隐若现。
满月奇怪,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一道暗含威压的声音自天际处传来,雌雄莫辩:
“三危之地,何人擅闯!”
满月抬眼看去,不及反应,她就被腕上的缚妖索一扯,毫无防备一头栽进了一个怀抱中。
身后那人捂住了她的嘴。
雪后松木般干净冷冽的气息瞬时充盈鼻尖。
陆乙真的进来了。
满月惊讶地睁圆了眼,看样子陆乙不仅是通过缚妖索进了三危山,而且还毫发无伤。
“别出声。”陆乙在她耳边道。
满月贴着陆乙胸口,心砰砰直跳。
她当然不敢出声,刚才的呵斥,分明是度母阴司感知到了这边的异象,知道有外人闯入了三危山。
她这次真的要被他害死了。
满月欲哭无泪。
安静等待了片刻,确定附近没人,陆乙才放开了满月。
陆乙轻轻在满月手腕上拂过,将才残留的轻微痛感顿时消弭。
满月低头,发现光圈不见了,她动了动手腕,猜到是他将缚妖索收走了。
路人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满月又惊又疑。她戒备地盯着陆乙,后者面容平静,正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你要走,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陆乙不看她,周身仍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气定神闲,像是在做再平常不过的事。
满月一怔。
“还不走?”陆乙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现在不怕我了?”
满月不可置信:“你……真的放我走?”
陆乙轻轻笑起,笑中有嘲弄的意味,他扫她一眼:“再不走就别走了。”
满月听了这话连忙转身,然而刚迈出一步,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停住了。
不对。
经过相处的这一天,满月对陆乙也算有几分了解。
他这人算计一向多,不可能平白无故这么好心。
难道……
满月倏地回头,自以为想通了一切,气恼地看向陆乙:“你要我去送死?”
陆乙笑着,竟然没有否认:“还不算太笨。”
她就知道!
他闯进来,度母阴司已然被惊动,这个时候她回去,分明就是移动的靶子。
陆乙是要用她来引出度母阴司。
满月只觉得眼前的人太可怕了,笑吟吟就能满脸无害地把她推出去赴死,全无算计利用的愧怍,冷血无情到近乎没有人性。
满月再次确定,他定然不会是原著主角团的人。
满月不确定三危山内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时半会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在原地干着急,被迫同陆乙困在一处。
虽然如此,她还是尽量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半点不想和这人再产生交集。
陆乙没有理会她,专心做起自己的事。
林中静悄悄的,继那声呵斥之后,再没有声音传来。
满月兀自纳罕,到底还是没忍住往陆乙那里扫了眼,瞧见他十指翻飞,竟是在……折纸人?
他莫不是失心疯了。
满月又探头往外瞧了瞧,仍旧没人找来。
“放心,进来前我隐了行踪,你们阴司大人即便知道有外人闯入,一时也查不到是在何处。”陆乙头也不抬,却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满月收回视线。
她又看了眼陆乙,少年除妖师专注着手上的动作,脸上难得没了那种欠揍的笑容,长睫微垂,是罕见地认真。
满月有些奇怪,她往角落里缩了缩,见陆乙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原先的恼怒,问他道:“你在做什么?”
陆乙仍没抬头,他将最后一个折好的纸人归位,方才慢悠悠道:“自然是找人替你送死。”
满月:?
陆乙手一抬,地上折好的十只纸人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歪歪斜斜站了起来。
满月还从没见过如此的奇人异术,不觉看入神了。
纸人的身形逐渐与真人大小无异,它们渐变得有血有肉,只是面上没有五官,混沌一片。
陆乙也不打算再画五官,他将灵力度入纸人之中,纸人活动起来,四散着各自走开。
满月这才明白陆乙的用意。
十只纸人便是他放在三危山的眼线,也是引出度母阴司的诱饵。
这人……确实是有些厉害的。
做好这些,陆乙才慢条斯理起了身。
他垂眸,面上重又带回了那种懒洋洋仿佛一切都不看在眼中的笑容,好整以暇看向满月:“我说过,你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满月愣了愣。
“既然你不想回去。”陆乙笑得眉眼弯弯,“那我也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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