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钟长鸣。
大群地下异种入侵基地,他们有意识地绕过了毫无所觉的岗哨,直逼人类心脏,在猝不及防下,打开了末世的终章。
柏郃野接完电话,温祈在身后拉住他的手。
他眼中闪烁着仿佛洞悉一切的光芒,带着某种奇异的色彩,不复原先的火红,甚至比金色更耀眼许多。
柏郃野看着这双眼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抓的犯人对面前的人念念不忘,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
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把他视作神祇。
温祈手轻轻握住,不再控制自己若有似无的香气,温柔地裹住了柏郃野。在令人迷蒙的香味里,温祈说:“将军,我的出生没有意义,没有目标,本能驱使着我记住每一个遇见过的人,但我的灵魂却总是不由自主只关注着你。”
人类不会在这样危急的时候慢条斯理,也不会表达自己时不带一点含蓄。温祈是一只异种。
他说:“我在这世上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是个很慈祥的老者,他对我很好,他给我名字,让我变成人。所以后来听他们说我是神,说我是人类最后希望的时候,我本来是不信的,但你好像也希望我这么做。如果我的存在能让您和人类活下去,我好像也可以试一试这个身份。”
一个随波逐流的异种,第一次为了什么人拥有了必须达成的目标,是好好活着。
“我会等您的。”
说着,温祈轻轻凑近柏郃野,青涩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在你身体里留下了一个东西。”
是什么?
柏郃野知道他的话绝对不是意会层面的,在物理意义上,温祈或许真的对他做过什么。他想起自己杀死那只长条异种后看见的场景。
——温祈吻在他胸口。
但此刻他无暇询问更多,只来得及简单嘱咐几句便推门离开,周铭恰巧赶来,柏郃野不置一词接过他手里的枪。
来的不仅有地下异种,更多地上的、水下的、大型或是小型的,甚至有许多连柏郃野都没见过的异种,疯了一般往基地涌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们逼到了这里,又好像作为异种,他们比人类先一步感知到什么,不约而同来抢夺仅剩的资源。
语音播报响彻长空,经历过灾难的外城民众训练有素地分散回家,有过上一次经验,所有人都知道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来。
“全体居民紧闭门窗,戴好防疫面具,警惕不明飞行物和入口餐饮。外城将于十分钟后进入全城消杀状态,光荣猎人守则在上,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守护基地安全,保证人类意志永存。一旦发现异常,请立刻上报城防所!”
从未有过的浓郁异香席卷了整个外城,这是那些数量庞大的异种身上散发出来的。猎人被呛的几乎睁不开眼,防毒面具下是一张张憋到铁青的脸。
异种来的太快,远程攻击失效了大半,基地的地面用了特殊材料铺过,因此异种无法直接突入,只能从城门寻找破口。柏郃野毫不犹豫下令关闭了城门。
无数怪物堆砌拥挤在城墙了,墙上的机械表在异种强大干扰的情况下彻底失灵,成了一块废铁。
城楼上布满了阴森的炮口,正在一刻不停地轰炸着飞行类异种。柏郃野的脸冷的吓人,他举着望远镜,遥遥看向视力不可及之外的陷落地。
出了什么事,让这些异种突然不要命地来进攻人类基地?
大部分异种都保有动物性警觉的本能,能察觉到什么是自己无力敌对的,因此或多或少都不会靠近人类基地,大部分都安安分分待在陷落地里。
但此刻,异常的入侵打破了这一既定规律。
这种不正常的事件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相似命运的第一基地。但扉页没有故障,即使数值掉落也依然在合理范围,即使柏郃野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必有一战,但为什么会来的这么早?!
每一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异种不断加入着这个行列。异种互相吞噬后会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城门被突破似乎变成了必然的结局,在这之前,柏郃野必须做出决断。
所有人都在等,等第二天的太阳先升起,还是席卷基地的怪物先闯进来。
南希尽力不让自己去想岗哨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但即便极力隐藏着慌乱,动作间一瞬间的犹豫还是暴露了这一切。
柏郃野手起刀落,劈开了一只被她不小心放过的飞行异种,尸体落下城楼,被鹰叼起。
南希放下生锈的刀,低着头:“对不起,将军。”
“不要有下次。”柏郃野说。
南希却仿佛突然被击溃一般,再难掩饰神情,她眼眶通红,强忍着不落下泪来,但视线已经渐渐模糊了:“将军,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为什么这些东西会突然进攻基地……还有岗哨,岗哨怎么样了?”
她语无伦次,盲目地向明知无法给出答案的少将寻求安慰。柏郃野罕见地沉默下来,很久,才缓缓道:“如果……”
南希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什么?”
“没什么。”柏郃野别开眼,南希从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仿佛夹杂着隐忍,迷茫,和难以形容的悲哀。
温祈坐在微微蒙上灰尘的窗户前,用一张旧报纸轻轻擦拭着玻璃。
突然,“啪”的一声,温祈的视线被一片血红占据,躲开了猎人严防死守的异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在了他面前,和温祈的手隔着薄薄一片玻璃。
异种原型应该是一只小型鸟类,此刻血肉模糊,黏在了外窗玻璃上,即使带来的震颤并不大,温祈的手还是抖了一抖。
其他房间的窗户并没有他的这么拥挤,异种仿佛认准了他一样,不要命的往这里冲,带着撕裂碎空般的速度。
紧接着,更多的鸟类和昆虫撞死在这块窗户上,它们死不瞑目的眼珠直直对着温祈,渐渐的随着重力下滑,被后来者捻成了渣。
温祈收回手,略带不安地拉上了窗帘,并吹熄灯火,在黑暗中抱住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温祈听见了除撞碎尸骨和窗棂抖动之外的其他声音。
仿若大地轰鸣一般的震动。
他睁大了眼——这是城门打开的声音。
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边停了。温祈不顾还在不断往这边冲撞的飞行异种,在血污中拼命往外看。
打开了一小半的城门外,是乌压压看不清的无数异种,最前方的伸展着自己硕大的头颅,如同老龟一般从城门探了进来,体积竟有城门三分之一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城墙下矮小的人类。
三秒后,那颗头倏地扭了过来,温祈呼吸一滞,几乎占了大半头颅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对准了他的方向。
然后,再不挪开。
猎人摘下了再无作用的面罩,整肃出城,他们作为基地对外最锋利的尖刀,作为末世仅剩的先驱者,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成为最先直面死亡的人。
枪声不断,不知谁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哭嚎,在绝境之下,一切固守的信仰和卑微的希望都成了纸糊的。
猎人一批又一批来到城外,以一种几乎可以说是送死的姿态悍不畏死地阻挡异种入侵的脚步,哪怕作用只有一点。前人刚刚倒下,血都来不及凉,就沾上了新人的血。
无比惨烈,无比盛大。
近距离接触异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污染,然而更多的是还来不及变异,就死在了异种接连的攻击下,即便侥幸活了下来,在知道自己时间所剩无几的时候,也会奋不顾身地想为人类多杀一个异种。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拖不下去的时候,总有人要先死掉,猎人代替他们作出了抉择,下一批死亡的人会是谁呢?
天黑的时候,异种的攻击也会进入缓势。温祈再一次加入了治疗伤病的行列,只是这次,他身边除了利维,还多了安娜。
安娜见了他,少有的不再多话,只默默地听着温祈教她如何简单包扎。人手紧缺的时候,即使是孩子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温祈口干舌燥地教完,转身去接下一个伤兵,就听身后的安娜吸了吸鼻子。
温祈震惊地转回身。
安娜说:“如果我足够强大就好了。”
“如果我也能保护别人就好了。哥哥姐姐们为了保护我,如果我足够厉害,能让他们少收一些伤就好了。”
她一边哭一边给旁边整条胳膊都快没了的伤兵治疗。那人垂头看着她,自己疼成什么样了,还想要试图安慰安娜。
温祈顿了顿,听着安娜的哭声,听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眼,对上了前来伤兵营的柏郃野的视线。
他感觉已经很久看见将军了,事实上也确实很久。柏郃野半边衣服都被血黏在了伤口上,一动就要撕扯起刚刚长好的血肉,即使他的身体现在自愈能力有所增强,也抵挡不住一次次受伤。
温祈包扎着面前呻吟的伤兵,柏郃野坐着等利维一片片摘下碎裂在体内的甲胄,他们这样平静地对视着,将千言万语压缩在了一眼里。
物竞天择的达尔文社会和冷冰冰的工业等级制度中,也能催生出浪漫与慈悲并存的人文情感吗?
女士来到了前线。
乍一看见她,周铭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上前要催她离开,谁知女士却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柏郃野。
她个子并不高,因为太过纤细身材甚至显得有些娇小,然而却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拽住了柏郃野染血的衣领,说:“你想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吗?”
柏郃野垂下眼,杀戮了太久后发红的眼睛像一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刹。
“我告诉你一个让基地的垃圾继续苟活几年的方法,”女士冷冷道,“它们是冲温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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