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微凉呢，是不是死了。”
隔着阵法，明空藏在袖袍下的手背上青筋在疯狂娇叫嚣。他抬眼露出灰蒙蒙的眸子，望着师傅，像是求一个答案，又像是在拼命克制什么。
“明空，你该放下执念了，莫要一错再错了。”
东山主持叹息了一声。
“放下，我需要放下什么。”
“你忘了你入门时所说的话了吗？你的使命是什么？人妖本就殊途，而你又是佛修，你已经犯了了孽障，还不迷途知返。”
“......”
东山主持的劝诫环绕在明空的耳边，令他头脑愈发昏聩，灰蒙蒙的眸子几经变化，终染上一片血红，原本一半妖气，一半佛光的身子现在只剩下狂躁的妖气。
“我什么都不需要放下，我只需要师傅把微凉还给我。”
明空抬起头，澄澈的眸子犹如寒潭，白净的面庞爬了了奇异的花纹，似佛非佛，似妖非妖。
他抬起手，明明用的是佛家心法，施展出来的法印却充斥着无尽的妖气。
“不好，是要化妖身坠魔的征兆。”
东山主持面色一凝，旋即出手准备加深阵法的结印。
明空似乎是知道他的意图，凭着微凉妖丹里的妖力，一股不计后果的冲劲，先前困住他的阵法，轰然碎裂，化作星光点点消散在空中。
没了阻碍的妖气瞬间四处蔓延，所过之处，山林枯萎，兽骨森寒，皆无生机。
“孽徒，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控制不了这些妖气，强行破阵出来，你是要毁了东山，毁了自己，害死赖以生存在东山周边的无辜百姓吗。”
东山主持抹去嘴边因反噬而溢出的血迹，面容与声音既怒又痛心疾首。
明空是近几百年来，拥有绝对的赤子之心的人，修佛一路乃是独天得厚，几乎不用费什么气力，修为便会噌噌的往上长。不用百载，必能振兴东山一脉，渡妖成佛，解救苍生。
而如今，不过下山历练了几个月，便遇如此劫数，竟是要为了一只妖毁去道心，坠妖成魔 。
“旁人都不是微凉，死活又与我何干，我只是想要她活过来而已。”
明空对于眼前的师傅和惨状，无动于衷。
“让开。”
“如果我不让开，你是要连师傅一起杀了吗？”
明空对此不言，只歪着头打量着东山主持，周身再寻不出半点以前的痕迹。
忽的，他伸出手，一团满是妖气的佛修印记朝东山主持砸去。
“师傅”
“师兄”
“师弟”
忽然，不远处极速赶来数道身影。
在看到明空此时的模样皆是震惊。
“怎么会如此，竟是被妖气侵蚀，要沦为妖魔！”
“必须封印，不然必将打乱。”
另一名主持皱着眉头，旋即率领其余弟子，重新布阵。
“明空还有救，不可伤他性命。”
东山主持劝阻道。
“师兄，明空是否有救，皆看他自己，若心性不稳，彻底入了妖道，害的就是无辜百姓。”
“况且，他违反戒规私自带大妖入佛门本就是大忌，又起了贪念偷盗潜心珠更是错上加错。本就该逐出师门，了结因果性命的。”
另一名主持摇了摇头。
“戒不可破，不然日后若再有此事又当如何。”
主持们交谈着，明空却因寻不到微凉的气息，和经脉里四处流窜的妖气愈发暴躁。
昔日的同门师兄，仿佛一个个都不认识了一般，无差别攻击。
不过须臾，东山便被庞大的妖气所笼罩，遮住了日光，阴沉沉的。
东山主持见此，嘴唇几度开合，却皆化作叹息。
他自体内抽出一道特殊的佛光，凝结在手中。
然后，本局苍白的面色瞬间变得灰白，原本闪着光泽的胡须变得枯燥，背也佝偻了几分，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随时会倒下。
“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要用自己的修为去赌明空那一丝幡然醒悟的可能吗，你这是在自毁修为，伤自己的慧根，往后修炼一途难如登天。”
“罢了，是我云游时带他回东山，带他修炼，这是我欠他的，就当是了却因果，能不能有救，剩下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东山主持咳嗽了几声，嘴边再次溢出几缕血迹。
顾不得擦，他将这团特殊的佛光打入了远处已陷入癫狂的明空体内。
犹如熊熊烈火突然降下了一层及时雨。
没有自我意识的明空忽而感觉原本狂躁的体内得到了片刻的安稳，血红的眸子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师傅、师伯以及师兄弟们，看着他们周身的一片狼藉，和不远处变得死气沉沉的山林。
“我做了些什么，怎么会这样。”
“明空啊，该放下了，回头是岸啊。”
东山主持虚弱的声音传入明空的耳中。
“师傅，你怎么......是我伤的你吗？”
“我......”
明空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脑子里混乱一片。
“该放下什么，我要放下什么，我好像忘了什么，微凉是谁，不对，我不能放下，我要救微凉......”
沉寂了片刻的身体，又逐渐陷入混乱，血红又开始印染在瞳孔。
“趁现在，结阵封印，能不能出来看他自己的造化。”
东山主持与众人道。
......
“然后呢，你是怎么分裂出两个人格的。”
甄纯就着茶水花生米，听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后来因为神志不清被再度封印在阵法里，胆小鬼不敢杀师傅，又舍不下微凉，便自欺欺人摒弃了所有恶念和记忆，而最后这些恶念和记忆形成了我，我便和他共用一个身体。”
第二人格的明空讽刺的笑道。
“他忘掉了有关微凉的一切，重新做回了那个东山的天才佛修。”
“养育之恩和情爱的拉扯，他选择了养育之恩呗。”
甄纯总结道。
“但这大概也能理解，毕竟微凉已经死了，没有办法复活了。”
“你胡说，你知道什么，我只要凑齐九十九颗心脏，使用秘法，微凉就能复活。”
明空显然对甄纯直白的话十分恼怒。
“尧烬刚不是说了吗，这种秘法是没有用的，复活的只是一具缺魂少魄的死物，不是真的微凉。对吧，尧烬。”
甄纯等了半响不见尧烬回话，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向尧烬。
却见尧烬坐在窗台上皱着眉头，见她望过来后，迅速把脑袋扭到另外一边，好似多看甄纯一眼就会脏了眼睛似的。
“不是，你突然闹什么脾气啊。”
甄纯对尧烬突如其来的行为完全无法理解。
“可笑，放肆。”
因着第二人格的明空也是半妖，尧烬懒得掩饰自己的身份。身后的雪白的狐尾一甩一甩的，表示不耐。
他斜睨了甄纯一眼。
“本王怎么会和你这种弱小又自私的人类耍脾气，本王只是气那条蛇妖愚蠢，竟然把妖丹心甘情愿送给一个佛修。”
“噢~”
甄纯拉长了尾音，窜到尧烬身边，眼神锁住他时不时晃动的狐狸尾巴。
终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
嗯，毛茸茸，很柔顺。
然后没了。
触感不过在手中停留了不到一秒，尧烬就猛地收起了尾巴，旋即又掐住甄纯的手腕。
“谁让你乱动手的，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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