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男孩
(蔻燎)
木哲撇过头,转身走了。
元奉眼疾手快在后面锁上了门,快步跟上去。
绚丽的灯光折在屋内的各种木雕上,染上金芒,美不胜收。
一屋子的各类木雕,异常精致,看得出来雕刻者十分珍视,呼吸间满满的木头香气。
成墨在偌大的屋子逡巡一番,回头道,“元奉,让他们都过来。”
话音未落,一袭白纱衣裙的女子从楼上下来,金色发丝垂在背后,眼眸碧波万顷。
女子见了木哲,喜不自胜,“木哲来了,快坐啊!”
木哲瞠目结舌。
莉莉丝居然在成墨的“不胜寒”里,他们……
这不是最让木哲目瞪口呆的,而是下一秒,元奉领过来的三个人。
木诞,茜云,被抱在怀里左顾右盼的木城浠,都出现在这里。
木城浠看见木哲,兴奋地喊了声,“是姨姨——姨姨!我在这!”
木哲浑身无力,费力地绷出一丝笑,“乖。”
回头看成墨,带着疑问。
成墨意味深长道,“小哲,你一点都不像阿寒学长,一点都不像。”
说罢让众人坐下,元奉识趣地掏出一手心的彩色糖果抱过木城浠出去了,边走边逗木城浠,“小弟弟,你猜猜哥哥手里有几颗糖?猜对了全给你吃哦。”
木诞看了看木哲,一脸惶恐。
茜云则更是惴惴不安,局促得不知手脚如何摆放,只能紧紧靠着木诞坐下,一声也不敢出。
天知道他们今天原本带着儿子在游乐园玩,突然有几个黑衣人出现就要带他们走。他们以为是□□,吓得语无伦次,直到那些人说是寒爷的朋友找他们叙旧,他们才暂且放了一点心,暂且。
木哲面色不虞,启声问成墨,“叫上他们做什么?”
“既是木家人,自然得知道。接他们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告诉他们了。”成墨回答的天衣无缝。
木哲凝眉,若有所思,看着木诞,“你不是说我父亲是被枪-毙的吗?我记得当时你回来,没有带上尸体,你说我父亲被警察火化了你找不到遗体,难道——是因为那个方挚留着的?”
“……确实是枪-毙。”
木诞缩着脖子,不敢看木哲,声若蚊呐,“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哲爸,其他的我真的都不知道。”
“你骗我!”
木哲控制不住怒吼,“从小到大你一直骗我!你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相信?”
木哲看着木诞和茜云,一时之间感觉眼前的两人陌生非常,不是曾经朝夕相处多年的亲人。
可能,或许,真的不是。
木诞低头垂眼,一语不发。
成墨适时开口,“小哲,眼下得先收集证据,只要找到阿寒学长的尸体在哪,一切就不攻自破。”
“我父亲的尸体一直在他那?”木哲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那个人简直是罪无可恕。
成墨默然,算是无声地回应。
木哲红着眼眶,莉莉丝见了心疼不已,抽出几张香香的纸巾给木哲擦眼角的泪水。
木哲恍惚间凝视莉莉丝,骤然问了句,“莉莉丝,你待在安衡镇,是因为墨叔……”
“木哲。”莉莉丝眼神有些闪躲,“我和成墨是堂兄妹,起初是他让我帮忙照看你,会给我一笔可观的钱……后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把你当亲弟弟。我心疼你的遭遇,更心疼你这个人。对不起,这么多年,应该早点告诉你,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莉莉丝,谢谢你。”木哲沉声。
成墨把目光落在木诞身上,“今天叫上阿寒学长的亲人过来,其实不止是让你们了解一些事情,我还想让小哲搬来不胜寒住。莉莉丝不常来这住,她喜欢住学校公寓,若不是我回来她也不会过来。小哲以后来这里,莉莉丝和我都可以照顾他。这十年,多谢你们的照顾。”
木诞闻言大惊失色,急忙说,“哲爸和你非亲非故,你说让他搬走就搬走?法定监护人,可是我。”
素来安静和顺的茜云也插口道,“对啊,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突然让哲爸离开,这,这小城浠哪里舍得?”
“你们不要言之凿凿。”
成墨不屑地觑着两人,“有些话不好说太清楚,我希望你们心里能明白。”
木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望着成墨,闭口如蚌。
或者说,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开口。
他扭头看了看茜云,茜云也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两人互相瞪了老半天,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沉思半刻,木哲说,“墨叔,谢谢你的好意,我毕竟是木家人,就不必来不胜寒了。”
成墨静静地凝着木哲,良久道,“不急。小哲,以后若想来这,直接过来就好。把我电话记一下,有事找墨叔。”
木诞和茜云眼睁睁看着木哲掏出手机记下了成墨的手机号,目瞪口呆,恍如木头人。
他们两人的僵硬表情让成墨尽收眼底,不由得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说到这里,手指尖的烟早已熄灭,被风吹得落荒而逃,在夜里殒命了。
木哲把烟按死在脚边,烟头陷进田埂的泥土里,只留一梗黑色的烟屁股。
“就这样,我离开了不胜寒,心里空落落的,只想找到你,抱着你。看着你对我笑,当时只想这样。”
“木哲。”当合格倾听者的雍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得难受。
他靠着木哲缓缓蹲下去,拉过木哲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像握住了一块独一无二的至宝,十分珍惜。
“这个故事,就该两个人听。一个人听,是痛苦的。两个人听,痛苦就平分了。以后我也要平分你的痛苦,这样你就会少难受一点。 ”
“如今知道其中的原因,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寒叔叔的尸体带回来。我相信你。”雍沉眸子深沉。
他拔高声音,同时一双手环住了木哲,“我抱着你,在夜里就不冷了。”
木哲看着雍沉。
雍沉也看着他。
下一秒,雍沉莞尔一笑,露出动人梨涡。
两人对视着,深望着,要吞噬对方。
俄而,木哲抬起双手,面对面抱住雍沉,把下颌抵在雍沉的脑袋上,蹭了蹭,“有你在,真好。”
……
醒来,一束金光便从窗外钻进来。
木哲瞟瞟手里端一碗黑乎乎的药,正用调羹慢悠悠搅着的雍沉,一动不动。
雍沉用余光瞄见木哲睁开了眼,嘴角泄下一点点笑,努努嘴,“大朗,醒了啊?”
“大郎,愣着干啥,该吃药了。”
木哲连愣都没敢愣一下,一口将那勺药咽了下去,坐起身,接过那碗药仰头一饮而尽。
喉结滑动,有几颗水珠从嘴边溜出,划到下颌,滴落,顺进脖子里不见了。
木哲扫一眼雍沉,把空碗丢回雍沉手里。
“谢谢雍金莲操心。”他笑着,“我很受用。”
雍沉一把将那瓷碗搁床头柜上,鼻子气得冒烟,“雍金莲你大爷!我看你是找抽,牙儿!”
“你先那样说的。”
“嘁!你怎么不问问我喂你喝的是什么?不怕真的是毒药?”雍沉笑粲如画。
“感冒药。”木哲答。
雍沉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我很蠢吗?”木哲看着雍沉,“喝一口就喝出来了。”
“你这样显得我很蠢。”雍沉咬着牙。
“有点。”木哲眼底有一抹淡淡的笑。
雍沉的脸被窗外的阳光映照得闪闪发光,黑褐色眼眸水汪汪的,像一口深井,望不尽底,带着独特而神秘的吸引力。
他一把掀开被子,“今天去学校吗?去的话咱们吃了饭就走。”
木哲一怔,扯过床角昨夜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套上。
昨夜跟雍沉挤在一张床上,床上全是雍沉的气息,他抱着雍沉睡得极其安稳舒心,整整一夜都没有做梦,没有梦见父亲。
这大概是父亲去世后他睡得最美满的一次觉吧。
木哲穿戴完整,跳下床,回了句,“不去,我想一个人待几天。”
浓眉死锁,苍白面颊,嘴唇也没有颜色,这是很少见的木哲。
雍沉知道,经历过那夜后,木哲需要一段时间消化调整。
昨天木哲扒开伤疤血淋淋地展示给自己,雍沉心疼木哲,便懂得留给他时间和空间。
“好。”雍沉轻声应了。
此时,红木雕花长门外传来一阵歌声,低沉而带有神奇的穿透力。
“曾经意外他和她相爱
在不会犹豫的时代
以为明白所以爱得痛快
一双手 紧紧放不开
心中的执着与未来
忘不了你的爱
但结局难更改
我没能把你留下来
更不像他能给你一个
期待的未来
幼稚的男孩
……”
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雍沉朝外走,木哲连忙跟了上去。
一出门,正好看见李文彪蹲在地上,逗弄着一团乌漆马黑的煤炭,嘴里低声吟唱,恍若无人。
煤炭在他掌心转来转去,黑尾巴打着卷儿,摇得跟蝴蝶翅膀似的扑腾着,好不欢快。时不时还有几声狗子的嘤嘤叫,像极了小孩子在撒娇。
雍沉笑着打招呼,“文彪哥,起这么早啊。”
李文彪这时候才发现门口有两人全神贯注地盯他,笑了笑,抱起煤炭拢在手臂间。
声音低低的,很温柔,“嗯,反正睡不着,就早点起来了。你们要去上学了吗?”
“对,马上走了。”
雍沉夸赞道,“文彪哥,你刚刚唱得真好听。”
“哈哈哈哈,沉娃儿你这嘴可真甜!那是我最最喜欢的歌。”
雍沉很给面子,“非常好听,文彪哥唱的跟原唱差不了多少。”
李文彪但笑不语,兜里手机一阵响动,他急急放下煤炭,对两人笑笑就进了屋。
深呼吸几口气,掏出手机,盯死手机页面,上面有连续好几十个未接电话。
对着那备注“潇哥”的电话号码发了一会呆,思索良久才打了一段短信过去。
“你不要再打过来了,也不要来找我。有些事有些人注定就是过去了,没有谁和谁可以永远待在一起。你也不例外。”
他眼神空洞,虚无地飘着,在看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雍沉和木哲在木家门口分开了。
临了,木哲回头看他,欲言又止。
雍沉了然,“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木哲垂着眼睫,长睫下拢了一层阴影,盖住了黑眸。
搓了搓手指,扯出一缕笑,木哲道,“我很快,就能好。”
“嗯,我相信。”雍沉展颜柔笑。
看着木哲推门而入,雍沉放心地离开,去了望中。
[红心][红心][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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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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