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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虞之隙

“正是,我们宁姐儿,也唯有温小官人可依可靠了!”乳娘抽泣回应。

周先生坐在一旁听了半响,一直捋髭须,陡然想起什么,侧头询问:“依我大梁律法,为防科举舞弊及品行不端,举子需五人结保互相托底,若一人有罪,其余保人均受牵连,温小官人既与你主家三哥儿相识,应当已结保,必然受到牵连。你们上京,确定还可投奔温小官人?”

“温小官人不幸中有福,得贵人相助,经核实无罪,已被保释而出。”乳娘又解释。

“此次入京,是你家小娘子主意,还是另有人提议?”崔题继续淡冷询问。

与温和慈蔼的周先生不同,崔题虽然年轻,气场却总轻易盖过所有人,令乳娘也小心敬畏三分。

“自,自是小娘子的主意!”

崔题眸光转冷,洞若观火,“身为丛仆,主子不知远途凶险,你竟也不知,也毫无防备?”

乳娘怔然抬头,似不甘受指摘,心中愤懑,便直言道:“崔相公如此盘问,难道怀疑老奴害自家姐儿不成?”

潘令宁休养了几日伤,残毒已解,已是无碍。

她撑起病体下榻,扶着船舱走出屏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崔相公,上京师,乃是我自己的主意。”

崔题目视她走来,如今她已换回了女装,将养了几日,病容稍减,芙蓉脸削尖,鬓发微垂服于耳迹,仪容松散却返璞归真,越发显得扶风弱柳,清丽动人。

他的目光沉冷而幽静,潮流暗涌。

而后她陡然下跪恳求:“崔相公,您青天在上,恳请您替民女做主,救救我三哥!”

周先生怔然:“潘小娘子,你这是何意?”

“自驿站以来,已有五日,承蒙相公相救并不弃,携同入京。我知相公必然是至诚至善之人。听闻您曾是江南西路的转运使,是一方父母官,又是京都人士,祖上皆仕宦,朝中颇有根基,因此小女子斗胆,冒昧恳请相公救救我牢狱中受冤枉的三哥,若崔相公肯出手,您之大恩大德,小女子至生至死,愿举家族之力鼎力回报!”

潘令宁说着,朝崔题磕头。

动静来得突然,周先生也措手不及,看向崔题。

崔题却端坐太师椅上,桃花眼浓睫重墨,似蹙了一下眉头,然而神色没有太大波动,回应也冷淡:“我只是卸了差遣回京待命的闲散官,虽有官身却无实权,潘小娘子未免高看崔某。”

“那日甲板之上,我曾听您同周先生聊起‘保朔党’,知您在调查‘保朔党’一案,您对此妖党定颇有些了解,可对症下药!”

崔题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旁边的老妇,又看向她。

她这几日都在病中,昏睡比醒时更多,居然也清楚他是江西的监官,还知晓他的根基,想来是她的乳娘告诉她的了。

他与周先生行程十分低调,不走亲不扰官,周先生虽喜欢攀谈套话,可性子审慎,只进不出,那老妇居然也能获悉他的身份,必是个人精。

崔题薄唇一撇,“你虽然懵懂,却也不笨。可惜解除汝家族之困,又岂止是拯救你三哥这般简单。保朔党不亡,弊政不除,江南十室九空,非你一人之力可以改变!”

她惊讶地望着他,“小女子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想救出三哥,相公若有能力……或是,相公想要什么条件,才肯出手相助?”

“你又怎知你三哥是被冤枉的?”

崔题稍顿片刻,只陈述事实,“四十年前太宗陛下攻灭北汉,一统南方,曾有北朝汉人将领杨隆、李延归正南廷,杨隆备受重用,李延却被指摘包藏奸心而举家抄斩。

“此事本已尘埃落定,近些年士林却无风起浪,扬言国朝腐朽,奸佞当道,李延一家子乃被诬陷的忠良,要为李延平反。若单论此事也无妨,偏偏有一众党徒挑起纷争祸端,竖立新旧党争,乃至阻碍弊政废除。经调查,实乃保朔党所为!

“流言从江东而起,皇城司逮捕的士人便与这桩流言有关,从到案士人来看,多以江东士子为主力,且深受蛊惑,无法拨正,可见保朔党文伐摄心手段十分了得,你三哥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官人怎么一口咬定我三哥深受蛊惑?我三哥向来恭顺笃实,必然是被冤枉的啊!”潘令宁反应颇为激动。

崔题怔愣,仍耐心劝说:“潘小娘子,你要救人,便不可盲目笃信,须得两方思量妥当,你只埋头寻求力量救你三哥,又可曾想过,万一你三哥执迷不悟不愿被救赎,你该如何自处?此事牵动皇城司,十分复杂,万一把自己也卷进去,你又该如何自处?”

“相公若真有心,只管搭救便是了,潘家定也不会让崔相公白白出手!而我三哥断然不会像你说的那般,执迷不悟!”

潘令宁竟有几分不快,源于崔题字字句句判定她三哥深受蛊惑,已然冒犯了她对至亲的信任。

她却不知崔题如此判定,源于他对保朔党的手段太过了解。

崔题当年意气风发之时,便是被保朔党以谶言中伤,攻讦下狱,又贬谪岭南,甚至牵连害死了自己的同窗好友,以及唯一的至亲胞弟,如此深刻的教训,他又岂能不知保朔党?

崔题突然轻呵一声,带着些许自嘲回应:“小娘子看来是……知行合一,笃行致远之人,恕崔某无能庸才,匹配不上娘子心志,小娘子或许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也不是那般闲得无聊,凡事都横插一脚,惹祸上身,尤其是那些……强劝不听,冥顽不灵的!

见崔题不帮她,还留了一番听起来不中听的恭维话,潘令宁有些茫然无措。

她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金枝玉叶,头一回求人,落得这般,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当。

事后她反省询问乳娘:“乳娘,我那天求着崔相公的口气,是不是有些生硬了,已然冒犯了他?”

乳娘连连唉声叹气,附在她耳边道:“宁姐儿呀,你可真是太单纯了,这位相公又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帮你呢?驿站相救,给你解了毒,又捎你同船入京,如今你又求着他救三哥儿,他讨到了什么好处?”

“可我已经许诺,他若肯相助,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举家族之力鼎力回报!”

“他如此官位家世,又缺得了什么呢?而如此帮你,他图什么?你只怕未许诺到他心坎儿上!”

“乳娘,我不懂。”

乳娘忽然抚摸她的脸,言语慈爱却让她有些汗毛倒竖地说道:“咱们宁姐儿,可是歙州,甚至整个江东都闻名的美人儿呀,哪个儿郎见了,不喜欢?”

所以,那位崔相公,竟是这样的意思?

……

夜色稠浓,镜水行舟,江清月近人。

崔题负手立在船头甲板之上,远眺周围的漕船。

他们舫船走得快,一路上见识了不少船夫奋力划桨逆流而上的沉重的漕船。

江南萧条,唯有拥挤的运河还可见一丝丝繁忙人烟。

“相公又在看漕运?”

周先生双手笼袖,翩然走到他身旁,“这些漕船,承载了江南多少白户的身家性命!相公一路走来,看了许多弊政遗留之苦,可有想法重拾新政?”

“没有!”

谁知崔题回答得十分干脆。

周先生也不气馁,又说道:“潘家纸坊,江南的‘万金侯’,相公早在京城之时都早有耳闻,便是这样的家底,不到十年的光景也败光了,连累着不经风霜的小女儿,也要上京城求告拯救家族之危。放着弊政蔓延,也不知还要危害到何种境地啊……太子殿下殷切期盼着,相公早日回归!”

周先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船舱内的潘小娘子为例。

然而崔题还是不为所动,甚至不予回应。

周先生终是无奈叹息,只能转了话题,“那相公为何搭救那潘小娘子?莫不是觉得她受弊政之苦,十分可怜?”

“我只是,想起了崔辞罢了。”

周先生讶然望向他,只见他的侧脸隐入夜色中,许是夜太黑,雾太浓,以至于他神情有些阴郁怆然。

崔辞,乃是崔题的胞弟,是他抹不开的心结。

周先生低头轻叹:“是有几分二公子的影子,虽面容不像,然而神情懵懂,言语稚拙之时,总有些肖似。二公子当时,也差不多这般年纪吧?”

周先生想起潘小娘子迷毒发作致幻,昏沉中呓语零碎,他开了药方予那乳娘煎了喂她吃,她嫌苦,乳娘哄她:“宁姐儿,是糖,快服下!”

“糖怎么是苦的呢?”

那乳娘也擅长诓她:“吃十口才回甜!快喝吧!”

“乳娘,我能不能只喝第十口?这样就不苦了。”

乳娘也不与她辩解,舀了舀勺子,又递给她:“好好好,现在是第十口了,宁姐儿快喝吧!”

事后乳娘同他们两人解释:“两位官人见笑了,只是我家小主人从小喝药便这般,需要哄着的,以前还是主母亲自哄。”

周先生笑笑,趁老妇去取药,轻声对崔题点评:“十六七岁仍保留童真懵懂,想必深受父母之爱,若无此劫,以她的家境应能一世无忧,也是可怜!”

“是药皆苦,以前崔辞也不爱吃药,要哄骗他加了糖才肯服下。哪个父母兄长,不疼惜自己的幼弟?”

当时崔题看似随口无心地一句评价,听起来却无限惘然,想来那会儿应该忆起了崔辞。

周新生是东宫的属僚,五年前崔题因为保朔党谶言,遭到迫害,被捕下台狱,又遭贬谪岭南。

太子从小与崔题交好,担心崔题一蹶不振,特地派遣了周先生以佐僚身份随行。

经年相处,周先生对崔题的身世也十分了解,他清楚崔辞在崔题心中的份量,那是崔题心中最柔然,最不让人触及的禁地。

可能正是因此,崔题才打算好人做到底,捎送潘小娘子一程吧。毕竟那乳娘言行举止颇为不端,令人生疑。

……

此后周先生都会不经意留意崔题对潘令宁的态度,发现崔题对潘令宁果然有几分不同。

崔题对年轻女子皆缄言避嫌,源于早年在京师,他常受女子围堵侵扰,不胜其烦,为止流言蜚语,皆绕着道儿走,如今却会主动与潘小娘子攀谈。

然而与崔题难得的热情不同,潘小娘子对崔题却似乎十分回避。

船舱小,抬头不见低头见,潘小娘子宁可躲开,也不愿与崔题打照面,即便崔题主动问话,她也总是低着头,敛住话匣子。

周先生只觉得狐疑,是她生性腼腆,还是,难道还在怨怼崔题不帮她?

崔题显然也察觉到了小娘子对他的态度,然而他也并非非得一探究竟,对方不理他,他也不强求便是。

只是这么多年来,还头一回有女子对他爱答不理,他只觉得新奇好笑。

直到即将下船之时,他们才搞清楚潘令宁为何待崔题如此。

舫船走了五日,已临近京师,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舫船被急浪吹得摇摇摆摆,无法行驶,只能仓皇找了个渡口停靠。

船夫和旅人争先恐后地抢夺艞板上岸,生怕晚一步便随着舫船倾覆。

关键时刻,乳娘却不见了踪影。

潘令宁急得不肯上岸,穿梭于两厢舫船四处呼喊寻找。

崔题见状,连连跟在她身后催促:“潘小娘子,请速速上岸,舫船危险!”

“乳娘!乳娘!”潘令宁心焦如焚,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那船摆得厉害,潘令宁险些摔出窗外,情急之下,崔题一把拉住她的手,不曾想带到了怀里。

潘令宁陡然被男子抱了个满怀,几乎是本能地推开他,并斥骂:“放开我,登徒子!”

崔题连通身后赶来的周先生和李青等人一阵错愕,再看她一脸防备和愤怒的表情,显然并非一时情急。

只是“登徒子”一词,可以用在崔题身上?

难道这些日子,她反把崔题当成了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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