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子，冷秋雪脸色苍白捂嘴徒步朝山下走。直到看不到静寂的院落，冷秋雪再也忍不住胃中的恶心，扶着旁边的树呕吐起来。
“呕……”肚子里没有可吐的东西，嘴里一股苦涩，冷秋雪几乎把胆汁呕出来。她深深吸气靠在树上，清晨的泥土混杂着青草香，略微舒缓心头的恶心感。
她吞咽口水，脑海里闪现血肉模糊的尸体，冰冷毫无声息。鲜血气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冷秋雪额间冒汗再次扶着树干呕。
她背靠在树上努力压制恶心感，但内心的厌恶令她难以抑制。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的眼眸中，冷秋雪闭眼垂眸不敢直视耀眼的光。
怀里露出一角黄色的油纸，绿豆香从怀里飘出。冷秋雪望着怀里的糕点发呆，犹豫片刻，她从怀里掏出糕点。
糕点甜腻的香味在鼻尖萦绕，冷秋雪迟疑小咬一口，嘴里的甜味压下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她将绿豆糕包裹好重新塞进怀里。又在树下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冷秋雪才起身缓慢离开。
微风吹过，林中绿叶飞扬发出声响“簌簌簌”。穆从寒拨开茂密的树叶，她轻点脚尖消失在树林中。
独步在林间的女孩没有察觉到异状，远去纤瘦的身影似在风中摇曳。
早膳过后，师怀音坐在院子的亭独自下棋。阳光落在红柱上，微风吹过师怀音的银发，师怀音裹紧身上的披风专注于棋盘上的破绽。
又是一道风吹过，亭子中高大的樱花树上飘落花瓣。师怀音没有抬头，她撵起右手边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回来了。可有看到什么？”
樱花树下，穆从寒双手抱胸言简意赅：“吐了”
指节分明的手执起黑子顿在半空中。师怀音用手抵着下巴蹙眉沉思：“不喜欢我给她夹菜？”
她不至于这么让人生厌吧？嘤嘤，被徒弟讨厌了。
穆从寒靠在树上望着亭中纠结的女人。“应该不是，或许有难言之隐。”
师怀音将黑子扔回白玉棋罐中，她将书卷起来敲打手心。“难言之隐……”
若是按照现代思想，小小年纪经历至亲生死离别，确实容易产生心理阴影。
“啪”黑子落棋盘，师怀音的思绪被穆从寒打断。穆从寒的黑子将白棋断吃，白子被黑子打断呈退败迹象。师怀音将书盖在棋盘上。她全身扑向棋盘愤懑。“我自己来。”
“棋艺，你拿不出手。”穆从寒揭开师怀音面前的书。棋盘上的两局已经被师怀音搅乱。穆从寒一颗颗拾起黑子。“你有自己的长处。”
师怀音认命松开棋盘。她将书抱在怀里给穆从寒腾出空间。院落里有阳光被树叶折射，师怀音抬手遮挡眼睛。
透过指尖缝隙，她突然发现高大的樱花树下有两株不知何时长出来的幼苗。高大的樱花树遮挡了大部分风，小苗隐蔽在树下十分不起眼，被大树遮挡了劲风，树苗在阳光下抽出嫩枝。
师怀音兴奋地拉拉穆从寒的衣摆。“从寒，你看那里有新苗。等大了移倒后院去施肥，过几年说不定能结出果子。”
穆从寒收拾好棋盘，推着师怀音走出亭子。阳光洒在背上暖洋洋的。她冷声打断师怀音的兴奋。“头一年结出的果子，酸。”
“呵呵，我种出来的，酸也好吃，”师怀音拿着书盖在脸上。沉默片刻，她又补充了一句:“多结几次就甜了。”
院内有鸟儿在鸣叫，师怀音拿下书靠在轮椅上懊恼:“两个该怎么教呢……”
一个性子胆小不能修行。一个心有阴影天赋异禀。南辕北辙的状况不能施同样的肥料。
回答她的是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藏书阁里应该有教养类的书。”师怀音灵感一闪，她将书塞进衣袖里吩咐道:“从寒，我们去藏书阁。”
九玄宗的藏书阁收录了世间上万种书籍。武功秘籍，丹药炼制，各式各样的书应有尽有。往日师怀音不爱看，如今有了徒弟不得不认真考量。
后山林中人烟稀少，现在马上是上课时间，九玄的弟子都已往百焰山。山中唯有悦耳的飞鸟啼鸣声。轮椅行至山脚，远远便听着有人在争吵。
师怀音拍拍穆从寒的手背，示意她放慢脚步。只见，隐秘的林中围了一群人。
人群中一个身着粉衣少女身材高挑。女孩背对着师怀音，看不见脸。但她腰间的粉色云纹腰带，透露着少女的稚嫩。头上的青鸟衔花送福纹金钗，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她似乎听到什么的笑话掩嘴大笑。侧身圆润的面盘有点娇俏可爱。她双手叉腰一脸傲娇目视人群中的人。
“哼，占着茅坑不拉屎。”少女鄙夷的声音隐约落在师怀音的耳中。师怀音蹙眉，她对这个身材圆润，锦衣华服的女孩毫无印象。但此女子说话着实不中听。
穆从寒弯腰双手靠在师怀音椅背上，她小声提醒道：“那是武安国公主尚双玉，是外门弟子。”
九玄宗弟子众多，有人的地方难免会有点小冲突。一般都是见好就收无伤大雅。师怀音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我们走吧。”她并不打算掺和弟子之间的事。
师怀音往前行两了步，便听到林中再次传来嘲笑声。“锦悦上仙怎么会看上你。”前行的脚步再次被打断。此次是穆从寒主动停下脚步。
随着两人的移动，师怀音看到人群中有人摔坐在地上。她只能看到那人墨色千丝被红色发带高高束起。师怀音认出那丝带。是她在秘境中送出去的那条。
姬云初？校园霸凌？各种可能在脑海里闪过，师怀音板起脸，心中闪过气恼，她的娃被人欺负了。
尚双玉收起笑容，她上前捏住姬云初的脸仔细查看。即使脸上沾了灰尘，也难掩姬云初姣好的面容。尤其是她眼尾的红痣格外妩媚。尚双玉肯定，假以时日姬云初必定倾国倾城。
“尽会些勾引人的狐媚子手段。”尚双玉无比厌弃地丢开手。她从怀里抽出绣帕擦手，说出的话有些刻薄。
“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锦悦上仙才不会看上你。不要以为你长得漂亮，锦悦上仙就会喜欢你。她不过是可怜你，上仙真正要收的人是冷秋雪。”
她就是看不惯姬云初，没资质却占了好资源。
周围不少人点头阿谀奉承：“就是，就是。”
“咳咳……”一道微弱的咳嗽声打破众人的附和。
姬云初跌坐在地上，透过人群中空隙，她看到师怀音柔和坚毅的目光。姬云初心中一紧。她习惯性的将双手藏于背后。
师尊会嫌弃她太弱吗？
姬云初宁愿躲在人群里，也不愿意被师怀音看到被欺负的场面。
师怀音的目光略过姬云初，落在满脸惊慌的尚双玉身上。“占着茅坑拉不出屎，”她细细品味尚双玉的话，师怀音挑眉脸上未显半分不悦。“你的意思是……本仙是茅坑？”
“噗，呵呵咳”穆从寒口水呛进喉咙间。她轻笑出声侧头避开师怀音的视线。穆从寒单手握成空心拳掩面咳嗽，借着逆风，她小声说道：“你继续。”
师怀音自动忽略穆从寒，慵懒靠在椅背上。她想表现得温柔好相处。
然而，她笑容落在尚双玉的眼里略微变质。
一向清冷疏离的锦悦上仙唇瓣微勾，笑容如冰山雪莲，迷人又刺骨。尚双玉急忙屈身行礼。“不……不，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师怀音收起笑容，深蓝色的眼眸宛如风雨欲来的黑夜。她不理会急得掉眼泪的尚双玉。她将目光紧锁人群中装鸵鸟的姬云初。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在为她出头。而这丫头宁愿躲在困境中，也不肯出来见她。
师怀音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不悦，她直视姬云初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听到姬云初被骂，尚双玉的脸上浮现得意。就知道废柴不得宠。想来姬云初也就只配给锦悦上仙解闷。如此，锦悦上仙定不会怪罪于她们，她们可是在替上仙教训人呢。
突然被点名，姬云初脸色僵硬，她迈着艰难的步伐从人群中走出。
师怀音快速查看姬云初的伤况。姬云初只是衣摆末端占染了一点落叶，其余没有伤处。师怀音放下心来，她左手撑着下巴靠在左侧扶手上，不怒自威的容颜吓退众人。师怀音冷声问道：“可有伤到？”
姬云初脚步一顿摇头小步走向师怀音，她的确没受伤，刚被推一下师怀音就过来了。姬云初乖巧站在师怀音身后看着鞋尖。
尚双玉只道师怀音是要教育姬云初，她高傲地直起背脸上露出讥讽。
“锦悦上仙，我们这是说教她一下。让她不要劳累您。”
“哦，是吗？”师怀音微笑着把玩耳朵上的流苏。
尚双玉点头如蒜。“嗯嗯，我们没有恶意。”
师怀音内心不悦，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三分。“云初是本尊的内门弟子，不管她能不能修行，能管教她只有本尊。”
尚双玉在师怀音面前踢到铁板。她急忙下跪道歉。“都是我的错，还请上仙惩罚。”
师怀音收回视线身边淡淡说道：“九玄宗内禁止打架斗殴。念在你们是初犯，回去把清心诀抄颂三百遍，五日后送至南厢院。日后若再发生此类事件，必罚戒尺三十板思过崖反省三日。”
尚双玉松一口气，罚抄算是最轻的惩罚了。她急忙磕头谢过。“多谢锦悦上仙。”
身后的姬云初低着脑袋，双手在搅着衣袖。想来刚受了欺负心里难过。师怀音散去戾气轻叹：“跟上。”
百焰峰早有弟子在屋内温习功课。师怀音将姬云初送到课堂门口叮嘱：“你自己进去，傍晚下学在此处等为师。”
等她，师尊的意思是要来接她吗？
师怀音平日甚少出门，如今出现在百焰峰，屋内早有学生探头探脑。姬云初压下雀跃的心，她摇头心口不一。“弟子可以自己回去的。”
师怀音蹙眉，她再三强调：“在此处等为师。”还是接送吧，免得再被人欺负了去。
“是”姬云初行礼离开。
将人送到目的地，师怀音和穆从寒顺着长廊往藏书阁走去。长廊外有不少弟子在练习御剑飞行，师怀音饶有兴趣地看弟子习剑。有不少弟子才刚入门，颤颤巍巍地站在剑上与地面平行还险些掉下去。
也有一些资质比较高的弟子，能灵活掌控飞行高度。底下有弟子看到师怀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行礼。
师怀音被慢慢推行，她自下而上扫过，一眼便认出人群里一身素衣的冷秋雪。
冷秋雪在上空感受到一丝探究，她顺着目光看到长廊上的师怀音。师怀音不知在和穆从寒说什么，她上扬着唇角，目光与冷秋雪对视。冷秋雪立刻驱剑落在地面，她收起剑朝师怀音的方向行了一礼。
师怀音轻轻颔首。
若是她双腿正常，师怀音是很享受受人朝拜的场面。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应，师怀音总觉得这些人在悄悄观察她的双腿。师怀音蹙眉，她轻轻地将毛毯下露出的鞋子盖严实。
前行的脚步一双鞋被打断。师怀音低眸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浅绿色并蒂莲绣花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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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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