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絮虽赢了官司，心里却觉空落落的，他开车回家，刚坐下，就收到一个微信好友申请，是冯法官，点了接受，没一会，冯法官给他发来一个视频。
是萍萍在幼儿园上课的视频。
视频里女儿被老师要求形容一下自己的爸爸妈妈。
萍萍扎着高高的丸子头，白净的小脸得意一扬，说：“我爸爸是大明星。”
等到说妈妈的时候，却嘟起了小嘴：“我妈妈是编剧，我妈妈长得可好看了，外婆说妈妈写的剧本没人看，妈妈写不出来就抓头发，妈妈总是惹外婆生气，然后要我去哄外婆，我一哄外婆就不生气了，妈妈每天都会给我讲故事，我不喜欢听她还讲，妈妈给......”
看似对妈妈有诸多不满，可是......
冯法官又发了一条微信语音。
“打扰你了周絮，我思量再三，还是想让你看看这个视频。”
周絮仰倒在沙发上，满身都是无力的疲倦感。
又突然睁眼，拿出手机给秦水发信息【一个小时之后我去接孩子】
他原本跟她约的是明天。
萍萍幼儿园早放了寒假，原本计划着跟外婆一起，回县城看看一个人在家的外公，还没出发，就被秦水叫停了。
周絮到的时候，秦母正在埋怨秦水。
“你不是说郑律师很厉害的吗，为什么官司输了。”
“要不是你当年不要孩子，何至于成现在这个样子。”
“秦水，妈妈怎么就把你教育成这样了......”
秦水长这么大，还没被父母这样连名带姓地指责过，她有点承受不住，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官司打了两个月，秦母和萍萍也朝夕相处了两个月，乍要分开，还是这种情况下的分开，老太太一时接受不了，见周絮来了，顾不得体面，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下气恳求道：“小周，你之前说让小水带孩子的话还算数吗？阿姨有精力带的，阿姨给你带好不好，求…”
“妈…”
秦水打断她妈妈的话。
周絮：“对不起阿姨，我得把她带走了。”说着，拿过萍萍的羽绒服，抱起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萍萍走的第一天
窄小的出租房里也能让人觉出空旷和茫然。
秦水：“妈，你回老家陪陪爸爸吧。”
秦母不走，指望周絮像上次那样，再把孩子送回来。
萍萍走的第二天
秦水受不了她妈妈对着孩子留下的玩具唉声又叹气：“妈妈，你别难受了，我知道错了。”
……
萍萍走的第七天
秦母终于意识到，孩子是真被爸爸抱走了，很可能因为秦水大张旗鼓地打官司，之后都不让她看了。
秦水收拾东西，送她妈妈回老家。
秦母：“小水，妈妈之前话说得有点重，你别往心里去，妈妈不是真的怪你，就是心里难受…妈妈回家待两天，过两天再来陪你。”
到底是自己女儿，就像之前突然知道她有孩子一样，做父母的除了接受现实，还能怎么办。
她伸手摸摸女儿的头:“你好好的啊…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秦水点头。
因为要拎东西出去，家里门半敞着，母女二人说话的功夫，有人推门进来了。
“请问这是秦水家吗？”
秦水转头：“冯法官？你怎么来啦。”
冯法官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门口，秦水忙走过去迎她进来。
冯法官换了鞋，看了眼屋里的旅行包，问：“这是要出门吗？”
秦水给冯法官挂脱下来的衣服：“冯法官，快过年了，我妈妈要回老家了。”
说完给冯法官倒茶。
见秦母一脸愁容，冯法官笑了笑道：“老姐姐，先别走呢，我有事找秦水。”
秦水还以为冯法官是来做抚养权案子回访的。
冯法官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个透明文件袋：“这是抚养权变更协议书，周絮让我给你的，签上字，孩子的抚养权就归你了。”
秦水和秦母都愣住了。
“他怎么突然......”
在母女俩确定这不是梦的时候，冯法官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和一个车钥匙。
“车就停在你小区楼下，车牌号我发你微信上，卡没有限额，每月不管花多少，周絮来还。”
秦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冯法官.....这......”
冯法官笑道：“这是高兴傻了？都不会说话了？”
秦水：“他......”
“他说他想通了，他工作忙，孩子跟着妈妈和外婆，确实比跟着他更有利于成长，周絮他是个好爸爸。”
冯法官看向秦母：“老姐姐，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快把行李收起来，继续给你闺女看孩子吧。”
秦母高兴的不知说什么了：“我就说小周这孩子不错的......法官，这卡和车是？”
冯法官解释道：“这些都是给萍萍的，算是抚养费。”
秦母不知道抚养费还能这样给，下意识地就想把车推掉：“哎哟，这怎么好要别人的东西呢。”
冯法官：“老姐姐，有车方便，周絮的意思是不想委屈了孩子。”
秦水刚要说话，冯法官打断她道：“秦水，我不希望听到你拒绝的话…这都是给孩子的，你是孩子的监护人，收下这些天经地义。”
顿了顿，又说:“知道我为什么没把孩子判给你吗，就是你总犹犹豫豫不愿花周絮的钱，我判案的原则是，保证萍萍以后的生活质量不会下降，秦水，你是不是觉得拿了钱和车，周絮会因此看不起你，又或是觉得萍萍长大了会瞧不起妈妈......秦水，做了妈妈就是这样的呀，跟孩子能过好日子比，什么脸皮啊骄傲啊体面啊，都算什么呢，你还年轻，肯定觉得那些撒泼打滚管男人要钱的女人面相丑陋，但...那才是真的爱孩子啊。”
“秦水，这是你养孩子要上的第一堂课，希望你能尽快适应。”
一旁的秦母当了二十多年的妈，自然理解冯法官话里的意思:“冯法官，谢谢你跟小水说这些，她会努力的。”
当父母的不用考证，是这世上门槛最低的职业，但想做好，又何其难。
冯法官笑着拍了拍秦水的肩，以示鼓励，说完这些，又从文件袋里掏出另一份文件：“还有这份保密协议，和变更协议配套的，也需要你签。”
秦水接过来看了看，保密协议无非就是要求她对抚养权的事绝对保密，秦水不太了解这种协议，冯法官便从专业的角度跟她解释：“周絮是公众人物，变更抚养权的事如果被大肆传播，肯定会有损他个人和公司的利益，我来之前，他特意提到说，也不要让孩子知道抚养权变更的事。”
秦水不解：“可是...以后要填表什么的...”
冯法官：“你该怎么填怎么填，从法律层面上讲，这个协议只在恶意传播，并造成名誉和利益损害的时候才会起作用。”
这种公事公办的协议，让人难免别扭，秦水的心像被什么抓了一下，拿笔的手默默用力。
小声说道：“他这是怕我害他吗？”
冯法官：“嗐，你也别多想，没准儿是公司法务准备的，他们大公司，做事都比较严谨。”
秦水落笔，在两份文件上签了她的名字。
今年的冬天，是冷冽折腾的，也是温暖充实的，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美好的，女儿终于属于她了。
——
新年假期的第一天，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清晨，小区银装素裹，萍萍穿着火红的新羽绒服，跟在外婆身后，踩着雪往车库走。
雪没那么大，路上铺了薄薄一层，小女孩调皮地踩出跟外婆不重合的脚印，银铃般的笑声引来了周围人的注目。
“哟，萍萍这么棒啊，还帮外婆提东西那...”
路过的物业大妈看着小姑娘就喜欢。
秦母提着两大袋年货，回头跟萍萍说：“跟阿姨说新年快乐。”
“阿姨新年快乐。”
物业大妈问：“这是要回老家吗？”
秦母笑道：“是，今天开车回去。”
“怎么回去这么晚，小区里的租户都走差不多了。”
“她妈妈工作多，没提前请假。”
“萍萍再见，一路平安......”
回老家的车程走高速三个小时，怕秦水第一次开这么远的路不安全，秦父特意从老家赶来，接她们三个回去。
背靠大山的小县城，是秦水从小长大的地方，地方虽小，但通了高速和火车，在四邻八县算是富裕的了。
萍萍小朋友第一次离开大城市的高楼大厦，来这样有山有水的地方，扒着车窗看什么都新鲜。
除夕夜，楼门口小巷烟花绽放，邻居们互相凑钱买的烟花炮竹，一起燃放才显得更热闹，萍萍没这样近距离看过燃烟花，兴奋得手舞足蹈，和亲戚家的哥哥姐姐们玩得不亦乐乎。
小姑娘胆子大，非要往上凑，秦母紧紧拉着她，一放炮就捂孩子耳朵。
小县城能买到的烟花大都没什么设计感，燃起来也放不高，颜色更是单调，秦水一个人站在楼上窗前，看着楼下女儿又蹦又跳，不大明白她家小朋友在高兴什么，游乐园里花钱看的烟花，不比这个好？
又一会儿一低头，看手里的手机，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不能错过的信息。
屏幕上是她和周絮的聊天窗口。
【谢谢你，周絮】
无人回复......
【你什么时候来接孩子？】
无人回复......
【快过年了，要带孩子见爷爷奶奶吗？】
无人回复......
【我明天放假，带萍萍回老家，你那边有事吗？】
无人回复......
她没忍住，电话打了过去。
“周絮，过年太无聊了，烟花一点儿都不好看，假期快结束吧，我都想你了。”
男人想了一会儿，咳了咳说：“你家附近有宾馆吗？开好房，我过去找你...”
“流氓......”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响声无人接听，秦水想起了五年前的除夕夜......也是站在这个窗下，她实在无聊了给他打电话。
“喂...”
他终于接电话了。
“周絮...你一直没回我信息...”
“有事吗？”
大过年的，秦水心里有点难受。
“没事...”
“我爸妈过一会儿要跟孩子视频，你安排一下...”
原来....是他有事了，才接了电话。
秦水答应着:“好...”
“挂了...”
嘟嘟......
拿手机的手僵住....
缓了好半天，秦水才起身，下楼叫萍萍。
萍萍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正玩得高兴不肯回去。
秦水一句话不说，强硬地抱起孩子，回楼里去了。
“妈妈坏，我要出去玩。”萍萍撅起小嘴抱怨。
回屋后，她把萍萍放到椅子上坐好，这才说：“爷爷奶奶要跟你打电话。”
“不要...”
不多会儿，视频就打了过来，秦水支好手机对着女儿，自己只露了半捋头发，没好意思露脸。
“萍萍...”
可能惦记外头的烟花快放完了，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水在旁捅了捅她，小声提醒道：“跟爷爷奶奶打招呼啊，祝爷爷奶奶新年快乐。”
“爷爷奶奶新年快乐。”
“萍萍想爷爷奶奶没有，在外婆家开不开心呀？”
“想了，奶奶，我放烟花了，大烟花可好看了。”
小姑娘一边儿说一边儿指向手机背后的窗外，想让爷爷奶奶也看。
爷爷担心道：“那小心别被烟花崩着啊。”
奶奶：“喜欢看也不能自己放啊，等萍萍回来，爷爷奶奶带你去游乐园看烟花好不好，让爷爷包场给萍萍看，还有艾莎公主陪着萍萍呢。”
“好...”萍萍拍手。
......
虽隔着手机屏幕，秦水还是感受到了两位老人悲伤的情绪，不禁起了愧疚之心。
不一会儿，周絮妈妈没忍住，哽咽起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埋怨道：“这都什么事啊，哪有孩子过年跟外公外婆过，不跟爷爷奶奶过的...”
周驰在一旁碰了碰她，意思是孩子妈妈在那头能听见。
周絮见他妈情绪失控，开口道：“差不多行了，挂了吧。”
屏幕一阵旋转，周絮露了个脸之后视频被挂断了，他甚至没跟女儿说一句话。
“妈妈，我要出去放烟花。”
秦水收起手机，打开门，带孩子下楼了。
最近手速好慢好慢，就不知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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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变更抚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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