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霜冻,风扬露凝。
雪落得悄无声息,雪花纷纷洒洒,雪树亭亭如盖。
龙湦已在凤凰木下呆坐半日。墨雲微死了?他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两年前还活蹦乱跳的老狐狸,变成了被狱中烈火烧焦的黑狐狸。
……
龙湦想得入神,没留意到有人爬上了凤凰树。
“哗”,雪雨轰然砸下,劈头盖身淹没了他。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
这笑声……“东方嵘!你要死是不是?”
穿着青衣的男子跃到安全距离,用手势安抚,“湦湦,淡定!淡定!”
龙湦边抖雪边恐吓,“你惨了!”
东方嵘擅长轻功,但他这点功力在龙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啊!我要去告诉师父,你仗着人高马大又欺负我!”
龙湦扯着他后衣领问:“谁欺负谁?”
“你总跟我娘告状,结果呢?”我娘骂的都是你!
“哼,师父偏心。”
“你比我年长两岁,难道不该让我吗?”
东方嵘侧头瞥向比他高了一个脑袋的龙湦,“湦湦,你长这样,好意思叫我让你?”
“……”
“等会儿,带我出去。”
“滚远点!师父会扒了我的皮!”
“阿嵘,你的皮已经被扒多次,加一次也无妨。”
“不!”
“你不是一直想去云中城吗?我带你去。”
“湦湦,云中城……乱了。”
他垂眼自责,“这次,我不会帮你。”
“舅舅,我想出山庄。你帮帮我!”
龙钦朔缩紧脖子摇头,“使不得,使不得,阿玥会把我赶出家门!”
“莹滢,你带带我吧!”
“不行,姑姑若知道,我得挨鞭子!”
“我娘最疼你啦,她肯定舍不得。”
“湦表哥,我害怕……”
……
龙湦求助完凤凰山庄能帮他的所有人,可她娘是只母老虎,除了他,没谁敢惹。
他只能在凤凰木下给老狐狸烧纸钱了……
摄政王下葬那日,云中城百姓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众怒难犯,寸步不行。
沈维浩**,驱离百姓,群民激愤,终举刀见血。
民众前仆后继,以卵击石。声声泣啼,死而无怨。
墨雲微隐于人潮,悲恸地看着摘星楼的人阻止这场闹剧。
从这时起,江湖势力正式介入朝堂争斗。
“陛下恕罪,臣是不得已而为之。”
“丞相做的无错,该赏!”那些百姓能给表哥陪葬,他们荣幸之至。
墨雲微身死,谷满城被贬……玉兴绥目前已掌握皇权,他独断专行,暴戾恣睢,大臣们过上了风声鹤唳的日子。
“陛下,今日插手的江湖人颇有本领,御云军还是有折损。”
“江湖事,需江湖人,尘逍会去处理。”
沈维浩注视这少年天子片刻,行礼告退。玉兴绥心计深沉,仿佛退出了他的控制。
狼牙锋利,不咬仇敌,独咬自己人。现今,玉兴绥已向他发起攻击,而他只能收起爪牙,被动防守。
云中城南方,某处偏僻的庄子里,躲藏着摘星楼的主力。
“主上威望过高,今日之事大概还会重演。”
“青川,也许我们不该走。”
玉兴绥宣布要娶沈芊思时,他突然恍惚无措。
那晚,他第一次发现玉兴绥看他的眼神变得不同,和尘逍渴求他的那种疯狂毫无二致。
“表哥,我不娶沈芊思了,娶你,怎么样?”
“你说什么?”
“娶你。”
他愤怒地扇他一巴掌。
“你再敢说一遍!”
他眼神坚定,“表哥,你想听多少遍,我都能满足你。”
“混账东西!”
他野心堪比天高,可他也只有他高。说到底,他才刚过十八。
他辅佐他近十年,他始终都在仰望他。但没想到,有一日,他会如此仰望他。
是哪儿出错了?怎会让他产生这般念想?……
他不知悔改,他痛打他一顿。没有打醒他,却把自己打进大牢。
没呆两日,狱内便走水了。
“主上,他们为抢你手里的权势,借故放火,不管走不走,都会对外谎称你已亡故。若不走,我们如何反抗?”
是啊。先前他困于朝堂,而今游荡江湖,忧国思民者,不需顾虑天地。在哪儿,他都能所向披靡。
摄政王已死,就让他真的死吧。
墨雲微不会死。
“青川,我写封信,你伪装成石山门的人送去给沈维浩。”
“属下遵命。”
没几日,云中城又换天了。
摄政王成为百姓口中的乱臣贼子,文人笔诛墨伐,倒戈成片。
墨雲微不是玉氏血脉,竟冒占摄政王之位,企图拨乱反正、篡取江山。
偷梁换柱,不自量力……他该死!
人不坚定,则易被蛊惑。善良被蒙蔽,滋生的便是恶毒恨意。
摄政王有了污点,坏人就紧抓不松。帮凶接二连三,污点扩延,他终归,十恶不赦。
没人再为摄政王出头了。也不会再有人枉死。
十年功名成尘土。
尔后,他只是那个未被埋葬的墨雲微。
“湦湦,我们快回去吧。”东方嵘清秀的俊脸上满是愁丝。
龙莹滢也惴惴不安,“是啊,湦表哥,回去吧,我害怕……”
龙湦一副潇洒样儿,“都离开凤凰山庄了,你们怕什么?”
龙莹滢打击他,“只要没出凤凰城,我们还是会被抓回去,姑姑会打死我!”
“不不不。”龙湦小心翼翼掏出一块金黄的令牌。
“凤凰羽!”
“我机灵吧?”
东方嵘和龙莹滢生无可恋,“完了,完了……”
“我们定能顺利去到,哎!你们干什么?”
东方嵘和龙莹滢一人一只手,拖着他就走。
“湦湦,前方没有路,回头才是岸。”
龙湦被拖着往后退,嘴里高呼大喊,“你们俩……叛徒!”
“嗯嗯,湦表哥,我们是叛徒,大大的叛徒!”
拖行一段距离,龙湦被放开、扔掉,“砰”地仰倒在地。
“啊!”屁股好像开花了。
“不许动……”
长剑围住了他们的脖颈。
他被拽起,凤凰羽也被抢走。
放眼看去,有二三十人。
“嘿!盯了你们一路,没料到真是凤凰山庄。”
“刘护法,这就是凤凰山庄的庄主令,凤凰羽?”
“护法,凤凰羽?”
刘守财捋着胡子点头,“公子,快派人去禀告副门主!把他们带回云中城,这下咱们立大功啦!”
打跑这些小喽啰不是问题。
东方嵘和龙莹滢蓄势待发,龙湦却抽风似地朝他们眨眼。意思是:不要冲动。
吩咐完跑腿小弟的石英宝刚转头便道:“护法,这人眼睛有问题。”
“!”
被发现了!
“我把他眼睛戳瞎。”
“?”
石英宝是个执着的人,刘守财并不能劝阻。
眼看他快走到龙湦面前,东方嵘幸灾乐祸,“别别别,别冲动。他从小就有这眼病,可怜呐!”
“我帮他戳瞎,病就治好啦。”
“……”
龙湦不得已迅速挣脱钳制,捏住伸向他双眼的两根手指。
石英宝尖叫,“啊!护法,救我!我手要断啦!”
刘守财被龙莹滢拦住,她极有气势地命令道:“把凤凰羽,还回来!”
见他不动,龙莹滢从挎包里抽出软鞭。她鞭法了得,刘守财应对不暇。
鞭子挥舞,鞭风呼啸,红衣女子身姿灵动,宛若游鱼穿梭。
喽啰们也看呆了,不想上前讨打。
龙湦抬脚踹在石英宝屁股上,“这点花拳绣腿,还敢如此放肆?”
石英宝甩着手,下跪求饶,“大哥,大哥,我错了。你眼睛好看,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想戳瞎。”
“……”
“羡慕我长得好看?”
“是啊,大哥,我不敢了,放过我吧。”
“好啊。”龙湦把他拉起,“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兄弟?”
“嗯。大哥教会你的第一件事:行走在外,不可猖狂。”
“是是是。学到了。”
石英宝憨笑着喊大哥,他很快去阻止刘守财和那一帮喽啰。
刘守财身上挨了几鞭,发觉状况不对,他瞅准机会就跑。
“莹滢,别追!”
“可是凤凰羽……”
“不要了!”
东方嵘打斗累了,蹲在地上歇息,他满腹牢骚,“湦湦,你可真大方!我是不敢回去了。师父不止会扒皮,还会断筋剔骨。”
“湦表哥,凤凰羽丢了,我没脸回去了。”
两人唉声叹气……
龙湦让他们独自发泄,带着石英宝走去一边。他套到不少消息。
“湦湦,那傻子怎么带手下走了?”
“我让他去为我们打点客栈。”
东方嵘摇头,“啧啧啧,你可真坏!”
龙湦胸有成竹,“石英宝身份特殊,我们与他相伴,凤凰山庄的人不会轻举妄动。”
“湦湦,我们真要去石山门?”东方嵘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月后,石山门的门主夫人要嫁给副门主,你们难道不想去凑热闹吗?”
门主夫人嫁给副门主?
“湦湦,你真是情报好手。”
东方嵘完全被说服,龙莹滢还在纠结,“湦表哥,那凤凰羽?”
龙湦无奈地从包袱里再拿出一块金黄的令牌。
“凤凰羽!!”
“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敢偷我娘的令牌?”
意思是:他没胆偷,那块是假的,这块也不真。
两年前,他跑去云中城。回山庄后,龙铃玥没像往次一样用鞭子抽他,倒是集众人之力,想出一堆恶毒主意来慢慢“折磨”他。
他怕什么就用什么。身体上不疼,心里却受尽摧残。
然后,他明白了打探情报的重要性。
凤凰山庄锁不下一颗自由向外的心。
他们困不住他。
“湦表哥,你敢伪造凤凰羽?”
龙湦拧着红绳,红穗飘飘,令牌摇晃不停,“还问!还问!还不明显吗?莹滢啊,你怎么会越长越笨?”
“滚!湦表哥,你胆子不小!你干嘛一定要去云中城?”
去云中城干嘛?他好像也不清楚。他自有记忆起,就一直憧憬云中城。可为什么……他不懂。
他娘一直不让他出山庄,他偷跑一次就会被打一次。但他骨子里桀骜不驯,不让他跑,他偏偏要跑!
等玩够了,他就回去接受惩罚。
不过这次,后果可能很严重。他娘怕真会扒龙皮、抽龙筋。
龙湦常常想,要是他能有个爹,那他娘或许就不是母老虎了。
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但是,只能想想。唉,想多了,就伤感。不如不想。
等凑完石山门的热闹,他就去查清楚老狐狸在哪儿。他们相处的那三个多月,他发现:他跟摘星楼多有往来。
摘星楼神秘莫测,他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可重入云中城时,已不知今夕何夕。
旧人难依旧,胜地也异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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