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章归来后,不周山内门众人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是愈加不安。
大家都认真做着自己的事,皆害怕因时章一事受到波及。
舒云与裴思故于山巅之上的闻曦亭对弈,舒云执白,裴思故执黑,两人棋艺相当,这一局已然酣战一个时辰。
舒云拧眉看着这焦灼的棋盘,谨慎地于棋盘中腹落下一白子,裴思故像是早知如此一般,指尖夹着一颗黑子落于其侧,至此,死局已成。
舒云将原本拿在手中白玉棋子丢回了棋盒中,“我输了。”
她话音方落,便有一弟子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裴思故,又看了眼舒云,对着这位宗门内的大师姐说道:“舒师姐,宗主正在灵犀仙殿内用赤月鞭惩戒简姑娘,简姑娘如今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了。”
听到此消息的舒云脸色一变,她本以为师父只会将简从宛丢进涤心池中反省,未曾想竟动用了赤月鞭,那鞭子之力她也曾领受过,可不是简从宛能受得住的。
时章本就可怜,好不容易得一心上人,可断断不能让师父给打没了。
眨眼间,她便到了灵犀仙殿外,仙兽扫厄正懒洋洋地在仙殿门外晒着太阳,舒云闯入的速度快如残影,快得它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未经传召擅入仙殿已犯了门规,舒云见到奄奄一息的简从宛时,竟然还替她挡下了复伏生的一鞭,更是触了复伏生的逆鳞。
他在宗门内一向说一不二,此刻他的威严因舒云的闯入而受到了巨大的挑衅。
复伏生敛容看向自己这个一向乖顺的大弟子,厉声呵斥道:“舒云,你这是做甚。”
舒云忍着剧痛跪在冰冷的地上,以头触地替简从宛求情:“师父,万不可再打了,再打,便要出人命了!”
复伏生扫了仍被吊于半空中的简从宛一眼,见她的头已经无力垂下,整个人血淋淋的,看起来着实是受不住了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道:“此女子拐带时章离开宗门,差点铸成大错,我责她五十赤月鞭,已算是宽恕!”
舒云还想再说什么,身后走来的一人先于她一步说出了她心中所想:“师父,可简从宛如今是唯一一个可使用上古神器往生镜之人。上古神器本就鲜见,能驱使神器之人更是自尧光神主失踪后便从未出现过。如今魔族异动频繁,集仙界之力的魔尊封印已隐有松动的迹象,简从宛同时章一样,不容何闪失。”
裴思故所说的话字字珠玑,复伏生自然也知这其中的厉害,他眉头一拧,最后还是松了口令舒云带走简从宛回去养伤。
吩咐完,他又看向自己这两位擅闯灵殿的弟子。
舒云与裴思故已在复伏生座下多年,自然明白为何意,遂齐声道:“今日之事,弟子自会到长老处请罚!”
舒云先一步站起,想要背起简从宛,却被裴思故抢了先。
“师姐,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吧。”他将简从宛稳稳地背在背上,随舒云一道小跑往后山而去。
院子里的榉树精许久未见到简从宛,正悠闲汲取着灵气,让自己长得更为粗壮些。
骤然见那裴思故背着一个血人回来,初时他还没有忍住那血人便是这院子的主人,直到看到那双眼睛,这才确信,此人就是简从宛!
他看见简从宛被背进了屋子里,然后在舒云的帮助下被裴思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榻之上。
干净的榻上顷刻间被简从宛的血染得一片深红。
舒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鞭伤,吩咐裴思故:“师弟,快去时章屋子里将他那些灵药尽数拿来,快!”
榉树精看见裴思故使了术法瞬间到了时章屋中,又将他那屋中的灵药尽数揽入怀中,眨眼间回到了简从宛的屋子里。
“都在这儿了。”桌上被放了一桌子的药。
舒云看了一眼裴思故,“你出去,我要给简从宛脱衣疗伤。”
裴思故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简从宛,疾步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屋门。
屋内的一切经门窗阻隔后再也看不见了,榉树精看见裴思故坐在台阶之上,双手搭在膝上无力垂下,满脸愁色。
屋内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榉树精看见裴思故的垂下的双手紧握了起来,进而,他成了遭殃的。
裴思故站起来对着不远处的榉树就是一拳,他没有用动用法力,只凭借着一股蛮力将榉树粗壮的树干捶出了一个凹坑。
榉树的枝丫猛地摇晃了一下,榉树精忍着腹痛不敢发出声音。
他在心里暗骂:“这裴思故是不是有病,拿他撒气作甚!”
屋内不时闪出异光,那是舒云在施法医治简从宛,到后面,简从宛的痛呼渐停,外面站着的裴思故似乎也没那么焦躁了。
近两个时辰后,舒云从屋里面走了出来,她似乎也已经力竭,出来后扶着旁边的廊柱从喉咙里呕出一口鲜血。
裴思故赶忙上去扶住她:“师姐!”
即便如此难受,舒云还是忍着说道:“活下来了……至于能不能醒,我也说不准……”
这般说来,简从宛虽活,然却有可能成为一个活死人。
舒云气若游丝,将欲倒下,“唤长音来照顾简从宛,我先回去歇息了。”
她双指一并,施法消失在了此院中。
裴思故不再停留,推门进了简从宛的屋中。
-
涤心池内的寒气正袅袅向上飘,还穿着原本那身衣裳的时章依靠在池壁上。
他双眼紧闭,苍白的面庞有大颗大颗的汗珠在落下。
他陷入了一个好像永无休止的梦里,那梦是黑暗的,可怖的。
他看见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正在一幽深的黑渊里狂奔,她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着她。
然后,她被一男子拦住了去路。
这女子跪在地上,恳求他放过自己与腹中的孩子,这人却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长剑刺破了她那鼓起的肚子,从中挑出一个还未足月的却已经完全成型了的孩子。
这孩子**裸地被丢下了地上,已然没了气息。
持剑者再度看向了那位被生生破腹的母亲,确认其已死后,飞身离开了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
在他离开后,这已死妇人的怀中发出一道紫光,进而崖底传出一阵微小的啼哭,这啼哭声也同样传进了时章的耳朵之中。
然后,他双眼一睁,陡然清醒了过来。
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四下望去,看见周遭熟悉的场景,知道自己这是又被丢来涤心池了。
寒气不断地侵入他的骨髓,他却无知无觉。
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时章疑惑低头,解开了系在自己腰上的宝囊。
这囊中唯有一物,便是简从宛赠给她的木人。
他缓缓将这木人拿出,端详着木人那张与简从宛一模一样的脸,可突然间,这木人的双眼中却落下了泪来。
他抬手逝去,却发现这木人的眼泪越流越多。
他征愣地望着自己指腹打扮水痕,这木人竟然会哭,这是何故?
“时章。”
听到有人唤自己,他飞快地将这木人塞进了宝囊中,回头便见他的三师兄裴思故正在朝涤心池这边走来。
隔着结界,时章问道:“三师兄是如何进来的?”
裴思故蹲在他跟前,两人间隔着一个结界,相对望着。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进来的,你只需要知道,简从宛快死了。”
时章那平淡的眼睛中突然有了些许波澜,可迅速又被他掩了下去,转而变成一种担心的神情。
“阿宛怎么了?”
“被师父用赤月鞭抽了快二十鞭,整个人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他看向这位师弟的眼神尤为淡漠:“时章,你想利用简从宛得到什么呢?”
时章垂下了眼睫,他不再看向裴思故。
“师兄来,便是同我说这些吗?”他在水底下的手轻柔地捻着宝囊中的木人,像是在轻抚着简从宛的脸庞般。
裴思故握在剑柄上的手骤然紧握,他按捺下心中的冲动,转身便要离开。
时章靠在池壁上,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只怪物,那般无心无情。
“师兄,你去取一个瓶子来吧。”
裴思故离开的脚步有一瞬怔住,他很快拿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瓶,还有一把短刀。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穿过结界将这东西递给他。
时章被湿衣黏住的手臂向后伸出,就这般轻而易举地穿过结界,伸到了裴思故跟前。
裴思故嗤笑一声,笑自己的天真,他这般怪物,这涤心池又怎能困得住他。
时章将这瓷瓶放在池边,然后用那柄短刀毫不留情地划破了自己的腕口,鲜血涌了出来,落到冰凉的池水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时章淡然拿过瓷瓶,将手腕靠在瓶口,那血好似水一般流了进去。
未多时,瓷瓶装满。
时章将这瓷瓶复又递给裴思故,裴思故收回了短刀与瓷瓶。
他的目光落在时章的左手腕之上,那伤口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着。
裴思故眸中一暗,接过这两样东西迅速离开了此地。
所以,裴思故跟咱们阿宛又有什么渊源呢?[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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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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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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