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演结束后,陈菲去和朋友聊两句,让苏安楼下等。
正值黄昏,天边飘着大片的火烧云,苏安索性走出大厦,望着天边看风景。
“看什么呢?”苏安正沉浸在景色中,背后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钟维?你怎么下来了?”苏安有些讶异。
“下来抽根烟,请你喝杯咖啡?”没了会议室严肃的气氛,两人的语气都随性了不少。
苏安犹豫了一下,笑着说:“我请你吧。”
陈菲迟迟没有消息,苏安便跟着钟维去了隔壁的咖啡厅。
两人各要了一杯咖啡后,钟维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这些年还好吗?”
“还可以,你呢?”
“我很好。和小晴也很好,我们刚有了一个女儿。”
小晴是钟维的妻子,周泓的二女儿。苏安并不认识她,但从钟维的神情中,她能感受到他的幸福。他们一定是很合适的一对夫妻。
“恭喜,下次一定把红包补上。”苏安说着,端起杯啜了口咖啡。
“谢谢,”钟维话锋一转,问道,“没想到你会去永昼,他知道吗?”
苏安点点头,什么都没解释。
“果然还是那个你。”钟维不禁感慨。
苏安微微挑眉,有些好奇:“我?我怎么了?”
“很勇敢。”钟维认真道。
听了这话苏安却笑了,她自嘲地摇摇头“我那是勇敢吗?那叫鲁莽。”
在那次被家人“押送”去的见面中,苏安正处于极度暴躁和抗拒的阶段。还没说到三句话,苏安就把一杯咖啡泼在了钟维身上。
而当年钟维也不过是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当真是用尽全部的教养才忍住没骂人。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这件事,又都笑出了声。
笑过后,苏安收敛了表情:“当年的事真的非常抱歉。”
钟维摇摇头,却说:“该道歉的是我,抱歉当时并不理解你的情绪。”
苏安脸上的笑意隐去了,她看向窗外,视线没有聚焦,清亮的眼睛笼上了一层忧伤。
当年的情绪吗?
当年她被愤怒和绝望裹挟着,只觉得生活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折磨,抬眼望去,前方尽是不见天日的灰色。
但如今回看,那些宛如置身地狱般的日子,现在她也可以轻描淡写地提起了。
“苏安。”钟维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苏安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嗯?”
只见钟维正色看向她:“不管你现在想要做什么,我都祝你成功。以后你有任何困难,随时来找我。”
“谢谢。”苏安微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钟维离开后,苏安还没有收到陈菲的消息,她便坐在沙发座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咖啡。
她最近好像中了什么和“过去”有关的魔咒。
过去的人一个又一个出现在她面前,提醒着那些她刻意忘记的回忆。
先是湛钧,又是钟维。
她又被当年的恐惧攫住了。
当时她刚从家中偷跑出来,全身上下只带了两千块钱的现金,不仅交不起第一年的学费,甚至连衣食住行都成问题。
不过是一夜之间,就从众星捧月的小公主沦落成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巨大的落差让她惶然无措。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她竟不知何处可去。
她给无数家卖舞蹈用品的网店发消息,她走遍街头一家又一家照相馆,问她们需不需要模特。
尽管她没有模特经验,但因为有舞蹈功底,而且高挑纤细的身材太过优越,外加她的要价又低,也先后得到了一些工作。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靠脸和身材赚钱的一天。
然而她孤身一人,没有公司没有经纪人,谁都能欺负她。
拍摄随意改期,不给休息时间,不合理压价,拖延薪水,甚至是被摄影师骚扰,这些事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连着一个月,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没日没夜地拍照,终于在小圈子内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离开家的第三个月,大一开学前夕,她拿着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四千块钱,交上了第一学年的学费。
那段时间,她不止是没有时间睡觉,更是睡不着,整个人陷在焦虑和恐惧的泥潭中,淤泥没至胸口,让她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过,更害怕家里随时会找到她,把她抓回去。
但在三个月的提心吊胆过后,她都没有见到苏家的任何人。这时,她终于明白了,她已经被放弃了。
自此,她与苏家再无瓜葛。
*
“你叫苏安。”
正沉浸在回忆中,苏安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来人依旧是那头吸睛的圆寸,吊儿郎当地看着苏安,正是周希光。
没了刻意的掩饰,苏安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周希光有着一双圆润的眼睛。
他的眼仁又黑又亮,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见苏安没回答,周希光不客气地说道:“我在跟你说话!”
但这点凶狠对苏安毫无效果,在她看来,周希光再凶,也不过就像只嗷嗷叫的大狗。
而她见识过真正的狼。
苏安不想多说,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周小公子。”
“你知道我?”周希光故作凶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语气在诧异中流露出了一丝惊喜。
苏安看破不说破。
周希光是周家的私生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光明正大享受过周家儿子的待遇,自然会比其他人更在意别人的关注。因此,突然有人认出他来,他心情的复杂可想而知。
这时,陈菲给苏安发来了消息,通知她一起走。
“失陪了。”苏安起身欲走。
但错身而过的瞬间,周希光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劲很大,像是铁钳一样箍在苏安的手臂上,勒得她生疼。
“苏安,”周希光死死地盯着她,“加个微信。”
苏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想和周希光有什么交集。
但周希光却像是被她的拒绝冒犯到了,他手上拉着苏安不放。
“请你放开。”苏安的脸色沉了下来。
周希光却握得更紧了,他许久才憋出来一句话,咬着牙说:“你要是不给我微信,我就和二姐说你和钟维在约会。”
“你有病吧?”苏安被他不讲道理的态度气笑了,她冷笑道:“如果你觉得无理取闹就得能到想要的,那随便你去好了。”
说完,她用力一甩,狠狠甩开周希光的手,愤然转身。
随着她的转身,装着电脑的背包包重重地撞到了周希光的身上。只听周希光发出一声闷哼,而苏安毫不理睬。
坐到陈菲的车上,苏安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她轻轻揉着被周希光掐过的手腕,那里已经泛起一圈刺目的红色。
陈菲注意到她的情绪,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希光,就一神经病。”苏安烦躁地骂了一声,任是谁平白无故被造谣都不会高兴的。
她之前以为周希光只是因为从小被冷落,而格外需要关注,本质不是坏人。
但现在,她收回之前的判断,这人已经没救了。
“气成这样,他招你惹你了?”陈菲问道。
“还不是……”苏安刚开口,就意识到差点说漏了。
她没法和陈菲解释为什么认识钟维,又从钟维牵扯出了周希光。她只能生硬地转了话锋:“还不是他不懂装懂,硬要找茬。”
“这样。”陈菲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陈菲见过很多事务所跳槽出来的人。
事务所有着清晰的职业路径、模板化的工作方式,比起职场更像是学校。因此那些毕业就在事务所工作的人,她们往往拘谨、内敛、局促,并不善于表达自己。
然而,苏安却完全不是这样。
她毫不怯场的魄力,强大的语言组织能力和思辨能力,甚至是怼天怼地怼老板的勇气,都不是只在事务所工作了两年多的人该有的。
陈菲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
回到公司,苏安脚步飞快。路演一趟耽误了原本的工作计划,她还要加班补回来。
然而刚走进工区,她就感觉到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梁小惠藏在显示器后面,拼命给她使眼色。苏安顺着望过去,只见CFO办公室的门关着,里面有两道身影。
即便只看背影,她也一眼认出是湛钧。
大老板天天往财务的楼层跑,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事还是闲得闹心。
苏安假装没看到,径直向里走。
但就在路过办公室时,门突然开了。湛钧从办公室走出来,随着门开,他的声音也传出来:“不用送。”
苏安脚步一顿,敷衍地打招呼:“湛总。”
湛钧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问道:“去路演了?”
“是,”苏安比他还惜字如金,“我先去工作了,工作还有很多,今晚还要加班。”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此起彼伏倒吸冷气的声音。
谁也不敢想居然会有人直接在大老板面前直接说工作量大,需要加班。要知道平时就连湛钧问一句辛不辛苦,他们都不敢实话实说的。
“辛苦了。”身边太多双眼睛,湛钧没有多说什么。
但苏安却扬起脸,用真诚的眼神看他:“别的部门我不清楚,但财务部大家都是一样的辛苦,每个人都在加班。”
湛钧眉心微微锁起,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向外走去,却又突然回头问道:“手怎么了?”
苏安不解,下意识看了一眼,只见被周希光掐过的一圈已经泛出青色的痕迹来,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没事,磕了一下。”
但她手腕的淤痕,还留有手指的印痕。
而下一秒湛钧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股汹涌的戾气,看得苏安一惊。
若说方才周希光的狠像只初出茅庐的狗,那湛钧此刻的眼神则是凶狠的狼。
苏安呼吸一窒,心脏处传来强烈的紧缩感,甚至泛出一丝抽痛。
她下意识避开视线,匆匆离开他身边,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在她身后,不过转瞬,湛钧已经收起所有外露的情绪。除了苏安,没有人任何人注意到那半秒的失态。
他叫上陈菲,快步消失在了电梯间。
湛钧刚离开,议论声就在工区炸开。
“我去好勇,这就是借调的无所畏惧吗。”“这难道不是美女的特权?”“不重要,反正谢谢我的嘴替。”
梁小惠一脸崇拜地看着苏安,苏安却心有余悸,只能对着显示器露出僵硬的笑脸。
她一口气喝下半杯凉水,等待心跳渐渐平复。
待惊骇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却只是觉得懊恼。
——她竟然被湛钧的一个眼神吓住了。
即便回想过后,她确认并没有在湛钧面前表露出脆弱或恐惧,但她还是为自己一瞬间涌起的恐惧感到气愤。
她边生自己的气,边想湛钧究竟有什么可以让她感到害怕。
是身份、地位的差距?是旁人对他的评价?又或者是当年的联姻给她留下的阴影?
这些都不是。
还是那荒唐的一个晚上,那个晚上几次三番出现在苏安的梦中。
梦里湛钧的疯狂比现实中更甚,他仿佛饿极了的狼,她则是鲜美的猎物,她予求予取地任他掠夺。
梦醒以后,她带着浑身的冷汗和轻微的战栗,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许久也无法回神。
想到这,苏安又开始生起气来。
她噼里啪啦输入电脑密码,重重地敲下回车,认命地开始干活。
今天的湛总:尚未见到男二,但感受到了男二的危机
两个男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狼狗分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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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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