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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煋对蔺府内部的风景和陈设颇感兴趣，一路上走走停停，目光流连在那些虽然干涸荒凉、但保存完好的亭台水榭上。
“蔺家，真是有钱啊。”
他用一种微妙的赞叹口吻说道。
沿着檐下小道领路在前的小姑娘听了，神色也同样微妙：
之前那个“看起来像江湖骗子的算命的”，她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并不吃惊；然而现在这个跟在身后，看起来吊儿郎当，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白衣仙长”，却真正彻底打破了她对修仙之人的认知。
她不由得回想，不久前蔺仙师回府时，那叫一个仙风道骨，风度翩翩。
她一时竟看痴了。
自己的爷爷更是老泪盈眶，连拐杖都甩脱了不要，踉踉跄跄上前去迎。
蔺仙师如此惊艳的人物，可为什么他临走前交代的客人，一个比一个离谱，一个比一个奇怪？
二人不知道小姑娘暗自的腹诽，殷寂连跟着顾煋身边，很适合地点头捧场：
“确实。看起来就是富贵之家。”
顾煋收回目光，偏头对他笑：
“既然不愁钱财，如此阔绰，就说明当年蔺家在裂羽城混得不错，怎么就突然举家搬走了呢？”
“徒弟不知......不过，我记得蔺家搬走时，正是裂羽城城主继位不久。”
殷寂连想起那些投在他身上，来自妖物对活人血肉的垂涎目光，垂眼道：
“或许，妖族统治下的地方，终究不适合人族居住。”
“蔺掌门眼光高远，未雨绸缪......”
“可蔺家出了个蔺清。”
顾煋摇摇头，理了理衣袍，道：
“蔺清当年可是徒手杀了一条妖龙，这名声在外，那个胆大不要命的妖怪敢来冒犯？”
“况且他还是道阳派的掌门，就算他人没了，他徒弟也是——这等身份，就连一方妖王也要忌惮几分。”
说了这么多，他又担心打击到徒弟的积极性，放柔声音道：
“你思路没错，蔺清当年命全族搬走，确实和城主继任有关，只是......和妖不妖的没关。”
他眉眼一弯，笑得有些促狭。
殷寂连起了兴趣，抱臂思索道：
“和城主有关，但又和妖没关？”
他隐约觉得，顾煋如此引导他思考这个问题，八成有些不正经的心思在。
*
“二位，到了。”
带路的小姑娘声音顿挫。
两人间的这段旁若无人的对话就此打住。
顾煋二人走进堂屋，小姑娘默默退去——一切都丝滑得顺理成章，殷寂连心里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方才那小姑娘见了顾煋，也是立马放下戒备和疑惑，迎他们进门。
没有要他们出示任何表明身份的凭证。
就好像早就有人料到顾煋会来。
据他师尊所说，蔺宅荒废多年，仅有几个当年不愿离开的忠仆后人守着。
这些寿数短暂，不识仙途的凡人，又是得了什么具体的指示，来迎接他们？
他虽然心里有疑惑，但顾煋一路走来，并未在此事上多说什么。
如果师尊都没说不对劲，那么他也不必管。
屋里是一个满头白发，但精气神不错的老者，看打扮应该就是蔺家守门的家仆。
顾煋未等他开口，就直截了当地问：
“前几日可有人来？”
老人毕恭毕敬行礼，道：
“回顾仙师的话，陈仙师前几日就到了，不过并未留在府中。”
“你知道我是谁？”
顾煋微微皱眉，蔺家后人认识陈玄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蔺清如果有心，一定嘱咐过——但不至于连他也认得。
“蔺仙师吩咐过。”
“他还留了东西给您。”
话音刚落，老者扬手示意。刚才的小姑娘哒哒地进屋，双手奉上一件被缎布包裹的四方之物。
顾煋接在手里，左右一掂量，便试出这是一本薄薄的书册。
顾煋心里知道，这八成就是当年静室里蔺清向他许诺过的东西，面上虽然不显，但心思早已微动。
见他手指摩挲着干净的缎面，有意当场拆开一看，老者紧跟着提醒道：
“蔺仙师让我交代给您，此物要出了裂羽城才能看。”
顾煋听闻，手上动作立马停了，笑道：
“这又是什么锦囊妙计？蔺清可真会故弄玄虚。”
他以前面对蔺清本人时，还能在礼节上装一装，念个“掌门”或是“师叔”，如今面对蔺清的后人，嘴上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蔺清交代的话，最好还是听。
顾煋歇了拆开一览书中内容的心思，转身把书册扔给了殷寂连，又问道：
“那陈玄现在搁哪儿？”
老人沉吟片刻，道：
“陈仙师两人有意要打探蔺仙师的行踪......问了当年城主继位之事。
这句话大有琢磨。
除非想下地府一游，否则没人会去关心死人的行踪。
殷寂连眼神微变，持着书册的手不由得收紧。
他终于知道那股不清不楚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道阳派掌门八年前就已经身陨，可眼下这座蔺家旧宅，却给他一种新近被安排过的感觉。
蔺清再怎么神机妙算，也算不到八年后，顾煋和陈玄会相继来裂羽城登门拜访。
而这一老一少，从始至终，都未曾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他心底出现一个荒谬但挥之不去的念头。
蔺清......
前任道阳掌门，叩问天机的第一人，
到底死没死？
顾煋嗯了一声，出口的声音有些冷，但他问的不是那句“蔺仙师的行踪”。
“城主是妖，性情多变，喜怒无常，你就任他们去了？”
这话讲得好没道理，小姑娘在旁边听得忿忿不平——她们爷俩两个凡人，怎么能阻拦用剑的仙师？
但她的爷爷依旧面不改色道：
“蔺仙师交代，不用拦。”
“好个蔺清......”
顾煋被气笑了。
“走吧。”
他对殷寂连说。
“去哪儿？当然是去城主府，捞人啊。”
*
“去哪儿？”
“去城主府。”
陈玄斩钉截铁地道。
“你真去啊？”
卓舟颇有些大惊失色，一把握住掌门大人的胳膊肘。
“我们在这里等着不好吗——等顾煋来，等他来再去也不迟啊...”
陈玄使劲往外抽手，愤恨道：
“不，我今天就要去，为什么要等他？”
“我陈玄一个人做不来吗？！”
卓舟欲言又止，他其实并不担心这位掌门的实力......只是，强龙都压不了地头蛇，他们这可是在裂羽城，去踢城主的馆，这合适吗？
不过为什么陈玄要对城主府如此执着，还要说回刚才——
堂屋内，陈玄、卓舟和蔺家老仆三人。
陈玄一下子叫道：
“等等，扶城主上位？”
“我师尊明明是为民除害，怎么就插手裂羽城城主的事了？”
老者有些怅然，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有些密：
“为民除害是不假......只是当年裂羽城城主借此上位，也是真的。”
“那条黑龙，本就是为了争城主之位，走了歪门邪道才开始吃人的。”
卓舟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可、可这也不算扶城主上位......”
“道阳派这种名门正派，怎么会有心插手妖族间的争斗？”
陈玄仍旧满脸疑惑和不信。
“......”
卓舟看到他那副样子，突然心中有些不忍。
估计这位掌门，被保护得太好，换句话说，对宗门间的勾心斗角和龌蹉事一无所知。
老者这回保持了沉默。
半晌后，他才叹出一口悠长又沧桑的气。
他似乎一下老了十多岁，双眼竟有些浑浊。
“蔺仙师当年......本不用诛杀那条黑龙。”
“只要将其封印困住就好了。”
“龙毕竟是龙，仙师您不要笑话我们这些凡人，”
蔺家老仆的声音嘶哑又低沉：
“天地龙凤都是气运所集，杀了龙，是要折寿损运的。”
感觉小卓是咱们的搞笑担当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去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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