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江市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味道。
天还未亮,林冉睡梦迷糊间,听见外面的声音:“冉冉,我和你爸爸出去卖早餐了,你等会儿记得把衣服晒了。”
是妈妈张琴。
林冉把身上的空调被往上拉了拉,含糊的“嗯”了一声。
外面又传来关门声,过了会儿,房间里安静下来。只余林冉轻轻的呼吸声。
醒来时闹钟还没响,林冉揉了揉眼睛,瞥了眼时间。
六点三十。
她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踩着拖鞋去浴室洗漱。洗衣机里留着未晒的衣服,林冉一件一件拿出来,放进桶里。
家在三楼,阳台沿街,拉开窗,能听见街上热闹鲜活的声音。
雨已经停了。
将衣服一件件挂好后,林冉闻到楼下早餐店飘来的包子香,夹杂着水蒸气裹挟的肉香。
林家是三室一厅的格局,林冉回到房间,拉开衣柜。
选了一条白色短裙,长度在膝盖上面一点点。对着镜子比了比,林冉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她抿唇,将天蓝色T恤下摆,紧紧地扎进短裙里。
镜子里的少女杏眸清透明亮,肤色白皙,短裙勾勒出纤细的腰,很文静乖巧的模样。
只有揪着百褶裙裙褶的手指,显出几分不安的模样。
将昨天做过的试卷放进书包,林冉在玄关处换好鞋,又觉得不妥。跑回房间拿了一件长款的外套套上。
这才安心出门。
楼下就是林冉爸妈开的早餐店——林记包点,也兼做面食。
时间尚早,早餐店里人不多,偶尔有客人买了包子后,便行色匆匆赶去上班。
张琴正在给客人指付款码,抬头看见走过来的林冉,随口问:“这么早就去补课?”
林冉眼睛垂着,不太敢对上妈妈的视线,扯了扯书包带子,她尽量平静地说:“我昨天和博远哥都约好了的。”
又有客人点了一碗面食。
张琴没想多,回头冲后厨喊:“三鲜面一碗。”喊完又给林冉说:“吃什么自己拿,给博远也拿一份早餐,人家可是清大高材生,听说前几天有人请他去补课,一天五百块钱,博远都没去呢。你可得跟着你博远哥好好学习,知道不?”
“嗯嗯。”林冉乖乖点头,给自己拿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给赵博远带的是同样的一份。
她装进袋子里转身准备走,身后张琴忽然“唉!”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林冉心口一紧,呼吸都停顿了一秒,她咬着嘴唇慢慢回头。
却见张琴又从蒸屉里捡了三个牛肉包,装进袋子里,说道:“再拿几个牛肉包,牛肉包好点儿。”
原来没有发现。
林冉舒了一口气,她手指勾着张琴递过来的袋子,嘟囔道:“妈,博远哥哪儿吃得了那么多。”
“吃不了也得给人家拿。”张琴说:“人家免费给你补课是人情。人家吃不吃是人家的事,拿不拿是你的事。”
听着这番“人情论”,林冉歪了歪脑袋,走出了早餐店。
晨光熹微,路灯已灭,下过小雨,街道仿佛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
有些店还没有开门。
走到拐角处,林冉注意到有家商店在装修。她回忆了一会儿,这家店以前似乎是服装店,生意一直不好。
不知道这次会改成什么店。
林冉踩着青石方砖的路面,偶尔有砖块不平整,踩上去时会从缝隙里跳出积水。
她小心的避开。
身后忽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林冉抬头,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中一辆黄色的电动车疾驰而去。
伴随着前面外卖小哥的一声“对不住”而来的,是身侧青石方砖碰撞发出的闷响,以及她小腿被冷水泼过后冰凉的触感。
电动车驶过她身侧时,溅起大片水花,她外套湿了一小半,小腿上全是沾着泥的积水,鞋子也直接湿透了。
装早餐的袋子也瞬间变得脏兮兮的。
林冉蹙了蹙眉,按捺住脾气,将书包放在一家店的门口。她脱下湿了小半的外套,叠起来搭在书包上。
她从包里翻出纸巾,轻轻擦掉粘在小腿上的泥。万幸出门时穿了外套,里面的衣服没有弄脏。
忽而,林冉动作一顿。
有所感应般的,朝右边的方向看过去。
离她二十米左右,那家还在装修的店门前,坐着一个少年。他也不嫌地上脏,直接一屁股坐着。
林冉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人在看她。
她年纪尚小,并不会将这目光往深里想。只以为这个少年在看她的笑话。
林冉鼓了鼓脸颊,继续低头认真的把泥巴一点点擦掉。
少女穿着天蓝色T恤,下摆紧紧地扎进短裙里。白色的短裙勾勒出纤纤的腰肢,仿佛能握在掌心,半弯着腰,低头擦去小腿上的泥。
她膝弯处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因为用力,泛出浅浅的红色。纤长的手指捏着卫生纸,将黑色的泥擦净。
那一截腿嫩生生的,白的惹眼。随着泥沙被擦净,露出纤细的脚踝。
在这朦胧冒着雾气的清晨,莫名染上几分禁忌的味道。
陆无别捏紧了手上的烟,眯了眯眼眸。
林冉把腿上的泥擦干净后,抬头就对上了少年的视线。
这个少年还在盯着她看,仿佛在看什么猎物似的眼神,带了三分玩味。
让人很不舒服。
林冉打量他。
这是个留着寸头的少年,穿着白色背心,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他左手捏着一根烟,烟头一点红色,却没有抽。
大剌剌的坐在水泥地上,眉眼硬挺,有几分凶悍,仿佛随时准备好要与人干架。
总之不像什么好人。
林冉拿起地上的书包、外套,踩着湿漉漉的鞋子走开了。早餐袋子已经脏了,她没有拿。
陆无别咬住烟,目光落在少女走动间,摇曳晃动的白色短裙上。
视线往下,是刚被擦净的两截纤细小腿。白的似玉的两截腿,踩在青黑色的方砖上,衬得那腿白的晃眼。
-
赵博远家和林家只隔了两条街。
以前两家住对门,前两年赵家买了新的商品房,搬进了新小区。林冉和赵博远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赵博远比她大一岁,念书也始终高她一级。
他已经高考完,被清大提前录取,林冉却要到开学才念高三。
昨天已经和赵博远约好时间,林冉到的时候,赵博远正在厨房煮面。
他过来给林冉开门。
门开启,露出赵博远那张斯文清秀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边眼镜。
林冉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她抿紧唇,低下头,轻轻喊了一声:“博远哥。”
“嗯。”赵博远应了一声,“昨天给你布置的卷子做完了吗?”
林冉乖乖说:“都做完了。”
赵博远没有注意到她微红的脸,他转身继续去厨房,温声问了林冉:“吃早餐了没?我煮了面。”
“还没。”林冉脱下湿哒哒的鞋子,换上拖鞋。
怕把赵博远家的地板弄脏,林冉把鞋子放在很角落的地方。
赵父赵母都是大学教授,两人暑假出去调研了。只留下赵博远一个人在家,因着以前两家住对门的邻居关系,林冉爸妈就拜托赵博远帮林冉补补课。
这是补课的第二天。
林冉和赵博远对坐着吃面,两个人的碗里都卧了一个鸡蛋。林冉悄悄抬眼看对面的赵博远,发现他在认真的吃面,也没有注意到她今天的穿着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赵博远吃面的模样十分斯文,慢吞吞的。一碗普通的面条,被他吃出了大餐的感觉。
林冉耷拉下眉眼,蔫蔫的咬着面条,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怎么吃的不情不愿的。”赵博远见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像问小孩儿似的,“哥哥做的面不好吃?”
林冉说:“没有。”
“那就是在减肥?”赵博远笑着说:“你们现在的小女孩啊,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了。饭还是得好好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跟劝小朋友似的。
林冉泄气地“哦”了一声。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吃早餐,也没注意到她湿透了的鞋子。更没看到她今天故意穿的“清.凉”。
他永远只把她当做邻居家的小妹妹。
吃了面,赵博远给她讲题。他的嗓音清润好听,讲题时思路清晰简洁,林冉的视线从试卷飘到赵博远的下巴上。
注意到她走神,赵博远叹气:“冉冉,认真点啊。你马上就高三了,高三可得真的认真了。”
“博远哥。”林冉喊完这一声,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有半个月赵博远就要去京市念大学了。
或许她整个高三都见不到他了。
“嗯?”赵博远很有耐心的等她说。
林冉鼓起勇气问:“你去大学会不会想我?”
“当然会啊。”赵博远说,“你是我妹妹呀,怎么会不想你呢。”
林冉对上他的眼睛。
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少年的眼眸清澈,带着温柔笑意。他对她完全不是那种意思。
林冉气垒,她手指指着另一道题,问:“博远哥,这个我错在哪儿啊?”
赵博远耐心给她讲题。
-
补习完是傍晚。
赵博远无疑是个好老师,林冉听他讲了两天课,获益颇多。她从赵博远家出来时,穿着重新刷了一遍的鞋子和干净的袜子。
赵博远去做午饭时发现她鞋子湿了,细心地帮她烘干,又找出一双新袜子给她。连外套也给她洗干净了。
林冉叹着气抬头。
傍晚夕阳正好,天边被灼烧出橙黄色的色彩,路面的积水已经干了。
回家时又路过那家装修的商店。
一众装修工围在商店门口,正在吃晚饭。其中有个穿背心的、留寸头的少年。
正是早上盯着她看的那个人。
原来他是装修工,林冉心想,难怪早上会在这儿。
她从商店门口走过。脚步顿了一下,一偏头。
不期然,和那个寸头少年又对上了视线。少年额头上全是汗水,小麦色的皮肤,紧绷着的肌肉,透出生猛的力量感。
只是那双眼睛,那道视线,有些过于灼.热,令人喊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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