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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起青萍

歙州绩溪县,城郊五十里马驿。

三伏天,烈日炎炎,蝉鸣不止。

两排高大的行道林夹杂着凹凸不平的官道,暑气蒸腾,碧草伏恹,时有马蹄疾驰而过,尘烟缱绻。

更多的是难以忍受酷暑的旅人,见着一旁的茶棚,便停车撂担躲进去了。

“这时节,该是各州转运物资之时,怎么官道上竟无一支解运的队伍?”

支起的帘棚底下,坐着一桌客人,行囊辎重,带刀扈从,显然颇有身份。

桌上方巾鹤氅的老者说道,看向一旁的年轻人。

年青人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深褐色棋盘纹窄袖圆领袍,罗衣泛华光,头戴软脚幞头,显然是主翁。

他修长玉手把盏品茗,剑眉星目,眼波流转,左眉梢一颗淡红色的痣颇为显眼,令那双微垂半敛的桃花眸平添一股风流。

然而他开口却是老成持重,一针见血:“连年盗匪频出,中户破产,江南还有几家白户可承担衙前役?”

老者周先生摇摇头叹息:“如此说来,此等弊政害民,比之想象中的更为深远,就连江南自古繁华之地,也难逃萧条!”

大梁王朝征夏秋两税,以衙前役制度,驱使家资达二百贯以上的中上等白户转运州军税赋物资,若遭劫掠,白户须承担赔偿,因而破产。

如今西北战事连连,财政吃紧,此等弊政便成了地方官吏盘剥民财的手段,百姓苦不堪言,江南地区已是破败了多少白户了,经济大为萧条。

罗衣男子名崔题,乃周先生的上宪,虽然年轻,却已入仕九年,十六岁时少年登科,天之骄子,见此弊端曾提出改革,却因北国细作摄心操控的保朔党暗中挑拨,朝中新旧党争不断,频遭阻挠,乃至一度外贬岭南。

“相公蒙冤贬谪岭南三年,好不容易起复,经略江西不过一年半载,朝中度支副使甫下任,陛下便又把您急召回去,如今新旧党争焦灼于税赋,相公该早做打算!”周先生既为幕僚,则为主人谋计,循循规劝。

崔题却不以为然:“我如今仅是待阙之身,无实权无差遣,兴许只是让我下马,赋闲还家而已,先生不必忧心!”

“相公难道,就此甘心不再插手新政事务?可是因为当年,未能及时清除保朔党而耿耿于怀?”

周先生言未达,便被一阵呼喊声打断了。

“救命啊……救命啊……各位官人,救救我,救救我!”

是一名白面书生,背着行囊,急奔到驿站求救。他身后跟着四五名壮汉。

壮汉拽住书生的手,对驿站众人凶神恶煞警告:“吾等家务事,不需外人插手!”

旅人联想到近日频出的盗匪,纷纷低下头。

可怜那书生如同雏鸡一般,被拖拽旋转一圈跪倒在地,身子板纤弱单薄,小胳膊被反剪而起,似乎一折就要断了,堪称文弱。

他泪眼汪汪哭求:“各位大哥,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想要捋掠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显然这位书生不谙世事,此话一出,更无人敢搭救了。

周先生看向崔题,见崔题只是垂眸品茗,神色漠然。

崔题早年一腔热血,锐意进取,若遇不平之事必然行侠仗义,可惜遭遇诬陷,下台狱,接连被贬,甚至流放岭南之后,他变得冷漠了许多。

盗匪横行,天下不公皆源于弊政,一桩桩、一件件,根源不除,哪里管得着?崔题也曾有心管辖,却有这么多地阻力,不让他管。

周先生眼睁睁地看着书生被拖走,正焦灼迟疑,却听闻崔题轻置杯盏,对扈从吩咐:“李青,你去看看!”

仿佛他也并非全然冷漠,只是品茶中不想扰兴,才迟迟开口。周先生也越发看不懂崔题。

守卫李青领命带人上前询问:“你们是何人,跟这位小秀才又是何种关系?”

壮汉撇唇一笑:“外乡人,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李青随即亮出明黄告身:“监官在此,何人宵小敢犯事?”

告身为朝廷官员身份的象征,以明黄绸缎御制,天章祥纹,上有印鉴,无可仿照。

监官则是一路转运使的简称,转运使多为五品以上京朝官身份担任,非常人敢惹!再不识字,也该听懂了!

果然,几名壮汉骇得后退,犹豫一番,撒腿逃跑。

书生朝着李青,和远坐稳如泰山的崔题连连磕头道谢,却乞求:“多谢官人相救,可是我乳娘……我乳娘还在他们手上,恳请官人再帮帮忙,搭救我乳娘!”

原来,还是个麻烦的!好在崔题帮忙到底,派遣了李青前去查看。

那书生想跟着去,周先生喊道:“小官人,你且在这儿等着罢?”

书生咬住下唇迟疑一番,最终躲到崔题身旁。

“小官人,你怎么惹到了这群闲汉?”周先生关切询问。

“我……”书生潘令宁余惊未平,身姿发抖,脸上全是虚汗,却衬得白里透红,未施脂粉,已是春山艳明。

他长得实在过于昳丽了些!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如画,身轻如柳,那白襕并不合身,宫绦束了两圈,腰身仍有盈余,仿佛不堪一握。

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一截纤长的颈,一双眼睛张惶无辜地转动,澄澈无瑕,顾盼生辉。

竟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姿态,以至于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潘令宁迟疑着,看在他们方才救了他,面相也不似坏人,才小声回应:“我与乳娘入京投奔亲戚,身上带了细软,便被这伙人盯上了。”

“可你方才说,这伙人想捋掠你?”

捋掠,乃是对女子的恶行才是。

潘令宁咋舌,讷讷回应:“我……我也不清楚为何……”

她不出声还可勉强掩饰,一开口,嗓音圆圆糯糯,无所遁形。

周先生看了一眼崔题。

原来是个小娘子!

崔题却未予他回应,放下茶盏之后,眼帘轻抬,桃花眼泠然审视,摄人心魂:“你与他们可有仇怨?”

“不曾!我不认识他们……”

“你上京投亲,只带着乳娘,还是身旁也有书童丛仆?往年夏收之后,正是盗匪猖獗之时,你选择此时入京,莫非有急事?”

周先生也听出了端倪,略微思索便明白,崔题乃是察觉了此等小娘子怕是偷跑出来的。如此素手纤纤,单纯懵懂,可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

若是任性出游,或者逃婚,亦或者旁的理由都还好,倘若是被人诓骗出来的……

潘令宁也不知如何回应,双眼小鹿乱撞,无辜懵懂,一下子赧红了脸。

这位官员极其地俊美,似画面上的人物,方才她走来,即便他未出声,她也无法忽视。

平日里潘令宁养在深闺里,除了父兄,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温巡,极少见外男,陡然一见如此人物,她已然十分窘迫,再撞上他如描如琢,洞若观火的双目,她愈加无处躲藏。

潘令宁声音渐收渐小:“只……只有我与乳娘,是有急事要上京的……临走时匆忙,未及准备……”

“听你口音是江东人,此地离京城甚远,还未走出江东,已遭劫掠,前方路途遥远,你如何走到京师?还是先报官为妙!”崔题迂回规劝,也是劝她归家。

“不,不可!”谁知她陡然拔高了音量,而后意识到自己失仪,连忙支吾掩饰,“我……小民自会处理,无需惊扰官爷……”

这番反应,令崔题与周先生十分费解。

“为何不报官?横遇劫掠,竟也隐瞒?”

潘令宁轻咬下唇,不敢直视崔题的目光,她有难言之隐,虽然这位官人救了他,然而保不准他与歙州的官吏也有勾结。

崔题轻轻一猜,旋即明了,一针见血道:“你要上京城告御状?”

潘令宁大骇,惊慌失措地抬起脸面,却不知是因过于激动,还是其他,突感不适,以手扶额,摇摇欲坠。

她虚软地瘫坐在条椅上,芙蓉秀面愈发惨白,蹙着秀眉,眼皮子也半阖半睁,艰难支撑两排鸦长的扇睫。

“小秀才怎么了?”周先生询问,见她唇色居然透出紫气,抬手给她把脉,而后面色凝重说道,“非伤暑,倒像是……中毒了!”

潘令宁抬手想说什么,却十分乏力。

崔题也蹙起眉头:“你这番模样,走不到京城,还是尽早归家去吧,某可差人送你回家!”

“不……我不能回去,我必须要上京城!”

她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反驳,怕他猜测,以手支颐,甩了甩头,恢复些微神智又解释,“官人放心,我并非上京城告御状,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崔题猜疑:“你怎么中的毒?可是这伙人施的毒?”

她该信任他吗?他刚刚救了她,想来一群盗匪应该与他无关。

潘令宁这才回应:“我……我不清楚,我未曾接触他们,不知何时中的毒……我与乳娘,雇了马车出来,乳娘小解,我们只停了一会儿,这伙人忽然冲出来……车夫没了动静,我匆忙驾车逃走,他们有马,还追来……我的车翻了,便逃进树林,他们追到这儿……”

她说话已是断断续续,神志不清。

周先生身上只有常用之药,并无对症的,紧急给她服了缓解的药丸。

“你奔赴京城,到底所为何事?”

崔题仍在追问,李青突然带着她的乳娘回来了。

“阿郎,阿郎,你没事吧?阿郎,奴回来了!奴回来了!”那老妇并无大碍,跨着两条肥胖健硕的腿奔来呼喊。

潘令宁惊坐而起,凭了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想要出去迎接:“乳娘!”却陡然翻倒。

崔题本在她身旁,下意识地伸手一揽,竟被她带出去了,只能起身踉跄走了两步,终于在她刚刚跪倒在地时及时扶上。

“阿郎?你们对我家阿郎做了什么?”老妇发出惊天呼喊,恶狠狠质问。

周先生解释了几句,并询问老妇可有中毒之症,老妇却否认。

崔题冷眼俯视,见老妇全然安好,不仅中气十足,连衣着发髻都无半点奔命逃脱的凌乱,他若有所思。

“乳娘……我没事,他们是好人……”

潘令宁安抚老妇之后,杏眼微翻,努力抬眸对崔题说了一句,“谢谢您,官人……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不要送我回去……”说完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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