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尽派出搜寻阿姌下落的人,只坚持个三个月便被尽数撤回,看来他已经接受了那头子编的故事。
温鑅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先是吃惊于竟如此凑巧周到,后笑叹了句,“壮士义举,铭感五内......”,引得飞鸢阁众人哄笑。
那日世子府丢出去的“女尸”自是陈儒之妻,那脸上溃烂的血泡也是猪血混着蜂蜜点上去的,那赶尸人自然也是自家兄弟。
将陈夫人完璧归陈,没有辱没忠将重托,众人们都舒了口气。
想来阿姌的生存空间又安全了不少,温鑅今日心情极佳,提了两瓶桂花酒回去。
还没进家便发现她倚着窗安静地读着书,已是初夏,窗前的海棠树茂密起来,粉白的小花胖嘟嘟地投在她书卷上。
她还是不愿穿女装,头发也不绾,懒懒散散地披在身后,温鑅没法,只能每次做衣服,自己一套,她一套。
不知何时起,她变得很爱模仿他,临摹他的字迹、学他挽剑花时小指微翘,说话时的语气也和他别无二致。
长此以往,连粗线条的伯都都说,“幺妹看着是越发像师父的犬子了。”
此言一出,引得温鑅满院子追着他打。
他跟她提过不必如此“以师为重”,她也可以有自己的方圆,却见那少女狡黠一笑,只道了四字,“以防万一。”
温翎还是那副刻薄的模样,最喜欢以阴阳她为乐,在他看来这女娘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是算计,从不做无利的买卖。
阿姌倒也不怵他,在他面前做全了蛇蝎美人的形象,但凡在藏书阁看了点旁门左道,全都招呼在温翎身上。
二人你来我往,把玉坤山整得鸡飞狗跳。
一会儿是她给他下毒,他也心照不宣,第二天一人头顶秃了一块,一人满脸长满了红包;一会儿是她逮了蝎子塞他被窝,他抓了毒舌挂她床头,第二天一人吃着蛇羹一人撸着烤串,这两人都以弄死对方为小目标,却总是第二天又活蹦乱跳地相见。
但这吵闹拥挤的日子倒不是每天都有。
中京虽有温老爷子坐镇,出不了乱子,但内外大小事务还需温大温二及时帮衬。
温鑅却是理所应当地在玉坤山住下了,反正他对外已是废人一个,且他一手抓着飞鸢阁,一手托着天霖山庄,分身乏术倒也是真。
此刻他打量着这偌大的庭院,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明明还是记忆中那个木色斑驳的院子,如今虽却因多了个人,便显得温情了许多......
视线又落回到窗边那抹身影,她读书读得入迷,突然像是有絮物沾在了脸上,痒得让她忍不住去挠,手指触碰之处,本该光滑细腻,如今却横亘着粗厚的肉条,她虽不照镜,也知奇丑无比。
温鑅见她摸了那伤疤良久,后又对着那一树的海棠怔忡了半晌,幽叹了口气,才又捡起了书读了起来。
花前自觉颜如镜,羞愧低头暗自惊。
温鑅蹙了眉,心里暗道,“这脸不能再耽误了,再多派些人手去找那游医才行。”
......
阿姌听见脚步声,自知是温鑅回来了,抬头望去,朝着他笑着摇了摇书。
温鑅此刻只觉心里满满当当,也回应似得,晃了晃手里提着的酒。
他不想进屋,想再看眼明媚,只走近那扇窗问道,“今日读了何书?”
阿姌把书皮翻给他看,赫然写着《兵略》。
温鑅挑了挑眉,问道,“可有所得?”
她却一言不发,把书一摊,指着上面的字,抿着嘴偷笑,他就着她的手,凑近一看,竟是他幼时阅文时写下的批注:“‘乱’非必为不利,若知其乱,便能制其乱。兵者,借敌之乱,以己之智求胜,敌心已乱,士气已沮,哪里还能合兵一处?纵是千军万马,又能如何?”
那时不过总角年岁,孩童心性,却口气不小,他微微一晒,不知为何,竟觉得让她看这些有些羞赧,耳根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他装作神情自若地抽走她手中的书,又道,“回头给你换本新的,这本太破旧了。”
阿姌却不乐意了,作势起身就去抢,宝贝似的为其正言,“哪破了?你还给我!”
怪那轩窗太低,她半个身子探出去扑了个空,眼见就要栽了下去。
下一秒双脚腾空,稳稳当当地窝在了温鑅怀里。
他还是一如昭华楼初见般,单手便把她抱了起来,慌乱中,手下意识地往上搂,宽大的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臂,和他颈后的肌肤相接,她先臊红了脸。
阿姌心里暗呸了自己一口,又不是第一次这个姿势,装什么矫情。
这时突然起了阵风,两人的发丝被卷起,纠缠在一起,在凌乱的青丝中阿姌望向温鑅,见他也定定地望着自己,墨黑色的瞳孔里印着小小的自己,他身后是漫天飞舞的海棠。
心漏跳了半拍,她知道他俊美,却在此刻因花瀑,又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纯洁。
阿姌紧急默念了几声“你只是在利用他报仇....你只是在利用他报仇”,才按捺住了罪恶的种子,她挣扎着要下来,温鑅却见她脚上未着寸缕,不准她下地。
她胡乱扭了几下,不知蹭到了何处,温鑅突然僵硬地站在原地,又因一只手提着酒,分身乏术,只得用下巴压在她头顶,声音喑哑道,“乖点,别乱动。”
阿姌哪听过他用这种声线说话,像是在极力压制住某种痛苦,此刻被吓得也安分了,慌乱地去寻温鑅的眼,担忧道,“可是弄疼你了?”。
墨黑对灰蓝,像一泓冰川没入深海。
本能让他移不开目光,但理智可以。
他平复了下心情,又恢复了素日里温吞的嗓音,“无碍,地上凉,不想你踩。”
阿姌像只小鹌鹑一般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榻上。
见罗袜四仰八叉地躺在旁边,他叹了口气,又无比顺手地拿了起来,捉了她的足来。
小巧如瑜的足踩在自己手心时,温鑅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姿势太过于暧昧,他不敢动,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阿姌看着他半跪在自己面前,一手拿袜,又一手握着自己的脚搁在膝盖上,但又一动不动,只是拿眼死死盯住,害得她以为莫不是脚上生了什么怪疮?脸更臊了,猛地抽回脚,夺回罗袜,闷闷道,“我自己来。”
温鑅快速起身,原地转了两圈,道了声“我去做饭”,便又逃也似地拐出了房门。
......
伙夫乱了心,连鸡都躲不过碎尸。
待温鑅回过神来,那可怜的山鸡已经被片得七零八落。
眼见晚饭的唯一食材身消玉陨,他叉着腰站了会儿,想起刚刚怀里的重量轻若羽毛,深觉这顿饭不能随便对付了。
随即吹了声口哨,一只信鸽翩然飞来,末了看了眼案板上同伴的惨状,又翩然地飞走了。
这下温鑅慌了,摘了裲裆便追了出去,不管横竖解释道“我非有意施虐,也绝不会这般待你”,那鸽子仍旧决绝地飞走了。
他在屋前吹了半晌,腮帮子都酸了,终于有个信鸽大发慈悲地接了单,只见温鑅抱着鸽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房间,洋洋洒洒写了份东西塞进信筒,目送鸽兄飞走,他才舒了口气。
......
飞鸢阁,听风楼,众人以为这阁主刚走,便又传信回来,定是有大事儿要吩咐,毕恭毕敬地拆了信筒。
展开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速买、速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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