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还山上痴情女,撑伞待郎归,等到山海颠倒,亦未见来人~”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在唱歌呢?简从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她披上自己的外袍,就这般光着脚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歌声好像有着某种魔力,引着她不断朝前走去,她不知疲倦地一直走一直走,好像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可奇怪的是,她的脚下未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就好像,这双足并非是自己的一样。
沉沉黑夜中,她走到了某座山的山巅,这山体不知为何从中间裂开,张开一条像眼睛般的缝隙。
歌声伴随着阴森的寒气从这缝隙里钻了上来,惹得简从宛汗毛直竖。
她衣衫单薄,不由得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裳,她的神思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她想要往回走,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死死地将她这裂缝中拉,她死命挣扎,最后还是被这股力量拽了下去。
意识,再一次昏迷。
她醒来之际,却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峡谷之中。
她疑惑地打量着四周,一群乌鸦在她周遭盘旋,歌声仍在继续。
那股力量依旧在推着她向前,简从宛想要拿出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往生镜,可双手摸遍了全身也没有它的踪迹。
她暗道不好,难道是走来的路上弄丢了。
脚下依旧丝毫未歇的朝前走去,推着她走向这歌声的来处。
她越是抗拒,那股力量便越是巨大。
终于,她被推着寻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女子的跟前。
那女子背对着她,怀里好似抱着一个孩子。她轻声唱着那曲子,孩子在她的怀中安然入睡。
刚才听起来还无比渗人的歌谣在这一瞬变得尤为温情,简从宛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道:“敢问这位夫人,此地是何处?”
那女子回过头来看向她,即便在黑夜之下那张脸依旧美得生辉。
她的双目有些呆呆的,动作缓慢至极,“这里啊,我也不知道……”
简从宛又朝那女子跟前走了一步,正对着她问说:“那您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女子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缄默不语。简从宛这才发现,这女子怀中的孩子竟然不着片缕。
本能使她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这孩子身上,着急地问眼前这位母亲:“您是才将在这儿生下孩子吗?”
女子还是没有回答,她用那纤细的双臂将孩子托举起来,送到简从宛眼前:“姑娘,求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孩儿。”
简从宛忧心地看着这位母亲那张虚弱的脸,接过了这个孩子,用自己的衣服将这个孩子裹紧,避免受冻。
在她做完这一切后看向这位母亲的那一瞬,差点儿抱着孩子摔坐在了地上。
这女子的肚子处破了一大个豁口,皮肉翻滚,看起来可怕极了。
简从宛又忧又惧地跪到了她的跟前,瞧着她的伤口束手无措。
“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位母亲的身体在慢慢消散,化作紫色的轻烟,她的目光柔和无比却又悲伤至极,她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简从宛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像是在同她的孩子做一场无声的告别。
“姑娘,吾恳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简从宛急得不行,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想要去拉住这位正在逐渐消散的母亲。
“姑娘,求求你了。”这是一位母亲临死前的恳求。
看见这位母亲脸上的表情,简从宛也忍不住动容。
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我会护好他!”
听罢,这位母亲蓄在眼中的泪终于滑落下来,她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有还未滴落到地上的眼泪。
简从宛望向那空空如也的前方,不知为何,眼泪也一道落了下来。
或许是知道母亲离开了,怀中的孩子开始哭了起来,简从宛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轻拍着祂的后背不断安抚。
怀中的孩子依然止不住啼哭,简从宛伸手给祂的小脸儿擦着眼泪,却意外地发现,这孩子的瞳孔并非是寻常人的颜色,而是……银色。
在她发现的那一刹那,简从宛被一道强光刺中双眼,她看不见了。
缓了许久,她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简从宛怅然若失,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怀中哪里还有孩子!
她着急下床,想要寻找孩子的踪迹,却忘了自己的重伤,生生摔到了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简师妹!”听见声音,一个女子冲了进来,在简从宛还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之前,她便已经动作利落地将自己给扶到了床上。
“你怎么了?”这位唤她师妹的内门弟子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简从宛盯着那张脸,却出了神,这不是自己曾经夺舍过的长音嘛。
她看着长音那张脸,莫名有些心虚。那次自己想要假意刺时章一剑却反倒被别人一剑刺穿,可刺穿的是长音的身体,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被救回来的,或者,自己又是在做梦?
长音自是不知道眼前人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被魔族所控制,也幸好,那一次刺伤她的是大师姐,她剑下有分寸,虽然刺穿了她的胸口,却也避开了她的心脏,如此才得以活了下来。
简从宛不敢直视她,试探着问说:“长音师姐,我不是做梦吧?”
“没发烧啊。”长音摸了摸简从宛的额头,又给她盖好被子:“你刚才做梦梦到什么了?”
简从宛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简从宛既然醒了能动了,长音便不再像之前她昏迷时那般硬生生掰开她的嘴给她喂药,这一次,她把放到温热的药端到了简从宛面前,让她自己喝掉。
简从宛接过药碗,将碗中的瓷勺拿起来,将这碗黑乎乎的药汁一口饮尽。
长音在旁边看得咋舌,见简从宛喝完了药,便急忙拿来一颗葡萄塞进她的嘴中。
葡萄清甜的味道在简从宛口中爆开来,夹杂着苦涩的药味,吃起来着实奇怪。
简从宛的脸轻轻皱了一下,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果盘里装着的晶莹剔透的葡萄,说:“师姐能不能再给我吃两颗,还是苦。”
长音又忙不迭为她去拿了,看见简从宛已经好多了,遂同她说:“既然简师妹已经醒了,我便去禀告舒云师姐。”
她拉开屋门,作势要走。
简从宛却又急急地叫住她:“师姐,还请稍等,请问时章如何了?”
长音停住脚步,手搭在门环上回眸看向简从宛:“如今还在涤心池受过呢,对了,算算日子,今天应该出来了吧。”
“那请问师姐,我昏睡多久了?”
“自你受过那日数来,正好一个月。”
一个月?原来已经一个月这么久了,时章被关在涤心池里没事儿吧。
长音看见简从宛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她说道:“今日下午时章便会被放出了,应当是无事的。”
简从宛被看穿后腼腆地笑了一下,目送着长音离开。
屋内无人,她回忆起了自己的那个梦中梦。
那首歌谣,那位被剖了腹的母亲,那个才将诞下的生着银瞳的孩子……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呢?
她浑身的伤还是没好,只能借着长音给她的书打发时间
窗外的太阳在渐渐落下,余晖之中,一个人推门而入。
他高大的影子在投在简从宛的那条浅绿色的被褥上,简从宛望着他的那张脸,手中的书也跟着滑落到了背面上。
她那双还显得苍白的嘴唇一瘪,豆大的泪珠骤然从眼中滚落出来。
“时章~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时章望着她那张瘦得凹了进去的脸,心绪复杂。
他原本挺直的背佝略微佝偻了下去,脚就这般朝着简从宛走去。
他才靠近,简从宛便迫不及待地扑向他,紧紧地抱住了他。
简从宛靠在时章的颈窝处放声大哭,她的泪水渗进时章的衣服,灼烫着他的皮肤。
“时章,呜呜呜,我身上好痛……”
简从宛诉说着自己身上的苦痛,时章那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阿宛,往后不会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一阵虚无缥缈的凤。
“你可还好?”简从宛抽泣着从时章怀中起来,捧着他那张苍白的脸,“长音师姐说你今日才被放出来,涤心池如此寒凉,你可受得住?”
时章望向简从宛那双满含关切的眼睛,他有一瞬的恍惚,好像眼前的女子,是真的在关心着自己。
简从宛,你受了如此重的伤,却还想着我,你所图之物,究竟是什么?
时章抬手轻抚了一下简从宛的头发,他哑声道:“阿宛,咱们走吧。”
“走,去何处?”
“离开不周山,离开这个地方。”
时章深灰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简从宛,那一瞬,简从宛忘记了哭泣,她同样看着一脸认真的时章,心说难道自己这戏演过了,竟然让时章生出了叛离宗门的想法?
简从宛:不是吧,我演技这么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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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银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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