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树林,雾气散了些,但没有完全散尽。留村也被一层薄雾笼盖着,清晨的太阳照不进来,只有一种压抑的寂静的恐怖。
东方镜说的那户人家没有开门,他跑过去晃小院子外的栅栏,“阿婆!是我,小道士!”
没有人回应,周围的家家户户的门都是关着的,东方镜的声音在寒气和薄雾中透着一种单薄的凉意,他朝江幸他们尴尬的笑了笑,继续敲门。
过了半晌,内院中终于传出了动静,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从屋子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搀扶着老太太,应该是她的外孙。
“诶,是小道士啊,你怎么回来了?”
她走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来这边要给东方镜开门,可看见他身后的江幸、温茗几人又有些犹豫,那个男则孩直接将手放在了栅栏的锁上,警惕地看着他们。
江幸走上前礼貌到:“我们是这位小道士的朋友,听说他曾在您家讨过救命的饭,特意和他一起来感谢你们。”
老婆婆细细瞧了江幸几眼,觉得他不像是个坏人,站在他右侧的温茗像个仙人一般,身后的叶竹心自不用说,而季倏然带的人隐藏在了暗处,所以这一行人看起来也并不是特别惹眼。
她是放下了警惕,但那名男孩没有。他黑色的眼睛在江幸几人的身边晃,随后落到了看起来就很贵的柳阁主和他身边的一身黑的裴寒身上。
“你们怎么证明是他朋友?”男孩道:“而且这个臭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认识你们,你们离开吧!”
男孩很聪明,也很警惕,江幸心中对男孩有了判断。
而东方镜听到男孩的话急得跳脚:“什么我不是好人?你是不是忘了我,我还带你玩儿过呢!我知道留村闹鬼,特意请这些仙师过来的呢!”
“什么仙师?”男孩不信,仍然不肯开门,怀疑地看着他们。
江幸摸了摸腰间,流云山一峰的弟子腰牌还带在身上,他取下来,递给男孩和老婆婆看。男孩其实并没有见过流云山的人,但这块腰牌不是俗物。
“你们都是流云山的仙师吗?”
季倏然摇摇头,拿出了云家的腰牌,男孩倒认识这个:“你是云家的仙师?不久前云家的仙师还来过镇上……你们进来吧。”
“原来,流云山不是在哪儿都管用啊。”江幸轻叹,“至少在云家面前。”
季倏然没什么反应,顿了顿首。如果不是江幸他们的实力在上,她又想查出真相,未必会和江幸这一行人合作。
温茗见江幸没得到回答,凑在他身边道:“流云山也很厉害的。”
江幸笑了,点点头,流云山当然厉害,就算只有栖云君那一个头衔挂在上面,流云山也会被全瀛云州向往,林子笙不就是这样一小孩吗。
虽然知道这些人是仙师,可老婆婆还是不放心,给他们开门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劝他们离开。
“小道士啊,几位仙师啊,这里真的闹鬼哦,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阿婆,我就是请他们这些人来‘捉鬼’的呀!怎么能走呢?”
江幸也点头附和:“我们流云山的弟子没有遇事不理的习惯,您放心吧。”
老婆婆叹气:“我知道您们仙师有斩妖除魔的本事,可这不是妖魔,是鬼啊。”
一直扶着老婆婆的男孩忽然插嘴道:“没有骗你们。之前云家的仙师来过留村,他们也无计可施,如果你们没有对付过鬼,还是尽快离开吧。”
男孩低着头,声音很沉,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只手紧紧握成了的拳头。
这个男孩在嘴上在赶他们走,但握紧的、有些颤抖的拳头又透露了他真实的情感,作为留村的人,他希望有人能出现解决这里的麻烦。
江幸看出了他的想法,语气坚定,“世上没有鬼,就算有,那也一定是人在搞鬼。”
男孩微微转头过来,有些稚嫩的脸上,一双眼睛微微睁大,“真的吗?”
“我在路上听了一些‘闹鬼’的事,这些撞鬼的人夜里会忽然发狂,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事,”江幸边走边向他解释,“其实他们不一定是撞鬼了,睡眠是人最放松也是最脆弱的时候,夜里受到惊吓人的脑袋受到刺激,就容易出现精神失常、发疯的行为,就像‘撞鬼’一样。”
“您是说有人在夜里捣鬼?可是为什么?”
江幸笑了笑,这个男孩已经默默用上了“您”这个字,“只是一种可能。”
季倏然淡声道:“还有可能是魔修,魔修最会惑人心智,你以后长大了也要当心魔修。”
季倏然的话是说给柳阁主听的,只是柳生并不在意,像是没挺听到似的,还暗中拦下了想要反击的裴寒,裴寒不赞同,只是柳生状态太差了,他要顾及柳生。
裴寒难得主动说话,声音竟然也礼貌而温和,上前问了老婆婆是否有能休息的房间后便带着柳生离开了,只是离开时还是暗中回头瞧了季倏然一眼,江幸看见他手中似乎有魔气。
季倏然并不害怕,她反倒希望裴寒这个大魔赶快露出马脚。
老婆婆的眼神不好,要搀着慢悠悠到屋里去,东方镜绕到她的另一边搀扶着:“我离开时,您的眼神还好呢?”
老婆婆低着头,叹了声气:“人老了,哪有一直眼神好的呢?”
倒是这个道理,东方镜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跟着进了家。
“仙师啊,您刚刚说留村闹得不是鬼?”
“还不确定,您知道留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事,最后‘闹鬼’的又是哪一家吗?镇子上可曾来过什么生人?”
老婆婆眼睛有些佝偻,露出迷茫又思考的样子来。
“奶奶记不清了,我来说吧。”男孩接过话来,“‘闹鬼’大概有一个月了。”
这比东方镜说的还要早,江幸看向他,东方镜便问:“可是我是前不久才听说留村闹鬼的呀?”
“因为,一开始没人意识到这是闹鬼。”
“最开始是一个乞丐,他本就疯疯癫癫的,有一天他更疯了,人们也没有在意,可后来他竟然在当街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榔头敲死了一个人。”
这些话,男孩不愿意让老人听见,便把他们带到了一间闲置的房间中。
“可巧,杀死的是一个有名乡绅家少爷的仆从,据在场的人说,那个乞丐原本就是冲着那小少爷去的,仆从护住才救了他一命。乡绅一家立马怒了,将那名乞丐活活打死在了街上。”
听着男孩的讲述,江幸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温茗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拉住了他的手。
留村的村民大多老实本分,也不愿意踏出村子,所以“闹鬼”这事儿传出去一定和乡绅这家有关。
男孩继续说:“后来,留村就开始死人了,被掐死的,殴打死的,被剑捅死的,这一个月下来……”
男孩毕竟才十来岁 ,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艰难:“这一个月左右,就已经死了十几个人,而且都是被忽然失常的村民打死的。”
对于一个没有出过村的,没有见过杀戮与血腥的孩子来说,“十几”已经是个十分残酷的数字,森林中层叠起来的尸体、湿润的泥土就是这个数字的具象化。
季倏然显然也想到了,她的脸色暗淡,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以你们就找了云家的修士帮忙? ”
男孩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云家?而不去寻求流云山的保护?”
男孩摇了摇头,“这我们也不清楚,是乡绅带人去找的。”
季倏然出声道:“云家在这附近有一脉亲族,你们的乡绅可能知道这个,所以找了最近的。他们应该来得很快吧?”
男孩又点了点头:“是很快,乡绅只出去了大概两天就带着他们回来了。但是来的仙长也说恐怕是有魔气作祟,但他们一直在这里待了许多天都没找出什么邪祟,后来听说有一位仙师也中邪了,他们就离开了。”
沉默了一会,江幸又问:“除了我们几个和云家的仙长,留村可还曾来过什么人?”
男孩摇摇头:“没有了。”
料想也是,云家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如果有线索一定已经查明了,也不会无果离去。
事情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男孩觉得他们有话要说,于是主动向他们告别:“几位仙师休息一会吧,我去看看奶奶。”
东方镜闻言也站起来:“我也去!”浑然不是他将这些人叫来帮他还什么因果似的。
等屋中安静了下来,江幸问季倏然,“季小姐能联系这里云家的人吗?他们应该对这里的情况最熟了。”
季倏然轻轻吸了一口气,梗在喉咙中。
昨天夜里,她就已经联系了云家族系的人,一来请他们协助捉住江幸和魔修等人,二来为死去的云家修士报仇雪恨。
然而今天早上她却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离开留村,不要插手,离开。”
离开二字,重复了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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