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赵青瑶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布置作业时难度上调不说，还组织班级外出调研，要求优秀学生“尽量”参加。
蓝燕仪看了几遍调研任务的平时分，哀叹一声，没骨气地选择了参加。
白拿的平时分，不拿白不拿。
和林霁报备完行程，蓝燕仪拖着行李箱走了，林霁一个人在家清闲了两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近半年未见的李秋玉忽然上门，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她们的地址，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C市来的A市。
蓝燕仪曾经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李秋玉上门时她不在家，就直接把她赶出去，叫她下次再来。
林霁想了想，还是把李秋玉放进了屋。
两个人，两杯茶，隔着茶几，她们不算旧识，天然对立。
解释过蓝燕仪不在的原因，李秋玉盯着茶杯发了会儿呆，点点头：“学习重要。”
她不说她为什么来找蓝燕仪，林霁就这样陪她坐着，等她结束发呆。
关于李秋玉，林霁虽然无法感同身受蓝燕仪对她复杂的恨意和爱意，但始终坚定地站在蓝燕仪这一边，反对她对蓝燕仪的忽视和压迫。
等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凉，屋里的光线发生变化，林霁看着杯中的茶叶，隐隐看出一幅画来。
浮在水面的茶叶像是耸立的高楼，贴着那一层茶氲，晃晃悠悠地沉下去，高楼倾塌，原来是海市蜃楼。
如果蓝燕仪在场，会过来认真点评她的想法，肯定她的天马行空，陪她一同畅想。可惜，现在对面的人是李秋玉。
“你和……她，能叫爱情吗？”
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否定她们，林霁算是明白蓝燕仪为什么习惯沉默，很少说出内心的想法了。搁谁也没办法在长期否定中热情开朗吧？
“这个问题重要吗？”林霁坐直身子，她比李秋玉稍微高一点，俯视的姿态无意中将她的气场拉高。
李秋玉也是知识分子，见多识广，她能接受其他家庭的孩子和同□□往，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面。
“重要还是不重要，我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她这样的倔脾气，只会一条路走到黑。”李秋玉一口气说完，双手握住茶杯，“我承认，我没有那么爱她，但我不承认，我不爱她。我不明白要求孩子好为什么是错，不明白让她顺应自然为什么是错，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她似乎积攒了太多怒气与疑问，到了最后，只剩下无力。
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自己，她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也没人告诉她做得不对。
执教几十年，李秋玉见过的学生形形色色，喜欢同性的不是没有，男男女女，学生时代的爱恋总是青涩，不经意的对视，克制不住的窃喜，旁人无法融入的磁场，自以为隐晦，实则张扬。
但结局总以悲剧收场。
看着学生因需要“喝药”被父母带走，休学一年，李秋玉心想，实在可怜。
而后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自己的孩子升上高一，考入鼎鼎大名的一中，李秋玉春风得意，还没乐呵几天，就听到了校内的谣言——李老师的女儿喜欢女生。
李秋玉想，学生们净说胡话。
蓝燕仪从小学习努力，连朋友都没交几个，怎么可能懂情情爱爱。
而后女儿在家里出柜，她呆在原地，又想，真是疯了。
那怎么会是她的女儿？
看着她被赶出家门，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离开自己家，仿佛是一种无言的解脱。
李秋玉也曾憎恨女儿，憎恨她为什么这么光明正大，为什么这么坦坦荡荡，为什么可以不考虑她的父母，她走得爽快，留下他们被人指指点点。
“你说，这是谁的错？”李秋玉问。
林霁说：“古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觉得自己的观点是对的，于是希望孩子走你计划的路，扼杀她的天性，让她变成木偶，这对吗？”
哪有家长不望女成凤、望子成龙？区别只在于是否表现出来罢了。李秋玉逼得太紧，触底反弹，能怪谁呢？
“我承认我过于在意成绩，如果说我要求她好这件事是错的，那她喜欢女生就是对的吗？”李秋玉加重语气，“不顾及我和蓝元洲的脸面，就是对的吗？”
林霁反问：“所以你觉得她喜欢女生是错的吗？”
李秋玉沉默。
书上写，爱是自由的。走在世间，却并不是。
茶水彻底凉了，林霁抿了一口，有点苦。
想着蓝燕仪不在，她抬头望向窗外，慢慢悠悠地讲起自己的事。
请求蓝燕仪和自己谈恋爱的那一天，林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喜欢上她，只是觉得她人很好，对自己好，又温柔，又讲礼貌，也会纵容自己。
“就因为这几点，我问她，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林霁不明白普通的爱是什么样子，毫无保留的爱又是什么样子，或许费秋彤会更懂一些。正是因为不懂，她才去追求，才感到向往。
蓝燕仪答应以后，她其实有刻意挑战她的底线。
三更半夜撒娇要吃夜宵，敲了蓝燕仪的房门，她开门时一肚子气，却没有抱怨，安静地答应，问她吃什么，一个人出门去买，回来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边上，看着她吃完，再后来，也会陪着她一起吃。
不想画画时耍无赖，绘画板都丢到一边，兀自发泄自己的黑暗情绪，林霁自己画不出，也不叫蓝燕仪写小说，打断她的思绪，要她陪她说话，蓝燕仪也不恼，默默坐在她身边，听她讲烦恼，讲困惑，给予合理的建议。
连蓝燕仪最爱喝的冰可乐，曾经偷喝时还会被质问，到了现在，也只会得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从头到尾写满温柔的人，如何让人不动心呢？
林霁想，自己前半生缺失的那一部分终于补上了，什么是爱，她终于在亲身体验中明白了。
更幸运的是，她得到的是毫无保留的爱。
“你问我，我们是不是爱情，这就是我的回答。”
……
李秋玉走了，走时留下一段话，让林霁劝劝蓝燕仪。
蓝元洲死后，他的遗嘱公开，财产全部交由蓝燕仪继承，蓝燕仪一声不吭地接收了，一半交由和蓝元洲纠缠了半辈子的李秋玉，另一半正在联系可靠的基金会捐赠。
“钱是这个世上最分明的东西，从来不会有人嫌多，谁也说不准自己以后会遇上什么事，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钱送出去？”说捐就捐，李秋玉还是听人说才知道。
林霁也是头一回知道这件事，送她出了门，回了屋，脑瓜依旧嗡嗡。
蓝元洲虽然事业中落，还是攒下不少钱财，除却不动产，金额依旧大得吓人，蓝燕仪收下的这笔钱财，可以说后半生无忧。
连着揣摩了几天蓝燕仪的想法，在林霁想明白之前，蓝燕仪回来了。
“给你带了特产，这次去考察，热得要死，这是那里最便宜的小挂件。”
蓝燕仪晃了晃手里的小摆件，还没她掌心大，小小一个，是一个带笑脸的太阳。
林霁接过，捏了捏，能回弹，其实是个解压玩具。
“我问赵青瑶，她说那地方都是宰客的，价格超过5元的小摆件都叫坑人，从街头走到街尾，这东西刚好5块，都是缘分。”
林霁把小摆件挂到手机壳上，一头扎进她怀里，猛吸了一口：“逛了多久？”
蓝燕仪抱着她的头啃了啃头发，“呸”一声吐出来：“不是很久，半小时，看看那地方的人文特色。”
林霁“哦”了声，又问：“有认识的和你一起去吗？”
“查岗？”蓝燕仪笑嘻嘻地回答，“游梦珂也去了，我们是双人间住宿，我和赵青瑶住，你放心，我看不上她。”
和赵青瑶在一起住了几天，被追问了不少关于谭昕的问题，蓝燕仪深受折磨。
林霁摸摸她的耳朵，放心了，假装大度：“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嗯嗯，你不是这个意思。”蓝燕仪把行李箱的东西理好，东西都收拾完，重新走回她面前，“你有话想对我说？”
林霁不擅长隐藏情绪，话几乎都写脸上。
林霁拉着她坐下，一只腿压在她大腿上，把她镇压在原地，清清嗓子，开口：“你妈妈来了一趟。”
“她为难你了？”蓝燕仪立即冷下脸，还没站起来，就被她另一只脚压回了原位。
“她没为难我。”林霁先安抚她，继续说，“我们聊了一些事情，你想知道的话我慢慢告诉你。她这次来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把你继承的遗产捐出去。”
林霁发誓，如果她有这么一笔天降的钱，如果林兴言把财产给她，她立刻带着钱出去嗨皮，一分不留。
蓝燕仪反应过来，盯着她的膝盖，伸手揉了揉，闷闷答：“那不是我的钱。”
蓝燕仪本身并不缺钱，虽然苦过穷过一小段日子，但现在事业蒸蒸日上，研究所的工作也几乎定下，物质生活能得到充分的满足。
捏了捏林霁大腿上的肉，她摇了摇头：“蓝元洲做生意做了一辈子，我从不知道他有那么多钱，我以后也不会给他烧纸，不会去祭奠他，没必要接受他的遗产。”
她和蓝元洲的恩怨早在下葬时结束，接受蓝元洲的钱，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林霁拍了拍她呆怔的脸，扯了扯她的嘴角：“笑一笑好不好？你觉得没必要，那就捐出去。”
不管选择是对是错，总会有意义。
“谢谢你。”蓝燕仪伸手抱她，还没温存几秒，突然咬牙切齿道：“我不是跟你说，李秋玉来的话不要放她进来吗？”
林霁：坏！
科普：茶氲（yun一声），也叫汤氲，是茶汤表面出现一层非常薄的“油雾”，是茶汤中脂溶性物质的呈现。
饼：安渡大四了，所以朝夕也大四了，倒计时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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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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