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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打车

医务室里。

“伤口还可以,没有发炎的症状。”

张医生揭开尚槐屿肩上的纱布,夹着碘伏棉球清理伤口,还不忘看着黎与桑调侃一句:“同学,你牙齿很硬啊,当时要是再咬深一些,这家伙就得打针了。”

黎与桑有些难为情地转身看向窗外。

棉球碰到伤口,尚槐屿轻声嘶了一声,说:“牙齿虽然硬,但嘴巴还是很软的。”

黎与桑不出意外地转过头,瞪了尚槐屿一眼。

张医生倒读不出尚槐屿话中的意思,只是麻利地换好药,然后把昨晚叮嘱他的话再叮嘱他一遍。

“晚上就不用来了,明天大课间再来一趟,就差不多可以慢慢恢复了,药继续吃两天。”

“谢谢张医生。”

从医务室回来后,黎与桑又把外套还给尚槐屿一次,然而他还是中午那套说辞,说下午和晚上会降温,叫黎与桑留着穿,明天再还给他。

第一节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尚槐屿和沈殷飞就先请假回去了,听明薇说,好像是家里有急事。

晚上,下了晚自习走出教室,天气如尚槐屿之前所说,阴云密布,还刮着大风,有几分要下雨的样子。

黎与桑站在走廊上,风吹得他打了个冷战,不得已又退回教室,看着搭在自己椅背上的校服外套。

他放下书包,走到座位旁,拿起外套穿在身上,把拉链拉到顶,然后关上灯离开。

回到家里,黎与桑第一时间把外套脱下来,混着几件洗过的短袖T恤放进洗衣机,接着吃饭,洗澡,把衣服晾在阳台,然后上床睡觉。

辗转反侧到深夜两点,他总算有了困意,渐渐睡去。

也是今夜,他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一个宽大且陌生的房间,而他,正穿着一件似乎不属于他尺寸的白衬衫,侧身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被子盖到及腰。

他的头发长长了很多,发尾盖住了脖子。

屋外下着大暴雨,无序地打着落地窗的玻璃,滴滴答答。

屋内亮着一盏浅黄的落地灯,光线朦胧。

他呼吸平稳,半梦半醒,有些模糊。

蓦地,身后的床传来声响,有人拉开了被子,在他身后躺了下来。

那人贴紧他的背,热热的大手覆盖在他肚子上,稍一用力,就将他圈在怀里。

紧接着,温热的呼吸洒在黎与桑的后颈,细密的亲吻落下来,痒痒的。

黎与桑模糊中睁开眼,转过头和那人接吻。

吻越来越深,情到深处时两人已褪去了上衣。

双唇分离时,黎与桑看清了那人的脸。

眉峰冷凌,眼神迷醉。

——是尚槐屿。

他好像长大了很多,脸上褪去了几分青春期的稚气,多了些许成熟。

尚槐屿伸出骨节有致的手指,轻柔地描摹着黎与桑脸上的碎发。

黎与桑双眼迷离,微张着嘴,双手攀上尚槐屿的脖子,去亲吻他的喉结。

“小屿……我好想你……”

尚槐屿的手细细磨着黎与桑柔软的头发,把他压在自己身下,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醉的亲吻中……

……

黎与桑在极度疯狂的梦境中惊醒,跟着梦中抖着身体哭泣的自己一起叫了出来。

他睁大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发着微弱夜光的灯,呼吸急促,冷汗浸湿了额头的头发。

窗户没有关,夜间的凉风灌进房间里,吸着他头上的薄汗,让他打了个冷颤。

回过神来后,黎与桑感觉口干舌燥,捂着头想起身,然而他一动,腿间一股黏腻的热感立刻传来。

他掀开被子,在震惊了片刻后,红着脸轻手轻脚去了浴室。

第二天,尚槐屿和沈殷飞没有来学校。

中午吃饭时,沈殷飞在几个人的小群里发了张照片,上面是他和尚槐屿的合照,两人穿着裁剪得体的正装,背景似乎是个很豪华的宴会。

费柳杨:我去,真爽啊你们俩!

沈殷飞:一点儿也不爽,要硬着头皮学说一些官话,很烦的。[小兔哭泣.jpg]

……

明薇关掉手机,看着对面正在发呆的黎与桑,餐盘里的饭只吃了几口。

“小桑?”明薇喊他:“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菜不好吃吗?”

黎与桑回神:“没,好吃的。”

“那就多吃点。”明薇夹了几块红烧肉给他,“班长说得对,你太瘦了,要多吃肉。”

说完又给旁边的杨溪夹了几块:“还有你,你更瘦!更要多吃点肉。”

两人异口同声说了谢谢。

晚自习途中,尚槐屿回了学校。

他从后门悄无声息地坐在座位上时,看见自己桌上放了外套,叠得整整齐齐,穿上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

而黎与桑,竟破天荒的趴在桌上睡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自习下,睡到学校人都要走光了。

等他终于动了动脑袋,眯着眼睛抬起头时,整个教室只亮着讲台顶上的那排灯。

“醒了?”

尚槐屿双手插进外套兜里,靠在讲台的边上看着他。

灯从头顶上照下来,照得尚槐屿鼻梁轮廓分明,双眼在头发的照映下深邃而暗,看不清眼神。

画面一闪,梦中激烈而荒诞的画面浮现在黎与桑脑海里,他移开看向尚槐屿的眼神,闭着眼用力甩了几下脑袋,然后看了看手机时间,晚自习已经下了有一刻钟了。

黎与桑猛地站起身,随便收拾了下书包,然后背上,嗖地一下从后门跑出去。

“嘶——”

尚槐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怎么一声不吭就溜了?还溜得这么快?

他赶紧关掉灯,追了上去。

在门口追上黎与桑时,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走到常等的那盏灯下,掏出了手机。

黎与荷在十分钟前给他打过电话,静音了没接,于是转而给他发了微信。

『我要带老妈去下医院,今晚你先自己打车回去。』

并发了一个300块钱的转账。

黎与桑没有点开红包,退回联系人给黎与荷回拨了电话。

响铃几秒后,黎与荷接通。

“喂?姐。”

“微信你看了吗?”

“看了,妈妈又发病了吗?”

“嗯。”

黎与桑顿时陷入沉默。

对面黎与荷叹了口气,说:“别担心,老样子而已,在医生这儿待几天,这几天你就辛苦一点,打车去学校,微信的钱收了,听见没?”

“……好。”

“嗯,那就这样吧,早点回去,到家给我说一声,挂了。”

电话挂断,黎与桑盯着手机页面看了好一会,回到微信把转账收下,抬起头时,见尚槐屿还站在他身边。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回家?”

尚槐屿看向路边的路灯:“没人来接。”

“没人?”黎与桑四下看看,那辆黑车确实没在。

“你姐姐不来接你?”尚槐屿问。

黎与桑摇头:“她有事情,让我自己打车回去。”

“一个人打车?”

“嗯。”

尚槐屿靠近他,拿出手机问:“你家地址在哪?”

黎与桑扭头:“……什么?”

“你家的地址,给我。”

“……平安路37街,17号。”

“嗯。”尚槐屿在手机上叫好网约车,“车叫好了,三分钟后到。”

黎与桑退后几步,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你,做什么?”

“陪你打车啊,一个人打车不安全,作为班长,帮助同学应该的。”

“……”

班长还会管同学到这个地步吗?

黎与桑不知道,他没见过这样的班长,可能大城市的班长就是这样的吧?

三分钟后,网约车准时到,尚槐屿抓着有些抗拒的黎与桑塞进了车里,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直到车到达37街小区楼下,他们互相没说过话。

“同学,到了啊。”

“谢谢师傅,款付了。”

“哎,好的。”

拉着黎与桑下车,尚槐屿看着这一幢幢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楼房,愣了两秒,随后恢复平淡的神色。

“17号从哪去?”尚槐屿问。

黎与桑手指捏紧裤子,问:“你不回去吗?”

尚槐屿看着他,“现在这个时间?赶我走?”

“不是赶你……就是,你……跟着我回家,做什么?”

“借个宿吧。”尚槐屿语气轻松,“上次我家借你睡了一觉,这次,你也给我借一个,怎么样?”

黎与桑看着尚槐屿,又抬头望了望身后高耸的破楼房,和尚槐屿简直格格不入。

“你金贵,住不了这样又闷又挤的破房子。”

黎与桑低着头,眼底的黯淡被尚槐屿捕捉。

他走到黎与桑面前,低下头,伸手握住他瘦瘦的下巴,淡淡地回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贵。”

黎与桑被带着抬头与他对视,下巴传来热热的触感,黎与桑咽了咽口水,一把拍开尚槐屿的手,转身往小巷中走去。

尚槐屿无声笑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站在狭小的阳台上望着外面的尚槐屿,黎与桑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是懵的。

到底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怎么就莫名其妙把尚槐屿带到家里来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黎与桑直到此时此刻依旧没缓过来,他总感觉自己中间失忆了一段。

片刻后,黎与桑放下书包,坐到沙发上。

仔细想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带人回家。

自从小时候失去第一个朋友开始,他就没再交过朋友了,也基本没怎么接触过外人。

黎与桑思绪飞到了别处,尚槐屿回到客厅,在他旁边坐下。

沙发凹陷传来的触感将黎与桑拉回神,他紧张地往旁边挪了挪,说:“怎么样,我就说了吧,你住不惯的。”

“挺好的。”尚槐屿贴近他,“家具什么都有,打扫得也干净,这不就够了。”

黎与桑摇摇头:“你所拥有的,比这里好上千万倍,所以你能轻松的说这里挺好的,毕竟——不是你住在这个地方。”

轻柔的话语里透着难言的酸楚,黎与桑往旁边又挪了挪,双手撑在沙发上,低头看向地板。

尚槐屿顿了顿,继续贴近他,说:“你觉得,我在说话讽刺你?”

“没,我没这么说。”

尚槐屿起身蹲在黎与桑面前,双手搭在他两旁,“的确,人没办法做到完全感同身受,就像我永远感受不到你成长上的辛苦,不过,我从你的话里,读到了一些——”

尚槐屿往前靠了靠,黎与桑被迫向后倾了几分。

“消极的情绪。”

这个消极的情绪是自卑,尚槐屿没有说出口。

尚槐屿撑起身子,黎与桑被带着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

“你别多想。”

黎与桑整个人几乎被尚槐屿困在了沙发上,他神色慌张地看向一旁:“我……我没多想。”

尚槐屿继续靠近:“真的?”

“真,真的。”

尚槐屿步步逼近,游刃有余得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黎与桑心脏砰砰直跳,抬起手正要推开尚槐屿,身后的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插入了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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