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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野火

半年后。

计临最近在想辞职的事,他现在从事的这份工作在上海,虽然薪水很不错,但是因为常常熬夜加班,总觉得每天都很虚。

看几天还看到某大厂程序员猝死在工位的消息,加上之前看着周爷爷就这样离去之后,他更觉得人生苦短,何必这样折腾自己,于是辞职的**更加强烈了。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胸有大志的人,他的这一生,都在被父母推着往制定好的轨迹上走。

现在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他一下子放松自由了下来,就只想摆烂了。

晚上他刷手机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吴荣发给他的一条消息。

A荣安传媒:[婚礼流程.doc]

A荣安传媒:下周日就是我和小安的婚礼了,你上个月答应我当伴郎的,可别忘了啊。

计临揉了揉额头,最近工作很忙,他真的差点忘了。

徐安是高中班里那个皮肤有点黑的女生,高中毕业以后留在了浙江,和吴荣去了一个学校。

他们两个在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毕业以后一起创业,没想到现在都要结婚了。

计临在心中感慨青春不再,如今朋友都各自有了归宿,他还是个忙得焦头烂额的社畜兼单身狗。

其实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追过他,街上遇到女生的示好,同事要给他安排相亲,他都一一拒绝。

一开始都以不想恋爱为借口,到后面,他干脆很坦然地说自己并不喜欢女生。

也不是没有男的问过他要不要试试在一起,但计临觉得没什么意思。

不喜欢还不如不谈,既浪费时间,又伤感情。

他知道自己心里仍然还没有彻底放下范填,但时间太长,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一种执念还是爱了。

……

周六是婚礼彩排,计临因为在上海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只能先鸽了彩排,结果被吴荣打电话过来讨伐了一顿。

“计临,今天你没来就算了,你明天可别鸽我啊,你明天不来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嗯嗯知道的,我今晚就回浙了。”计临边敲键盘边应道。

“你别骗我嗷,我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你这辈子就给我当这一次伴郎,你千万一定要准时来啊!”新郎表示很焦虑。

“知道的,我绝对不骗你哥,包准时的。”

“你记得看一下彩排视频啊,”对面这才安心了一些,边嘟囔道,“你今天没来,明天得替我挡点酒。”

“好的哥,没问题哥。”

通完电话之后,计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吴荣把他拉进了一个伴郎团的群。

里面总共七个人,一个新郎,六个伴郎。

之前应该是被消息冲下去了,刚才吴荣发了一条视频,才浮了上来。

计临往上翻了翻,发现都是新郎发的消息。

他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条上,愣了好久。

A荣安传媒:@LL,这位是我高中同学范填,帅得很安心,就是跟我比还差点,话不多但很好说话,大家不认识的都认识一下。

“……”

计临忽然想起什么,又将消息拉到最底下,打开了那条彩排视频。

范填果然在里面。

五个伴郎穿着清一色的浅灰色西装,但是他眼里只看到了范填。

他仍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站得很直,脸上挂着温和又疏离的浅笑,显得格外矜贵绅士。

去英国的这几年也改变了他很多,他能够更好地把握情绪和微表情,在人前展露出更加完美从容的姿态。

同时也好像离自己更加遥远,更加猜不透他的情绪了。

他看到范填用的还是以前的那个头像,网名也没有改过,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头像是他的侧脸照,“LL”他们都心知肚明是“Love Leen”的缩写。

他看着自己被艾特出来的网名“Leen”,感觉怎么看怎么心虚,有种诡异的偷情感。

计临不知道吴荣会不会后悔找范填来当他的伴郎,反正他觉得自己是有点后悔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范填。

但事实证明,婚礼当天忙得很,忙到根本没时间给他去想那么多。

早上五点他就开车赶到了吴荣发给他的地点,换上伴郎服,睡眼朦胧中跟着大部队拍了张照,然后拿好红包捧花道具,准备出发去接亲。

不知道是不是吴荣刻意安排的,范填跟他不在一辆车上。

计临在心中谢过吴荣大义,然后就靠在车上睡了过去。

到新娘家楼下的时候,他是被旁边的伴郎摇醒的,睁开眼一看,旁边的人有点眼熟。

但计临又想不起是谁了。

“计临,我……”对方似乎有些犹豫。

想起来了,好像叫陆子豪。

当初转学转走的人,看来吴荣和他一直有联系。

过去的回忆慢慢涌了上来,计临记得当初他很讨厌自己来着,为此还给自己使了不少绊子,但是后来关系好起来之后,他说就没那么讨厌自己了。

但说实话,讨厌自己也没什么,最烦的是他捅了篓子之后就直接变成缩头乌龟跑了,对范填来说真的是无妄之灾。

“我记得你,”计临说,“今天是喜庆日子,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我没有记恨过你是真的,你不必这样拘谨。”

“嗯,当年的事,真的对不起。”陆子豪垂着头,不敢直视他。

“我后来也有跟范填道过歉,他也说不怪我,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当年太胆小自私了。”

“走吧,上楼去了。”计临推开车门道。

主伴郎是吴荣的大学同学,包揽了主要职责,他们剩下人就跟在后面,帮忙烘托氛围。

接亲流程很折磨人,先是回答问题塞红包,随后是一连串的小游戏。

前两个是投壶和在规定时间内拼图,最后一个竟然是让他们模仿一张图里的搞怪合照。

动作倒不是特别奇葩,就是有很多肢体接触。

参照图里,需要有两个伴郎在前面牵手,两个伴郎在后面牵手,然后高高举起,剩下的两个伴郎在中间,六个人的手拼成一个类似五角星的动作。

范填和计临长得高,身高又差不多,自然而然被分到了后面两个的位置。

这玩意还不能推脱避嫌,谁避谁心虚,计临闭了闭眼睛,在心里暗示自己,就当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但事实证明这套精神安慰**失效了,当他碰到范填的手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僵,然后手心不可避免地开始出汗。

“歪了歪了!最后的两个,你俩手放中间一点!”

“笑一下,茄子~”

“中间的人手没碰到呀,伸直!重拍重拍。”

摆动作摆了大半天时间,伴娘团们在拼命挑刺,计临感觉整个人都快站成僵尸了。

“没事吧?你的手出了很多汗。”

他听见耳边传来范填压低的声音,感觉像是在耳边炸开了一个深水炸弹,听得他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没事,只是昨晚有点没休息好。”计临故作轻松道。

“嗯。”范填应道。

计临心想这都是些个什么事。

三个接亲游戏完成之后,新郎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新娘。

徐安已经不是记忆中黑黑瘦瘦的模样了,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婚纱,手里捏着扇子,笑意盈盈地看向吴荣。

吴荣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寻找,总算找到婚鞋,然后单膝跪在地上向她求婚。

徐安同意后,吴荣给她穿上鞋子,直接一把抱了起来,兴奋地转了个圈,周围欢呼阵阵,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白天出去拍外景,有张图要用彩色泡泡机来制造氛围,范填是负责拿泡泡机的那个,结果打开没喷出来。

他就蹲在那里鼓捣,计临刚好路过,泡泡机忽然喷了出来,彩色泡泡的颜料喷了他一身。

“……”计临有些无语凝噎,为什么倒霉的人是他。

他俩今天好像特别犯冲。

“抱歉。”范填看上去也很无奈,立刻放下了怕泡泡机,“我去给你拿纸。”

但范填还没走出去几步,就有一个伴娘小跑了过来。

“没事吧计临?快擦擦。”伴娘递给他一包湿巾纸。

“哦好,谢谢。”

计临其实有点懵,他这次是真的感觉,对面前的伴娘没有任何印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是……?”就这样想着,他还是问了出来。

“啊,我、我是姚景雨,咱们高中一个班的。”

她似乎有些尴尬,说话的时候,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是美术课代表。”范填在旁边提醒。

“哦,有点想起来了,不好意思,我记性不是特别好。”

计临挠挠头,其实他依然没有印象,不过还是说了句客套话。

“没事没事,正常的我名字不好记。”姚景雨腼腆地笑了笑。

计临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只觉得这姑娘脾气真好,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她直接憋了个大的。

晚宴婚礼流程结束的时候,新娘会抛捧花。

徐安显然是跟下面的姚景雨提前有过了眼神交流,抛花的时候,直接把捧花朝她那个方向丢。

姚景雨也是很争气地一下就抢到了手中。

轮到她发言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今天非常幸运,能够接到安安的手捧花,希望我能够将这一份爱与幸福延续下去,也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接下来,有一件我想了很久但是没敢做的事,多年前因为胆小而后悔,多年后,我也想要勇敢一次!”

听到她说的话,大家纷纷鼓掌开始鼓励她。

姚景雨大受鼓舞,终于勇敢地喊出了她的想法:

“计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接受我的表白吗?”

计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啊,我吗?她喊的是我的名字?

第二个反应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范填。

于是他们就猝不及防地对视了,他感觉范填的目光似乎带着莫名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计临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莫名有点开心。

但他被叫到名字,肯定还是要走上看台给个回应的。

于是计临就在围观群众的起哄声中,大大方方走上去,接过了话筒:

“谢谢你的表白,你很优秀也很勇敢,不过请恕我无法答应这份表白,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祝你遇到更好的人。”

他没有直说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的,毕竟今天的婚宴主角还是吴荣徐安,他不想被议论太多抢他们的风头。

姚景雨听到这样的回答,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觉得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今天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弥补青春的遗憾。

她扬起唇角,“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也祝你能追到你喜欢的人。”

计临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喜欢的人……是他没资格再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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