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不安地垂下了眼眸,躲开了少年的视线。
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少年。他已经没盯着她看了,他身边的工友正和他说话,少年轻轻扯了扯嘴角,仿佛在笑。
可是那笑容却透着三分冷淡。
林记包点晚上也做面食,张琴和林志华要忙到晚上九点才歇。
林冉回家自己热了点饭菜,吃了饭后,坐在房间里写今天赵博远给她布置的试卷。
张琴回家就见女儿在做题。
窗外的夕阳已经落了下去,天幕染上浓黑的色彩。少女坐在书桌前,台灯灯光将她侧脸照的柔美乖巧,捏着笔,认真地演算着习题。
今天晚上快关门时,又来了几位客人,坐在店里喝酒聊天。她和林志华回家已经十点了。
很晚了,张琴心疼道:“冉冉,快去睡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林冉头也没抬,手里的笔不停,嗓音很乖:“妈妈,我还剩两个大题,做完就睡。”
听到这话,张琴又是疼爱又是欣慰。
她和林志华两人都没读什么书,那时候家里穷,小学毕业就出来打工。可是女儿林冉却特别听话,从小成绩就名列前茅,也从不和同学闹矛盾,这么多年,没让她和林志华操半点儿心。
给女儿热了杯牛奶,张琴也怕打扰她,轻声说:“冉冉,我和你爸都没文化,也不知道这读书该怎么读,你刻苦妈高兴,但是可千万别把身体熬坏了啊。”
林志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听见妻子给说女儿的话,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打断妻子道:“别成天说这些,让孩子早点睡。”
“我说什么了我?”张琴气啊,她这个老公结婚二十年没说过半句中听的话,大步走出林冉房间,带上房门,张琴揪住林志华的耳朵:“我说的哪句不对?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林志华皱皱眉,服软道:“你说,你说。”
林冉做完一道题,听着外面父母吵嘴的声音。忍不住弯了弯唇。
大多数时候都是张琴在说,林志华偶尔蹦出两个字。却也都是顺着张琴的。
喝了一口妈妈送进来的牛奶,林冉继续把剩下的一个题写完。
第二天再去赵博远家补课时,她没再刻意穿的“清.凉”,而是换上了长裙。
在自己店里拿了早餐,林冉又路过了那家正在装修的商店。商店门口摆着许多木材,装修工已经开始做活了,从店里面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可是没看见昨天那个少年。
林冉好奇地又往里望了一眼,还是没有。看来那个少年应该走了。
结果她一抬头。
商店门口搭着的架子上,蹲着个穿背心、留着寸头的男生。那架子三米多高,他也没做防护措施,就那么半蹲着,拿着卷尺在量长度。
正是昨天那个大喇喇坐着抽烟的少年。
林冉都替他害怕。
这么高,要是掉下来,该有多疼。
男生若无其事,没看见她,专注做着手头的事。那件白色背心湿透了,湿哒哒地黏在他身上,能清晰看见背后的肌肉,那背影魁梧结实,充满了力量感。
林冉没多看,快步走开了。
赵博远仍旧和昨天一样,先检查她做的卷子,然后给她梳理知识点。
他身形清瘦,自带几分斯文干净的书卷气,给她讲题也细致耐心。林冉今天没走神,认真听他讲,心里的某个角落却有些酸酸的。
赵博远少年老成,始终高她一个年级,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只能是小妹妹。
-
林冉数着日子,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每给她补一天课,赵博远去上大学的时间就近一天。
高三开学还剩一周时,赵博远的同学约他先去京市熟悉环境,给林冉的补课只能暂时终止。
他本来是因着情分才给她免费补课的,林冉很懂事地说:“博远哥,你去吧,我会好好学习的。”
赵博远大致给她划了一些重点后,就搭上了去京市的飞机。
那天林冉很想去送他。
她可以以邻家妹妹的身份去,赵博远只拿她当小孩子,并不会多想。
然而林冉没有去。
她难过地趴在书桌上,看着窗户,有一点儿想哭。远处天边有一架飞机的残影,林冉想,那会不会就是赵博远的那趟航班?
赵博远去了清大。
全国最好的学府。
她的成绩虽然还不错,离清大却还差的很远。
他们之间不仅差了一岁,还隔着很多其他的东西。
林冉握着笔,在草稿本上写了两个字——清大。写完,又很快划掉了。
怕被爸妈看见。
看见了“清大”这两个字,就像是被父母窥见了她的心事。
赵博远走后,林冉早上会去帮父母做事。她站在蒸屉前,笑着问每一位客人想吃什么。
来来往往的客人看见这个温柔笑着的清秀小姑娘,心情也忍不住变好。
客人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分:“给我拿一个白菜粉丝包,一个鲜肉包,再来一杯豆浆,谢谢小妹妹。”
林冉动作麻利地给客人装好,温温柔柔道:“不用谢。”
“来碗牛肉面,四个肉包子。”
林冉正在给一位客人拿包子的时候,听见这个过分冷淡的声音。她没多想,把包装袋递给客人,回头对爸爸说:“一碗牛肉面。”
“好勒。”在后厨忙碌的林志华应了声。
林冉手上动作没停,将四个肉包子装进袋子,头也没抬便递了过去。
那个人动作很快地接过了,随后是椅子拖拉的声音。
之后暂时没有客人过来,林冉空闲了一会儿。她抬眸,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个寸头少年。
少年正在低头玩手机,有些不耐烦的模样,那个四个肉包放在他手边。
刚才那个十分冷淡的声音,好像就是他。
他仍穿着标志性的白色背心,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林冉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线条冷硬。
林冉悄悄地往柜台里面挪了挪,也不知道他认出了自己没有。
她才一动作,少年感应般的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林冉眨了眨眼,有点儿囧。
少年也冲她眨了眨眼睛。
他眉眼过分凶,刚才不耐烦的神色还没褪去,此刻眨眼,仿佛准备揍人。
林冉心头一跳,再也不敢对上他视线,把头埋下去,盯着桌面上摆着的付款码。
牛肉面好了,林志华喊林冉过去端面。林冉端着托盘,小心地走到少年身边,将面碗从托盘里拿出来,放到少年身前,轻声说:“请您慢用。”
陆无别抬眸,盯着她看了会儿,又垂下眼,看着棕黑色的面碗。
方才少女纤细白皙的手,端着棕黑色的碗,衬得手指美的像瓷。
声音也好温柔,像是江南三月柔柔的晚风。
他忽而有些口干,“嗯。”
有客人来了,林冉又给客人装包子。扭头,身边的少年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他一口包子一口面,十分不顾及形象。
大口大口的,好像十年没吃过饭。
不到三分钟,少年已经把四个肉包、一碗牛肉面,甚至面汤都解决干净了。
林冉看的瞠目结舌。
他扫码付完钱,直接走了。
那天之后,那少年没再来林记包点吃过早餐。偶尔林冉经过那家商店,一众装修工围在门口,或吃饭或聊天。
那个寸头少年十分显眼,他一身腱子肉,眉眼硬挺凶悍,吊儿郎当的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翘着腿,嘴里咬着一支烟。
模样轻狂又不羁。
-
开学后正式进入了高三。
林冉所在的三中是江市最好的中学,她选的全理科,有固定的班级,不用走班。
开学第一天,大部分同学都在低头做题。(3)班是重点班,班上五十个学生,都是学校前一百名。
每个人的桌上都堆着厚厚的书,铺着试卷。
林冉坐在第五排,靠走廊的位置。她整理了下假期做的试卷,班主任还没有过来,趁这个时间,林冉把桌子上的资料书摆放整齐。
“林冉。”
背后被戳了一下。
林冉回头,后桌唐温书指着卷子上的一道题问她:“上学期老师讲的这个题,我不太明白,你会吗?”
是一道化学题,有点复杂,要推理很久。
林冉在草稿纸上写推理过程,小声的给他讲。
“同学们,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讲台上传来班主任周老师的声音,“同学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下新同学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好吗?”
周老师是语文老师,执教不久,声音充满了激.情。
台下的同学们大多埋着头,还在做题。只有少数几个象征性的拍了拍手。
林冉一向听话,她转回身,很认真地鼓了鼓掌。
掌声稀稀拉拉,林冉也看清了新同学的模样。她愣了愣。
是那个装修工少年。
少年黑色T恤,黑色长裤,修长挺拔,又高又壮。站在讲台上,神情淡漠散漫,却很凶。
他似乎也看见了林冉,轻轻挑了下眉,眼神落在她脸上,停留几秒,挪开。
他说:“大家好,我是陆无别。”
嗓音也是冷淡的,仿佛很无所谓的样子,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嘶——”
“好拽啊。”
“他是不是混社会的啊……”
林冉听到有同学小声议论。
她垂下眼眸,拿了一本书,摊开,竖起来,遮住了自己。
周老师也不太满意陆无别的自我介绍,拧了拧眉,终究没说什么。
她指了指唐温书旁边的位置,说:“黄邺,你坐到周俊驰旁边,陆无别,你就坐黄邺的位置。”
黄邺东西不多,随便收拾了下,就换好了位置。
陆无别扫了一眼,从讲台上走到座位。
少年人高腿长,步子迈的也大,林冉只觉得身旁仿佛笼罩住一片阴影,随后,眼前出现一只手。
手背肤色是小麦色,十指纤长却粗糙。那只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她遮脸的书,轻轻用力,抽开了。
林冉错愕抬头。
少年神情平静,收回手,经过她座位,坐到了唐温书的旁边。
方才的那件事,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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