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刚落下,院门口便转进来两个人,只见顾珩扶着面色苍白的宋浅言,温声笑着说道:“我与前辈说过,宋家主口灿莲花,确实难缠。”
谢廷相见顾珩搀着宋浅言,面色也不大见好,似是露出了些倦意,便抬步冲到二人身边,想帮忙扶一把,却又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误会了宋浅言那么长一段时间,有些扭捏的不好意思,小云雀支吾了半晌,才小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只是后面那一下意外,让人有些头疼。”
顾珩望着谢廷相踟蹰不前的模样,勾了勾唇角,笑着说道:“幸好你们相信我们,在这守着,不然宋晋言和阮宁该跑了。”
“我们也只是赌一把。”谢廷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嘟囔了一句。
顾珩望着他,像是被他逗笑了一般,低声说道:“总而言之,谢谢你们。”
“他这么傻,真是难为他理解这件事了。”
原本像是陷入半昏迷的宋浅言不知何时醒过来,装模作样地歪在顾珩身上,幽幽地补了一句。
“你!”
谢云雀被噎了一句,想了一下好像又无法反驳,只得气急败坏地虚张声势了一句:“你不要以为你受伤了我不敢打你。”
“你们都说我口灿莲花,但又怎么比得上浅言和小顾公子的演技。”
宋晋言见他们俩搀扶着一起出来,便知事已成定局,索性摊开手放弃抵抗,坐在地上,手撑在膝盖上支着下颌,那闲庭散步的模样,完全不像败局已定的人:“二位演的那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连世人都骗了过去。”
“兄长过奖了,我们俩又怎么比得过你的缜密算计?”
宋浅言扶着顾珩的手臂稳稳地站好,自嘲地嗤笑道:“在澶渊的地界上将我扣留下来,送朝廷一个讨伐世家的机会,你便能名正言顺地拿出器人与朝廷对抗。”
“嗯,你分析得不错,继续猜猜看。”
宋晋言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但却不觉痛意似的,甚至还无事人般地笑了笑,那殷切赞赏,像极了个爱护幼弟的温良兄长。
“你还敢嚣张!”
谢廷相看不得他这一脸的好整以暇,提剑就想威胁让宋晋言安分点。
“谢公子。”
阮秀见状,赶忙拉住他的手腕,朝他轻微地摇了摇头,谢廷相看了看阮秀,又看了看她拉住自己手腕的手,耳尖一红,倏地收住了话头,往后狗狗祟祟地贴着阮秀站好。
“至于阮公子在这件事里的角色,我们想了许久,他到底为何要掺和在这件事里,明明这件事与他无关,后来想起在生日宴上,阮公子处处想出风头压令妹一头,再思及一些关于阮氏兄妹的风言风语,动机也不难猜出。”
“阮公子只需借口阮师妹能力不足,不仅让朝廷重臣宋浅言被俘,更察觉不到宋家主在自己属地藏了这般多器人,借此发难,将师妹扣下向朝廷谢罪,便能一箭双雕地除掉身为家主的妹妹,更能顺理成章地接过阮氏家主之位。”
顾珩见宋浅言面色还是很苍白,便在衣袖垂落交叠间,捏了捏他的腕骨,让他歇着不要再嘚瑟了,宋浅言便从善如流地闭了嘴,美滋滋地继续倚着顾珩装柔弱。
顾珩面上不显,四平八稳地接过宋浅言的话,只是在无人察觉处,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阮宁见他们把所有关窍推敲出来,白着一张脸,没再说话。
“真不愧是双壁,竟能都察觉出来......”
宋晋言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唇角微动,正想继续说些什么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摇落了满院落叶和砂石,将人眼迷得看不清周遭,镜海上方的天空蓦地炸裂出一片吊诡的紫色,夜间的云层诡异地呈现出镜面破裂的形状,让人无故心惊。
“糟了,好像是镜海的结界真的出问题了。”
阮秀艰难地稳住自己的身形,望着镜海的方向,低声急急地说道。
“怎么这么突然......”
振动很快就停了下来,云层聚拢又散去,露出原本的月色,周遭寂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谢廷相收回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院子里真是安静得诡异,蓦地,整个人突然炸了起来——院子里原本被制伏在原地的两个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当然安静了!
“宋晋言和阮宁不见了!”谢廷相急急喊道。
“宋晋言那人会掐着机会逃走,一点都不出奇,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宋浅言望着宋晋言原本坐着的地方,嗤笑了一声:“但他的器人已被我们尽数毁掉,一时之间很难再作什么妖,我回头让奕仁司继续找寻他的下落。”
“从临安,到溢津,再到澶渊,魔界插手的痕迹太重了,器人集体爆裂的时机和镜海结界松动的时机卡得太巧合了,很难让人不怀疑是那位魔君的手笔。”
顾珩望着镜海的方向,低声说道,他没说出口的是,身体里那股沉寂了很久,灵力之间互相呼应又互相纠缠的感觉,又再一次浮现了。
“既然魔君已经对我们发出前往魔界的邀请,若不前往赴约,我怕他会失望。”宋浅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冷声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镜海结界的松动像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唬人把戏,爆发式的灵力炸开一弧几乎有了实体的气浪,扫过澶渊城后,镜海上方涌动着的污血似的暗紫乌云逐渐平歇了下去,连院子里无故而起的风也停歇了躁动,恢复了以往悠扬绵长的模样。
庭院里原本手持着各自命剑,警惕地仰首望着翻涌积云的众人,见结界似是暂时再无异动,便暂时松了口气似的放下手里的剑。
阮秀阖上眼感受了下澶渊内地脉的灵力流动,再睁开眼时,边收回手中的垣辰,边卸下方才周身戒备道:“澶渊地脉中的灵流走向速来与历任家主的神识相连,以防结界有异动,家主能第一时间感知,我方才以神识探了探,澶渊的灵流走向暂无异样,想来是那魔君棋差一着,器人爆裂时产生的灵力暴走不足以掀开两族边界,这反而是个好消息,大家可以暂时先缓一口气,再去魔界。”
“又或者他原本就志不在此呢?”
顾珩的臂中还松松地环着宋浅言,强撑着识海之中那股灵力相呼应的不适感,自掌中无声而缓慢地为宋浅言渡去温和而醇厚的灵力。
顾珩见宋浅言面上的神色不像方才的苍白,才暗自略略松了口气,望向师妹,继续道:“魔君月东楼,既在数月前便已察觉澶渊有器人异动,并能提前将那些我们目前还不知是为何人的残魂注入器人之中,如此缜密,与其说是棋差一着,不如说是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
阮秀闻言,抬眼望向镜海的天际,目光放得很远,半晌才不解道:“总不能大费周章演这么一出,只是为了将魔界的痕迹暴露在我们面前,引我们去魔界罢?”
“谁知道呢。”
原本还装模作样歪在顾珩怀里的宋浅言,终于舍得离了顾珩怀里的方寸之地,直起身来,只是手下的动作还那般多,硬是穿拂过层叠的衣袖,攥住顾珩的指骨,惹得顾珩不得不分了神,警告意味甚浓地盯了他一眼。
宋浅言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继续道:
“这人在临安时,以痴的气息感染城内,只为让贪再现世间;在溢津时,虽然面上造了一城活尸,虚张声势,其实细细算来,活尸只是枫姨的目的,而魔界的目的,也只是在于释出嗔,传说中摇光上神堕神后,神识化为贪、嗔、痴、欲四兽,如今四兽见其二,所以谁知道,魔界这一次的目的,是要破开两族边界的结界,还是再为些别的呢?”
“无论如何,镜海结界既承袭摇光的神力,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宵小破开,结界的异动,尚不足以为虑,更让人为虑的是.......”
方才还显着一副大妖模样的泽玉,现下又恢复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狐狸模样,大摇大摆地跃到谢廷相怀里,待谢廷相手忙脚乱地将他抱好,才掀着眼睑,嫌弃又挑剔地打量着顾珩和宋浅言:“倒是你们俩,一脸我快要不行了的虚耗模样,当心一进魔域,就先被魔女吸了去。”
谢廷相是个缺心眼的,泽玉话音刚落下,他就肆无忌惮地大声笑起来,只是笑声中的嘲笑意味甚浓,一看就不是什么怀着善意的好胚子。
前他半个身位站着的阮秀不得不闻声回头,带着些无奈的意味低声喊了句:“谢公子。”
谢廷相这才惊醒过来心上人就在身前,不得不像个嘎嘴茶壶一般,笑声戛然而止,假装出一副正直可靠的正人君子模样,只余一双杏眼,憋着气似的,圆溜溜地瞪着。
“哈,哈。”
宋浅言礼尚往来,毫无感情又恶意刁钻地嗤笑了回去。
“好了好了,”阮秀额角微疼,实在瞧不下去,在场的数人,除了自家师兄,就没几个心智是长了起来的,跟些寻常人家的稚子一般,说话都黏黏糊糊的还要菜鸡互啄。
阮秀与顾珩相觑着交换了个多关心稚子孩童的眼神,继续开口说道:“既然泽玉前辈如此说,今晚便先到此为止吧,我们先回去各自的房中休整,看接下来如何行事。”
一听闻阮秀说“回去各自房中”,宋浅言便像是在思量什么一般,挑了挑眉,唇角勾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眼瞳微动,整个人看起来邪气极了,脑子里不知道在搅滚着什么坏水。
闹归闹,顾珩心里还是挂念着这混不吝的人身上的伤,谁叫自己眼神不好,硬是死心眼地栽在这天杀的人身上,断不绝,放不下,便只能生生受着。
念及至此,顾珩几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偏了偏头望向宋浅言,正要开口道:“你快回房.....”
那声“歇着去吧”还滚在唇齿间,原本上一瞬还在生龙活虎与谢廷相你来我往互相扯皮的宋浅言,转眼便噤了声,白了脸,又重新像是脱力一般,偏着一张脸,向着顾珩颈脖的方向,重新歪回顾珩怀里,气息浮动地说道:
“阿珩......方才受的伤好似又起来作妖了,疼得紧,你要不随我回房里,再帮我看看吧。”
顾珩:“......”
宋浅言,狗是真的狗(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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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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