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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车帷不住地摇动。

就着偶尔被风撩动起来的那一角,云枬朝车窗外瞥了一眼,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

一闪而过的树影还是黑秃秃的,再过不久,沿路将变得上了漆般葱茏阴郁,正如记忆中的模样。

偶感寒风来袭,云枬不适地捂着口角轻咳了几声,胸腔震鸣,终于让她煞白的小脸有了一丝血色。

这模样瞧在谁眼里不叫人心疼?对面端坐着的人见势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怜惜:“姊姊体弱,偏生家里的祖庙远在郊野,这一路上可少不了遭罪了。”

云枬用帕子轻轻揩去嘴角的水渍,轻声道:“不碍事,既是去见母亲,又何谈遭罪?”

云薇笑笑:“正是,姊姊思念母亲,想必母亲在天上也是看着的。”

云枬不再多言。

未过多久,车外声音纷杂,随行的侍从不知在嘀咕什么,她便询问车夫:“发生何事?”

“回大姑娘的话,天老爷开始下小雨了,小的们正准备披上蓑衣。”

云枬了然,柔声道:“若雨势渐大,可先找个地方暂避,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个破庙。”

车夫应了,带着众人继续赶路。

这雨果真越下越大,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行将至破庙前,可车轱辘还未及停下,便听一阵嘶喊,随后是刀剑刺破衣裳,随从们惨叫的声音。

“是山贼,快护送两位姑娘离开——”

雨幕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声音戛然而止,尾音淹没在一道惊天响雷中。

云枬姊妹一下子慌了神,撩开车帘一看,地上雨水混着血水,恰似于泼墨画中增添的唯一一抹彩色,可到底不是虚幻,浓重的腥气味扑入鼻腔,方才还活生生的人全部躺倒在地上。

杀红了眼的山贼见马车内还有活人,与拼死的随从厮杀一番后朝这边赶来。

混乱场面中,烈马嘶鸣,车夫早已不知死活。

情势危急,云枬见山贼逼迫而近,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勇气,她拾起马鞭狠狠抽了马儿一下,红鬃烈马吃了痛,便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直载着她姊妹二人离开了这场血雨腥风之中。

可这马性子烈,跑出了几里地仍不见有停下来的势头,云枬被晃得头晕犯哕,已不能动弹,车厢内茶碗瓷器也碎了一地,云薇在剧烈颠簸中撩开后帘已见不到山贼踪影,便撑着爬出车厢,奋力抓住能牵掣住马匹的缰绳,她幼时在父亲的授意下学过骑马,不成想某日成了救命良药。

费了一番力气后,马儿才终于少了几分躁动,云薇却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云枬心绪未稳,胸腔难以抑制地起伏,她见云薇一言不发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走并未多想,只以为她是为了逃离山贼的追捕,直到马车停在一处悬崖边上,她才惴惴不安地后觉事情不对劲。

她茫然不解:“薇儿,为何停下了?”

云薇并未回头,细密如丝线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她冷哼一声,话音不似她口中发出,至少云枬从未听过她以这样的口吻与她说话。

“姊姊,今日我便送你到此了。”

“你与母亲十年不见,想必互相很是挂念吧?既如此,我便做个好人,成全你母女相见。你与她同一天忌日,既能体现你的孝心,日后也给我们这些活人省去一些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云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她妹妹自幼心地良善,断不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她怀疑她被山贼吓疯了。可是,眼前的人双眸澄澈,根本不像一个糊涂的疯子。

她不懂,静默半晌后,她问:“为何?你我是至亲姐妹,何故害我?”

“至亲?”云薇讽刺一笑,然后耐心解释,“所谓至亲,是流着同一样的血脉,你母亲是被人捧着长大的公主,而我母亲,不过是一六品官吏的女儿,我可不敢与你这等高枝攀亲。”

听着她冷情的一番话,云枬悲从中来,即便上一辈有纠葛,可恨不及子女,她母亲从未苛待过云薇,谁承想她竟这样无情,一点好都不念。

雨风一吹,云枬犹如身坠冰窖,刺骨寒凉,她颤着身子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时雨幕中出现一批彪形大汉,是方才那路山贼,他们追来了!

即便云薇想置她于死地,这会儿她也狠不下心看着她与她共赴黄泉,便好心出言提醒,云薇却毫无惧色,只见那群大汉在云薇身后齐齐跪了一地,膝盖碰地溅起半身泥泞,他们却似身无触觉的木偶般不为所动。

原来他们是云薇的人,方才只是他们合起伙来演的一场戏!

何至于如此?为了杀她,不惜残害云家一二十条性命。

云枬悲切地看了她一眼,眼前这个自出生就与她为伴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实在难以相信,骨肉至亲竟可以做到如此绝情。

“你为的什么?若是为了上一辈的恩怨,我母亲已死,你母亲现已成为云家正经夫人……”

云薇打断她:“我管她们做什么?”

“姊姊,要怪就怪你命太好,生来就是太子妃的命。可是,若你成了太子妃,那我做太子的什么呢?”

她眉眼一横,拔高声音恨恨道:“我只能做太子的妾!正如我母亲在云家那般低眉顺眼,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连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也要拱手让人,这样的生活,与豢养的奴婢有何区别?”

谈及此,云薇的情绪万分激动,她一把拽出跪坐在车厢内的云枬,冲着她一顿嚎叫:“我母亲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若不是你母亲,她何至于屈身做妾?我不要重蹈她的覆辙,我不要!”

她紧紧攥住云枬的手腕,使她无力挣脱。

雨势渐小,云薇却早已浑身湿透,她顾不上什么淑仪端庄,狰狞着一张脸,似是恳求更多像是安抚自己:“母亲死后,父亲还有祖父,他们恨不能把心把肝都掏给你了,还有你的皇帝舅舅,得了什么宝贝都往你这送,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不争不抢,唯独太子妃的位子不行。”

这张嘴一张一合,逐渐与多年前吴娘子的嘴巴重叠。

相差无几的说辞,只不过彼时站在对面的是她母亲。

云枬闭了闭眼,脚下是泥泞湿滑的悬崖边,一有不慎,她便能坠下去,粉身碎骨。想到母亲,她已不再发抖,从容地等待死亡之手将她带走。

云薇望向她背后的深渊,有些出神。

少倾,她眼神更坚毅了些:“姊姊,该享的福你都享受过了,往后的路就让我来替你走吧。”

言毕,她便松开手,猛力将云枬往后一推,那张苍白清丽的容颜就离她远去了,直至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乱石峭壁之下。

云枬眨巴眨巴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王拾说她福大命大,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只磕瞎了双目,这已是天官赐福。

云枬不置可否。

被他救起差不多有半年光景,从蝉虫始鸣,到如今簌簌叶落。

起初她昏迷了半月之久,为了保全姑娘家的名声,王拾并未对外声张,跋山涉水去远处庄子上请大夫来替她诊治,所幸她并未伤到要害,只是浑身肌肉酸疼,骨头像散了架。

她醒来后只问了一句自己是否死了便再无他话,王拾以为她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遇上了负心公子才来山上寻死,一向寡言的山间汉子那一日说了好多人活着多美妙的好话。

王拾还说他救了很多阿猫阿狗,她还是他救的第一人。说到这,一脸忧容病态的云枬才一展笑颜。

她身体更差了,咳得比从前厉害,这是她母亲死时她哭出来的毛病,王拾却以为她是摔下来没好利索,想着找大夫再换换药。药草昂贵,他卖了七垛柴火并五条三斤左右的鲜草鱼才换来一顿的药量。

除去下雨天,他几乎每日都去山上捡柴火,一捡就是一整天,他怕云枬独身无聊,便从牧羊人那买了一只小羊羔,小羊饿了咩咩叫,云枬就会抓一把青草喂它吃,原本半罐油沉的羊崽子到如今云枬再也抱不动了。

约摸不到酉时,王拾就会回来,他说那时太阳要落山了,林间开始起雾气,山里的虎狼饿了一天也会出洞觅食,因此要赶在天黑前尽快下山。

他身上系着一串黄铜制的铃铛,据说是他幼时父母防止他走失特意系在他身上的,一戴就是十几年,走起路来叮当响,因此云枬次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进门第一句话总是问她身体好些了么,说实话,云枬都有些听腻烦了。今日却有些不太一样,他话带忧愁地道了一句:“近日真是多事之秋。”

可还不等云枬询问此话因由,他便接续上那一句了。

“今日好点了么,还咳得厉害吗?”

云枬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摇了摇头,“不打紧。”

话刚说完,她便掩着唇齿咳起来。

王拾就有些唠叨:“近日天气转凉,不宜在外久坐,你若是再想出来就多添件衣裳。”

云枬想应着,却咳得更厉害了。剧烈的咳嗽震得她心肺生疼,她总觉得自己被他救起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王拾扶她进屋里去,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替她顺背。直到云枬好些了,他想起方才未说完的话,拾起话题继续道:“东坡上蔡大娘死了,幼时她对我多有照拂,一会儿我去吊唁,起码待上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有这事儿绊着,今日就不烧火了,正巧儿方才在路上遇见从镇上回来的卢大爷,换了两个肉包子,你今晚先将就着吃了这两个包子,明日我上山抓两只野兔来烤了,给你解解馋。”

他从背篓里拿出一块油纸包裹着的物什递到云枬手里。撕开油纸,包子的油香味就开始飘散了。

云枬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吃什么?”

“我在蔡大娘家蹭一顿大锅饭。”

他瞥了一眼外面擦黑的天色,从门后的小木柜里拿出一贯铜钱揣在怀里,之后便跟云枬告别,“天色不早了,我早去早回,你吃完也早早歇下吧,外头风凉,别再出来了。”

嘱咐完,他闭了云枬屋里的门窗,而后关上大门,那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就渐行渐远了。

只是话说得轻巧,云枬怎么也睡不着,在屋里憋闷得慌,她便又循着那串挂满铃铛的绳子坐到了屋外,不过她很是听话地多披了一件衣裳。

这串铃铛绳是王拾为她而设。因她出行不便,他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比如想出门就顺着床榻扶杆上从上往下数第一根挂满了铃铛的绳子,想喝水就顺着第二根绳子,想如厕就顺着第三根……

因此她每次下榻,屋里屋外都丁零当啷的,如这家主人走起路来一般。

初时跌跌绊绊,现在的她已是轻车熟路。日子久了,她还默默给这座小屋取了个名字,叫“叮铃野居”。

他家屋舍不大,没有厅堂,进屋便是卧榻。正房东西各有一间耳屋,原本放些杂物,她住进来之后,王拾就收拾出西间来住。整座房子连间灶屋都没有,烧火做饭都是在院子里,每日的炊烟熏得她鼻涕眼泪齐流,王拾用湿帕替她掩面,唯恐她的眼睛再也好不了了。

摸着门前的竹凳坐下,云枬才长舒出一口气。晚风的确带着丝丝凉意,吹得她阵阵轻咳,不过眼下无人唠叨,她其实乐得自在。

想必此刻已是繁星满天。

她曾经在云家,最爱登上四面敞窗的揽月阁,数着天上的星星入睡。那是她母亲的故居,除了她无人敢踏足。幼时她母亲在揽月阁揽着她,给她一一介绍天上的星星,比如天上最亮的那一颗,叫太白,《诗经》中所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皆谓太白。

思及往事,云枬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哗哗的落叶声将她拉回现实。

她现居是个无名村野,方圆几里不过十来户人家,多是早年江南闹水患逃灾来的,每个人口音不一。王拾算是庄里的老住户,他父母死后,独居在这山脚一隅。

附近山野连绵,听王拾说,此处距离她摔落的地方,已是翻了两个山头。地方隐僻,邻舍间又相距甚远,除了外庄上的王大夫,无人知晓她住在这里。

她不知道云薇回去后对父亲是怎么一番说辞,也不知道父亲有无派人来寻她的“尸体”,她只知道云薇的话不对,父亲于她虽有愧疚之心,却不是那种能把心肝掏给她的人。唯一能做到把心肝掏给她的人是她祖父,可他在西凉住了三十八年,这期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她在云家实际上已无至亲,心里总也不愿再靠近那处宅院。

半年来她只给医女素琴寄过一封书信,寥寥几笔也说不清自己的遭遇,不过云枬相信,素琴她懂。

也不知在屋门口坐了多久,外面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清脆的叮当声,云枬便知是王拾回来了。

他一进门便借着月光看到了屋檐下的人,这次他倒没有唠叨什么,只是情绪低落地问了一句怎么还不睡。

云枬只道“天色尚早,睡不着”。

一阵窸窣声,就听王拾说:“这是蔡大娘生前晒的肉干,我回来时蔡家妹妹给的,你尝尝。”

云枬刚想拒绝,王拾就把肉干放在她手心里了,她便拿起放在嘴里嚼了嚼。

硬得像石头,但味道不错。

王拾在她身边坐下,一声不吭,云枬只能听到他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他是个热心肠的人,连山里的野猫死了都要立一块墓碑悼念,更何况蔡大娘是个曾对他多有照拂的大活人。

云枬不会安慰人,只道:“斯人已逝,节哀顺变吧。”

王拾凝望着天上的繁星,怅然道:“我难过倒不全然是因为蔡大娘。”

“我娘也是死于深秋,过几日就是她的忌日了。”

他这么一说,倒也勾起了云枬的伤心事,嘴里的肉干生生哽在喉间,咽不下去了。

两人一阵沉默,气氛伤感。

王拾率先甩了甩脑袋:“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你要开开心心的,眼睛才能好起来。”

“嗯。”

他又想起什么:“对了,我白日听闻的,倒也是有一件好事。”

“什么?”

他心情似乎真的很不错,说起话来少见地雀跃:“太子过几日大婚,听说届时阖城会挂满七彩灯笼。只盼着快快治好你的眼疾,咱们也去京州城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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