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柳桓云还是没有见到齐百乐，只跟小弟子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没过两天，柳桓云就准备着离开，纸小人跳着落在他的肩头，不解地问：“怎么匆匆忙忙的，不多观赏两天？天衍宗的藏书阁极为丰厚，我想你应当感兴趣才是。”
“我该走了，不然就要死在这里。”
此话一出，纸小人手一抬：“谁敢杀你，朕先杀了他！”
柳桓云淡淡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陛下快要进入秘境了吧，到时候就不能和臣聊天了。”
“放心，就算朕不在，这里面存放的灵力也能保柳卿安然无恙地回朝凤。”
“臣没有担心。”
大周的使者不止柳桓云一人，有凡人也有修者，都是他精挑细选来的，和天衍宗的拉扯也是柳桓云和这些人一同讨论出来的。
如今要离开，有些人忙不迭地坐上飞舟，身为凡人整日混游在修仙者中间，每天都生怕自己被随手捏死，虽然他们是大周的使者，但他们并不相信修仙者的操守。
反观使者团里的修仙者们都十分舍不得，天衍宗藏书阁包罗万象，高深功法禁术应有尽有，他们恨不得住在这里。
但他们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飞舟仿佛一座小楼，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柳桓云推开自己的房间门，进去后随手关上，把两个空间完全隔开。
纸小人趴在窗口看了看天，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药瓶，拔出瓶塞，滚出一颗圆溜溜的药丸。
柳桓云接过，直接吃下去。
“陛下现在能讲讲新点子了吗？”
“不行，你先回来。”
“这里不能讲，难道还能比让无数修仙者签订“心魔契约”更惊世骇俗？”
当祝从容提出要将天下修仙者皆列为周民，出众者收为官员的时候，连柳桓云都沉默了。
这是个很有野心的想法，人间帝王从来处于仙门之下，更迭从来不由己，而是仙人喜恶。
祝从容是第二个以修仙者的身份成功称帝的人，第一个是乾帝封季，大陆第一强者，唯一的渡劫期修士。
以柳桓云的计划，他不准备留任何宗门存在，先搞定五大仙门，再除小宗小派。但计划要一步步来，事情要一点点做，他到底如何想的，要做的目的是什么，除了祝从容外，谁也不知道。
纸小人跳下窗，爬上柳桓云的袖子，平平地躺在袖底：“可能。”
柳桓云闻言，伸手摸了摸袖口，思虑万千，不知想到什么，捏住它的手举到自己面前。
“陛下还没有封妃吧，觉得臣的妹妹如何？”
祝从容不知道柳桓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愣了一下，但柳桓云不等他说话，继续言到：“凡歌天性单纯，独自出门臣也不放心。虽然如今很多修士都签了契约，不能伤害大周国民，但毕竟还是少数，日后还要推广到所有州郡，在此之前，凡歌不能出宫。如今同臣一起住在宫里数年，陛下封妃也算给她个正名。”
“陛下意下如何？”
祝从容执月旦枪，立在秘境入口处。
升仙图开，每个境界的修士都可以进入相对应的秘境，各选出数人再入幻境，最后由升仙图选出优秀者，将其录入。
有人说升仙图是仙界遗物，每一个被录入的修士都有飞升的资质，于是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参加，甚至会一遍遍地刷排名。
渡劫期和合体期修士太少，于是升仙图并没有开启相应秘境，不过能走到合体期这个境界的人天资毋庸置疑，早就在上面留了道号，世人皆知。
而祝从容比景响年龄还要小些，所以上次盛会他并没有参加。
他现在站在化神期秘境的入口，耳边是柳桓云提出的建议，略思索了一下，同意了：“好，等朕出来。”
“陛下小心。”
景响坐在花园中，十分闲情逸致地看着半空中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升仙图，直到所有人都进入后，才如愿地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任务九失败】
一旁的连禁霜缓缓开口：“不准备参加了？”
他摇头：“没什么意思。”
连禁霜笑：“只参加过一次就这么自大？”
“那么参加两次都夺得第一的师兄呢？”
“合体期没有秘境，否则上次、这次，我都要参加。”
景响：“不过一个扬名的东西，我没感觉有什么好处。既不能精进修为，也不能磨炼心境，不如盛会有趣。”
升仙图开后有金光波动，引发不稳定的无主秘境开启，和升仙图选拔修士的秘境不同，无主秘境通常被封存了数万年，甚至有上古时期的仙人秘境。由此，以升仙图为中心，四周修士不断探索秘境、抢夺资源，然后发展出集会用以交换，逐渐形成规模。
门派接机招揽弟子，商行趁机大肆掠财，拍卖会、打擂台、地下黑市……有人惨死半途，有人一举升天。
这才是升仙台。
“天衍宗要做的不就是四处扬名吗。我身为代宗主，理应这样做。”
景响：“那太可惜了，师兄和我都无法参加，只能希望师妹一举夺魁了。”
连禁霜摸摸他脑袋，没有说话。
“师兄，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越锦从半空中落下，手里抱着一把琴，眼中满是笑意。身后是景响见过的寒岐和寂言，以及两个妖族少年。
那四人皆行礼，喊了声前辈，连禁霜微微点头，没有在意，倒是景响一脸笑着看寒岐，寒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真的是个小修士，不敢和前辈对视一样。
但景响听着耳边听着却不是这回事，大概是半含酸地说他这个师妹干什么都要提师兄，连路上摸了把琴都要回来给他这个师兄看。他言语越来越激烈，就差没骂起来了，景响暗笑着，就见连禁霜突然皱眉，寒岐的声音猛地一顿，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
“难不成是新学的功法？”
越锦只笑，将琴摆在面前：“不是哦，只是新学的曲子。”
“你竟会弹琴？”
“妙音门招收弟子，顺道学了一点，只能弹几个音罢了。”
越锦跟后面几个人说：“你们也去玩吧，不用一直跟着我。”
三人都散了，她又对着寒岐说：“你也是，金丹期秘境要开了，你快去准备一下吧。万事小心。”
寒岐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他不是真的只有金丹期，升仙图对于他而言没有越锦重要，但又不愿暴露身份，偷偷瞪了眼景响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这个时候仿佛才看见连禁霜一般，惊讶地说：“真巧，大师兄也在这。”
连禁霜无意与她争辩什么，看了眼景响，然后消失在原地。
景响觉得那个眼神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怎么把人都赶走了。”
琴弦被拨响，幽幽之声传来，越锦轻哼一声：“我才不要弹给别人听。”
指尖在琴面上一划，宛如潺潺流水，手指一勾，声音凌厉，似金戈铁马。简单试音结束后，越锦双手轻轻按压琴弦，待平静后，才开始弹奏。
断水河畔。
琴谱较为简单，音调也只有几个，却在弹拨间流露出天地广阔无垠的景象，仿佛一条长河陨落，在月光下静谧地流淌。
越锦动作不甚熟练，但绝不像是第一次弹奏的样子。
一曲毕，景响说：“真好听，师妹以前学过？”
越锦轻轻嗯了一声：“我的母亲教过我弹琴，当时家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她贴身带着的一把琴，所以她就教我弹奏。这首曲子简单，所以我初学的时候经常弹。”
“那把琴……”
她淡笑：“被我烧了，和母亲葬在一起。”
天边金光再闪，结丹期秘境已经关闭，接下来就是筑基期了。
“母亲有首最喜欢的，我练得最多，还没有给师兄弹过吧。”
说完，她手腕一提，再落下时手指快速拨弄，泠泠七弦之上，仿佛难平水，水底暗潮汹涌，再从地下移转到岸边，渐渐平稳，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
景响坐直了身体，眼中惊讶。
他认得此曲。
妙音门十大名谱之一的《九重昭雪》失踪，她们承诺，若是有人将此谱送还妙音门，她们愿意以门派禁谱作为谢礼。
他年少时与寒袅袅游玩大陆，正好觅得《九重昭雪》，寒袅袅觉得抱琴而立的姿态优美，有利于她日常行事，于是去妙音门换得禁谱，奈何禁谱残缺，他们只好于湖中小船上推演，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按禁谱以灵力拨弄竟无分毫威力，这对于修仙者来说就是篇废稿，刚准备丢弃，就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在外响起。
他们掀帘而出，与她对视。
少女身段窈窕，面上覆纱，自言在湖上偶然听琴，回去后便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行时坐时皆在想此曲，于是坐船听音十日十夜，今日冒昧打扰，只是希望两位将曲谱赠予她，她愿意付出任何报酬。
寒袅袅觉得自己被妙音门欺骗了，也不在意对方是谁，直接将禁谱用灵力甩在她怀里，然后飞身准备去找妙音门算账。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那少女，只听闻一位名妓一曲倾国，那首曲子也四处传唱，被她命名为——《渡迷津》
他看着眼前的师妹，记忆中模糊的、面纱下隐约的脸庞渐渐与她重合，他这时才终于想起来这段生命中毫不起眼的小插曲，一晃，竟过了几十年。
修仙者的记忆是不会消弭的，他与寒袅袅不光推演曲谱，还简单填了几句词，他回忆了一下，轻唱道：
“红花有恨销春色，碧水无情覆舟深。”
曲调哀婉，似有一段不可言说的愁绪萦绕眉头。
这回到是越锦惊讶了，《渡迷津》只有曲子传出，至于上面的诗无人听闻，母亲说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和两位仙人见过。她心中一动，手下不停。
“斜日欲依前浦尽，莫烟又向隔溪生。”
金光大开，筑基期秘境开启，无数修士争先恐后地挤进去，越锦有所感一般，将手缓缓停下，看向景响。
景响双眼微闭，琴弦自动，越锦轻轻起身，深深行礼后，乘剑飞入高空，在最后一刻进入秘境。
“伤春孰是怜同病？”
秘境关闭，天边却逐渐密集起乌云，金光被墨色掩盖，隐隐有雷电闪过。景响缓缓睁开眼，看向天空，吟出最后一句。
“惆怅南湖万里情……”
一道雷劈下，他飞身到半空，周身灵力暴动，气势节节攀升。
他要突破炼虚期了。
诗词选自《春草八首，和沈琛笙大使原韵》，作者：许南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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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渡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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