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谈心
无处可去的关耀无目的的走着，走到天色渐深回觉有点累，去临近店铺要了杯水蹲在地上，一副敛眉沉思模样。
“爸爸，那个哥哥怎么了？他好可怜啊。”
从店里出来的一对父女停下来，男人带有一丝嫌弃看了眼地上落魄的人，抱过小女孩告诫道：“宝贝，你以后不好好学习就会变成这样……”
关耀抬头怒瞪过去，只收获到那人一声不屑的嗤声。
当你是不体面的弱者时，连生气也不会有人在意。
没有本钱挥霍的人，只有超度努力，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关耀认清了现实，也渴望未来。
时序一伙人外出聚餐，还没选定地点，肖思眼尖最先看到穿着员工围裙的关耀，戳着身边人胳膊向那边使眼色。
岑萨元恍然接收到信号，掩饰着提议道：“时序，去来庄小串吃吧？”
“我赞同。”
奇怪的看了附和的肖思一眼，时序发问：“大排档？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所？”
“现在喜欢了，行不行嘛？”
领头的男生瞥见不远处忙碌的关耀，想了几秒没说别的，点点头说：“行，走吧。”
拿着菜单纸的中年男人跟着过来，准备点餐道：“吃点什么？”
“大哥，我们想叫他来服务我们。”
顺着岑萨元的手指望过去，男人看着那边好几秒才回头，挂着客套地笑说：“都是服务员，谁不一样阿？几位要不先点餐？”
“不，我就要他来。”
男人无法，去找被点名的关耀商量。
隔着数张桌椅男女，关耀遥遥地和时序对上眼，衣着靓丽不菲的人和身下的塑料凳子很违和，看向他的表情也很蔑然。
关耀毕竟是自己人，那些人的态度令张哥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事张哥，是一个班的同学，我去吧。”
关耀从前兜掏出夹板和中性笔，寻常语气道：“吃点什么？”
“谁来过这种地方吃饭，不如你不向我们介绍介绍？”
就是这道挑衅的男声，在班里说话声音最大也最来事。
关耀偏头睨他一眼，没做表现，继续说着：“烤串、小吃、主食，都要哪些？”
“我让你推荐，不是概括，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迎上他动怒的视线，关耀平静回怼道：“我只听得懂人话。”
“你！给你脸了是吧？看小爷我今天不……”
“岑萨元，坐下。”
拳头举到一半就被时序镇定又不乏威慑力的声音喊停，团体老大的威严仍在，岑萨元纵然不甘心也只得收了拳头闷闷坐下。
转向对面站着的人，时序当机决定道：“每样来几串，啤酒饮料看着上。”
“好。”
关耀来了三趟，全程面无表情的上完了菜和酒水，又去招呼其他顾客。
岑萨元的不满快要涌出来，气愤道：“呵，哥，这人都拽成这样了，你还忍得了？”
“你一个人打得过余城东手下十八个人吗？在一开始没有武器的情况下。”
“…打不过。”
“等你打得过的时候，你也可以在我面前拽。”
称得上淡漠的眼神看向还没联想到怎么回事的岑萨元脸上，时序面上带了几分压迫的派头，“现在给我好好聚餐，别整那么多歪心思。”
“哦。”
一群年轻人边吃边聊，足足等到一半的人走完才叫来人结账。
关耀将账单撕下一张放到桌上，服务正常问道：“一共消费二百六，怎么结账？”
“扫码。”
交易完账单，时序叫住关耀，直接发问：“关耀，你缺钱阿？”
“嗯。”
得了答案的人没多大高兴，关耀这副死鸭不怕开水不免令他失望的瘪嘴。
关耀看他和那些人表情无二，往常一样送客说：“慢走。”
几个人还要去唱歌去酒吧，时序让他们先走，原地想了会又跟在关耀后面。
“欸，关耀，你不该谢我吗？”
熟练清理桌上残局的青年不解抬头看了他一眼，“谢什么？”
“如果不是我制止的话，岑萨元他们会一直羞辱为难你，你难堪，工作也会受影响。”
污水桶沿地滑到姿态高傲施舍的时序前面，后者嫌恶的躲开几步，脸上的神情有些减淡。
关耀不喜欢的就是时序这副伪君子的假面。
拧干的毛巾搭在桶上，关耀上前一步走到他前面：“你们不是一起来的？你不是他们老大？从一开始没走，不就是打着这个目的？这样的人不配得到谢。”
之前几次见面都是远距离，陡然面对面，时序自诩身高不低，看他时竟然还要抬眸仰脖。
时序不是不通情理，想想也是，坦然认错道：“是我的做法错了，抱歉。”
“嗯，我接受。”
“你也挺好说话的阿，就是看着太冷淡了，容易被孤立。”时序当即笑呵呵出声，热络的攀谈起来。
关耀注视着他，直接说明原因：“因为你有脑子。”
因为时序不像岑萨元一样做事脑残，所以他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冲着关耀被叫去的背影，时序气哼两声又变成得意的哼笑，关耀这人，还挺不一般的，对他胃口。
……
郑若蔷辅导关耀解决完理综卷不会且能拿分的题，坐在旁边沙发打开平板进行副业兼职，又对他说：“你总结总结，会做勉强能做要放弃的题，和做题时的感受。”
“好。”
两色笔迹一一标号，关耀拿给她看。
“嗯，字体提高了很多，表扬。”
关耀弯唇接过卷子，手指滑过横线上外形大方勾折的汉字，无不满意的想，描摹的几本字帖没白练。
“姐，如果我没有考上好一本或者往上的学校，你为我投资这么多，我像个吸血鬼一样蚕食着你的金钱精力，你会后悔吗？”
郑若蔷拿笔划着屏幕的手顿住，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怎么想着问这个问题，是对自己不自信了？”
沉思的目光望向坐在地上抱枕上的人，郑若蔷在想，忽于对他的学习关心，是不是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只是看了很多现实的事。”关耀扭过身来，眸光执拗道：“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会。”
关耀眼神随着这个答案变得暗淡，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她也会在意高考成绩。
“我后悔的是没有全力帮助你。”
陡然撞进那双温和包容的眼眸，关耀对她补充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不会后悔对你的投资，因为那是我甘愿的。关耀，用这些能挣来的钱换你博未来的一个仅有一次的机会，我愿意。”
郑若蔷抬手隔空晃了晃愣怔的青年，没忍住揉了揉他头发，“哪有未战言败的战士的？高考是你自己的，我只起到辅助作用。”
“…谢谢姐。”
“姐，那你觉得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那些热血鸡汤总是在说，没有蠢笨的学生，只看你付出多少努力，还说大家的起跑线一样，只要你加倍的努努力，就能超过天才。
可关耀不这么认为，家庭、童年、学习方式都决定着一个人的学业，他前面荒废了太久，付出的努力也有限度，对于未来存在着不确定性。
郑若蔷沉默，实话道：“有时候不能，但这句话适用于大多数人。”
“家境贫困情况困难的人通过读书能够得到学历和机会，未来工作的时候有选择的空间，而不是得到一项机械麻木只为赚钱的工作。读书高考毕竟是一个公平重要的分水岭，把握住这个机会，不说未来完全改变，至少会让你精神境界提高，会让你未来活得充足自由得有追求，我想，这就是读书最好的意义。”
如果丢掉应试教育，不再为了分数而读书，只因为喜欢热爱所以去学习，每个人大概会不一样吧。
关耀轻笑，略打趣回答说：“姐，这些话好深奥，不过我都明白。”
“别的不用多想，哪里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
“好。”
两人接着投入到各自的事情中，郑若蔷的画稿都快敲定了，关耀还趴在茶几上弯身写着什么。
熬不住的打了个哈欠，郑若蔷关了平板穿鞋提醒说：“关耀，十一点多了。”
“姐你先睡吧，我再做几道英语题。”
“行，别睡太晚。”
没睡着几个小时醒来，漆黑的环境下静得有回音，厚重窗帘挡着月光，名副其实的小黑屋。
郑若蔷上完厕所偶然瞥见客厅微亮的光芒，客厅大灯被关耀关了，桌上摆着小台灯，许是亮的时间太长，光源愈暗。
轻脚走到他身边，郑若蔷撑着脸仔细的盯着看。
过了一天的脸出了些油，但因为他好看的五官看起来像是渡上了一层光华。
关耀比刚开始见面的时候长了点肉，身形不再过分瘦削，比之那时候瘦的脱相到难看的模样，也长了个子。
稚嫩的脸庞，精致白嫩的脸庞，睡着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无害。
怎么看，都是因为她的滋养，那个没人要的可怜青年被她养的很好，不止身体上，还有心理上的教导。
郑若蔷看他只有欣赏欣慰之情，他们虽然异性异缘，但先是姐弟，再是男女。
戳了戳熟睡中的人的脸颊，郑若蔷小声说：“关耀，回屋去睡。”
关耀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神情迷蒙的看着她，双眼映入她长款睡衣披发柔和的模样，他脑中的那根弦被拨了拨。
眼中情绪一闪而过，关耀一手揉眼一手外伸打着哈欠，那姿态更像是讨一个拥抱。
郑若蔷好笑，拉着他手腕站起来：“关耀，我可抱不动你，起来吧，去躺床上好好睡。”
“姐，我睡着了。”
郑若蔷点头，将那手臂抬到自己肩上，半扶着他走路。
关耀是困得神志也迟缓了，只记得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和刻意留出的一小段距离。
倒床就睡的青年响起轻微的呼吸声，郑若蔷环视昏暗光线下的房内摆设，弯着唇点头。
简单干净，又有他自己的风格，郑若蔷自省这些天的心情，有种吾家小辈初长成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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