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壹的同桌拉住她的衣袖。
“你们干什么去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面容友善,眼中带笑地对俩人询问,手中的力量却不减。
“滚开。没和你说话。”
目择扯住沈壹的另一只手,一把拽了回来。
那学生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松开了手,却没有过多动作。
果然如此,只要不让它们帮忙,不欠下人情,它们就无法攻击她们。
“你脾气一直都这么差吗?”沈壹推了把眼镜,扭了扭被捏得酸痛的手腕。
“别指点我。”
“好了,走吧。”
沈壹绕过她,走到后排颤抖的女生旁边。
哼,果然还要带一个拖油瓶……目择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
至少有个拖油瓶可以吸引怪物注意力。带上也没什么吧。
突然,沈壹神色一变,立刻捂住了那女生的嘴。
目择走了过去。
“喂,怎么……”
站在三人面前的还有一个学生,他嘴唇不正常地颤抖着,嘴角几乎要裂到耳边。
“去善行楼就可以了。”
那女生掰开了沈壹的手,“看吧,沈壹、沈壹!我们已经知道出去的方法了!”
目择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家伙向“学生们”询问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你疯了……小月!你明明知道陈茵曼是怎么死的!”
沈壹将小月从座位上拉起,脸色苍白,两三步就作势要离开。
那回答问题的学生堵住她们的路。
他的脸颊已经相当奇怪了,似乎在融化,渐渐要变成和目择先前见过的白色怪物的模样。
四周的学生也纷纷看过了,他们的齿间碰撞,发出嬉笑声。
咻。
挡路学生的脑袋掉了下来,身子也被一把推倒撞在地面上。他弯腰将双手用于探索地面,似乎在找掉下来的头颅。
“我才是疯了,怎么能相信你带上的这家伙不会出问题!愣着做什么?走!”
目择提起链锯,撞开人群,她们开始向善行楼的方向狂奔。
小月被沈壹拽着,跌跌撞撞跑在最后面。
“沈壹,呼……沈壹!你别生气!你听我说,我们已经在这里困太久了,再待下去不被杀也得被饿死,不如用这个机会,找到出去的答案!”
“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去善行楼!沈壹!你在听我说吗?求你了,听听我说话吧……只有你了……”
“让这家伙闭嘴!”目择听得心烦意乱。
计划被打乱,身后追着一群快速爬行的怪物,想要再悄无声息溜到走廊已经不可能了。
翻过窗户,一鼓作气从屋子里冲出去。
善行楼走廊上的门纷纷打开,如同先前一样,背后追杀的怪物数量越来越多。
“拿着!”
目择把手电筒丢给沈壹,让她帮自己照亮前路。
或许是太久没有食物补充,小月脚下一软,直直地跌倒了下去。
一同被拽住的还有沈壹,她汗流浃背,企图再把小月拽起来。
但是她也太虚弱了,慌乱之下几乎没有将小月拉动一步。
眼看着怪物越来越近,很快就要将她们淹没。
目择拉动启动绳。
锯齿颤动着对准了倒下的少女,沈壹张开嘴,还没有吐出字,那锯子就在沈壹面前,直接将小月握住沈壹的那只手砍下。
突如其来的轻巧,沈壹受惯性后退了好几步。
她愣住了,而目择几乎不给她发呆的时间,拖着沈壹就跑。
而沈壹手上拿着的那只手,还有些余温。
如果沈壹此时往后看,会发现此时小月已经自己站了起来,那是完全没有因为伤口而痛苦的顺畅。怪物们从小月身边绕过,她冷冷地注视着她们。
拐角,上楼。沈壹的速度慢了点,但或许是生存的本能,她勉强能跟上目择逃跑的速度。
手电筒光亮使目标显现。没有时间堵门,她们直冲化学准备室。
目择的视线在四周不断搜索,她记得上次她死前沈壹似乎找到了什么。
但是事态紧急,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她一把提起锯子,对准化学处理室的门锁砍了下去。
硬。
与之前削肉如泥的顺畅不同,这门锁似乎坚硬过头了。锯链不断发出悲鸣。
怪物破门而入,同时门锁啪嗒一声掉下来。
目择一把把沈壹丢进去,自己也站近门后便一把将门砸上。
伴随着指甲抓挠铁门的声音戛然而止,连空气都顺畅了不少。
视线霎时明亮起来。她有些头晕,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回来了……
回头看,背后是门锁已经坏掉的铁门。外边的化学准备室没有开灯,但是阳光从窗户斜射过来,整个教室清晰可见。
很好,现在没有人在化学教室上课。
她打开手机,时间已经正常流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快到午餐时间了。
“喂,沈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
没有回应。
目择转过头去,却与一双迷茫的眼睛对视。
“……你是谁?”
这次轮到目择愣住了。
干什么,要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和她划清界限吗?她才不稀罕。
“你闹什么脾气……除了我俩,教室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瓶花,那家伙也不例外。她很大可能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只想拖你下水的怪物而已,说不定它现在还在因为没有把你留下来大吵大闹呢。”
虽然这个细节也是她刚刚想起来的,但依旧不妨碍她对沈壹向她闹脾气的行为感到不满。
“我听不懂……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沈壹低头看见了自己手中握住的被切断的人手,心中大骇,立马将那只手甩开。
接着她目光瞄向到目择手中的锯子与她身上的血污,后退两步。
目择这才惊奇地发现,沈壹似乎不是故意和她打太极,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搞什么鬼?
她上前一步,逼近沈壹,上下左右打量她,几乎要把她瞅出个洞来想,好像这样就能看出她哪里出了问题似的。
但是这样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把沈壹盯得浑身不自在而已。
“小择!你回来啦!”
一团长着兔耳羊角的棉花糖啪嗒一下出现在目择身边,围着目择兴奋地叫起来。
目择熟练地抓起它两角中间头顶的那团毛,把它拎上几个高度与自己视线对平。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
“不不不小择,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为什么……”
“该跑路了!”
“哈?”
……
目择还是听从它的建议跑路了,原因是失踪人员找回,条子估计要来了。
……这算什么原因,她又没有犯罪!
但是山羊语气少有的严肃,目择不得不谨慎对待。
她还想和沈壹说点什么,兔兔子却说着“她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以诡异的笃定态度,接着就把她推走了。
目择现在已经洗完澡,毛巾搭在肩上,将湿润的头发与衣服隔开。
伤口还在作痛,但是身上的确太脏,不洗澡简直难受。
她拿上绷带给手臂缠了几圈,立刻将雪白染成红色,也不知道新肉长出来需要多久。
手机上是几百条狂轰乱炸的短信和几十条未接来电。
其中两条电话来自班主任,其它的都是王子怡。
这些消息,在那个怪物横行的世界里,目择一个也没有收到,现在打开手机才发现它们一连串地蹦了出来。
王子怡昨天20:45
「目目目目目,你去哪了??」
「别偷偷把我丢下啊!」
「如果你躲在哪个地方想要吓我一跳,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
王子怡昨天20:51
「就算把我丢下了好歹接个电话吧!!」
「:(」
「你知道吗?我在掉眼泪,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
「好吧,其实没有」
「九点半就要回去集合啦!!你再不出现,我就」
「我就」
「害怕得想死啊!」
王子怡昨天21:07
「爸爸你没事吧」
「妈妈你没事吧」
「你不会被山里的怪物抓走了……」
「再说下去我自己都要害怕了」
「我现在已经在下山路了,你看见了,一定要给我回个消息,好吗?」
王子怡昨天21:33
「刚刚点名,我告诉三班班长你自己先回家了」
「因为我相信你这个人的确会这么做的。很显然其他人也相信。」
「你可千万要没事啊><」
「如果你出事了我会很害怕的。」
接下来都是问她怎么没去学校的垃圾短信。
目择嘴角抽动。她知道这个人不靠谱,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甚至没想过报警。如果她真的被人绑架失踪,等王子怡反应过来,自己坟头草恐怕早就三米高了。
喔,不,准确来说,不用加如果,她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我 13:13
「我没事。」
王子怡 13:14
「卧槽妈妈你终于回我了!」
还是秒回。
估计又在趁着午休时间偷偷玩手机。
王子怡 13:14
「你去哪了?」
「真的吓死我,我还在想你要是真的失踪了,那我不得被骂死」
「:3」
「毕竟最近失踪案很多嘛」
「不过还好你没事啊!也还好我没有大惊小怪地告诉别人你昨天去试胆大会的时候就消失了」
「啥时候回来上课?你不会忘了周六也要上学吧?石头因为你旷课都要被气死了!」
我 13:15
「……」
「我回学校再说。」
她关掉手机,不再理会王子怡的短信。
目择将视线转回自己的双手,空手一握,手中赫然出现了一台沾满血污的链锯。
她本来想要将它藏起来的,但现在不用了,似乎只要动动念头这东西就能消失或出现。
真奇妙……
那头山羊和她解释原理,说是现实世界与怪物世界其实相贴在一起的,而它们之间又有细小的排斥反应,如同被强行压在一起的同极磁铁。
这排斥就导致两个世界间存在一条罅隙。与这两个世界都有联系的人,即可在这条罅隙中存放物品了。
相当于一个超大容量背包。不过存放的物品必须得在两个世界都待过才行。
更深的理论兔兔子不愿意和她说,它的说辞是这已经超越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说吧。”她转头看向兔兔子。
“我和你,是不是已经签订了契约?”
“是的喔~!”兔兔子高兴地转了一圈,“现在我们已经系合作关系啦!”
“因为我实现了小择‘想要活下去’的愿望!现在小择已经不用再畏惧死亡了!”
“那代价呢?”目择问,这也是她最关注的问题。“我就平白无故地拥有这份能力了?”
“我很喜欢小择喔。”兔兔子搓了搓手,“所以不要再说‘代价’这种沉重的词了~这份永恒的生命,是对小择的馈赠啊。”
目择表情冷漠地薅住兔兔子的头顶。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扭转时间,扭转生死。它能做到这种地步,定然不能再当做普通跟宠看了。
就像是遇到人类不可观测的高纬度外星人,她也不会相信外星人来地球只为免费挑选一个幸运儿成为亿万富翁。
“小择,你现在该不会想着要解除契约吧?”
“……”
“会死的喔。如果没有契约的力量,小择现在就会回到身子被切成两半的状态啦!”
兔兔子语气依旧活泼,完全不顾目择杀人般的眼神。
“兔兔的确不会收取任何代价啦。兔兔说的都是实话喔?不过小择的确有一点需要注意~”
“什么?”
“对那群警察小心应对着点,他们可能对小择不会很友好呢……”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居然需要对警察保持警惕。可以见得兔兔的立场完全是正义的对立面啊。
“不是不是啦,兔兔指的不是普通警察,而是管理局那群家伙。”
兔兔子补充:“小择有没有想过,关于那个世界,怎么会没有衍生的组织呢?”
“管理局是啥……”
兔兔子还没回话,家中的大门就被碰碰拍响。
“你好,公安局,有人在家吗?”
“你好,有人在家吗?”
目择瞥了眼兔兔子,接着走到玄关,拉开了门。
眼前是两位穿着警服的公安人员。其中一位掏出证件。
“您好,关于海记小食店员失踪一案,有目击者称在案发现场看见了您,请……欸?”
瘦子眨眨眼睛。半边身子躲在门后。
想象中的人没有出现,那提前排练过的强硬也没有了必要。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站在最前面的警察弯下腰,与瘦子平视。
他的鼻子很大,体型微胖,面部的皮肤粗糙,如果脱下警服,在人群中就毫不起眼的类型。
瘦子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眼最里处的卧室,又转过头,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看着警察。
另一个看上去年轻点的男警用手肘顶了顶大鼻子警察。
“前辈,她身上有伤,这家人是不是……”
胖警察蹙起眉头。
“……先把手头的事处理了,待会再来管这家人。”
他蹲下来,对躲在门后的小孩再次轻声说道:“不要害怕,叔叔们不是坏人。”
他再次举起手中的证件。
“看,叔叔是来保护你这样的小朋友的,你爸爸妈妈平时对你很凶吗?”
瘦子依旧一言不发。
“难道她是个哑巴?”年轻警察挠挠头。
“爸爸妈妈,对我很好。”
突然,细小轻柔的声音从瘦子嘴中发出。
“爸爸在卧室里睡觉,叔叔要进屋的话,不用脱鞋。”
站在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走进了屋中。
父亲被画砸中的第二天就从医院回家了。
一是住院费太贵,二是的确不是什么重伤,回家待着就好。
两人看见门后的全景,这才觉得有些无从下脚,玻璃瓶瓜子壳花生壳到处都是,而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条也混杂其中。
捡起来查看,发现是一张写有切忌饮酒的医嘱。
瘦子站在大门门口,看着警察们进屋,接着把睡眼蒙眬还未醒酒的父亲架走。
……
“所以,你承认了案发当天,也就是4月14日晚上十点半,你就在海记小食店内,是这样吗?”
“……”
“金建国,如果你不配合讯问,那在法庭上可就没人能帮你说话了。”
“我……我当时在那里。”
男人看上去完全醒酒了。他疲惫地抬起眼皮,看向警员。
“为什么你会在那?”
“我喝醉了。当时在店里睡着了,很久以后才醒过来。”
胖警察皱起眉头。
“那为什么你不报警?这个案件轰动整个界里市,你不可能不知道,并且你既然在案发现场,就应该主动来提供线索,而不是等我们找到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他死了……”
室内的气氛顿时更加沉寂。
“现场找到了与你相称的血脚印脚印,还在卷帘门上找到了你的指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那天醒过来,迷迷糊糊就出去了,门是关着的,店里没开灯,我以为我踢到的是垃圾,我就出去了,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人……”
说到“杀人”这两个字,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脸上闪过一摸复杂的表情。
胖警员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异常。他觉得这份表情相当复杂,有惊讶,有懊恼,还有……恐惧。
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才会露出这幅表情呢?
年轻警察递过来一份资料。
“金建国,39岁,原是三源省清晤县人。1983年,你离家来到界里市工作,1994年,你与你的前妻结婚,并在一年内就诞下一女。”
金建国低着头,呆呆地对着桌面上的纹路发愣,没有看向他。
大鼻子警员继续说道:“但是好景不长,你的前妻在03年因病逝世,你在一年后与现任妻子再婚,没错吧?”
“这个和案情有什么关系?”他抬起头,“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就在婚后一年,你前妻留下了的唯一的女儿因车祸去世,与此同时你事业不顺;公司裁员,你丢了工作,卖了车子,房贷还不上。”
“住嘴……住嘴!”
“于是你从此一蹶不振,开始自暴自弃,日日喝酒打牌,家里的经济全靠自己的妻子支撑。”
“甚至,你还将愤怒,宣泄到妻子的女儿身上。”
“我他妈叫你住嘴!”
金建国终于爆起,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响,但桌子纹丝不动。
“呸,人渣。”
年轻警察小声啐了口唾沫。
“所以说,这样一个自甘堕落的失意青年,某天在醉酒之中猛地清醒过来,开始憎恨社会,决意报复他人——尤其是那种家庭幸福美满的人。
“于是他从后厨拿出刀,将这个幸福的、健康的、向上的人给杀害后分尸,但又因为恐惧把尸体留在那里就逃跑,也不奇怪吧?”
“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你们到底怎么才能相信!?”金建国声音沙哑,情绪激动地反驳。
“为什么相信你?你甚至虐待你妻子的孩子。”胖警察冷冷地补充。
“你有没有想过,在法律意义上,她也是你的女儿。”
“不是的……不是的……”
他摇晃了两下身子,站不稳似的跌坐回椅子上,抱起头来,竟然开始抽咽。
“你们不懂,你们什么也不明白……”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她,是个披着孩童皮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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