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一半已经修理完善，另一半还破破烂烂的，几个光着膀子的魔族男子在做工。
另一头，一些黑衣女魔修在布粥。
血月劫过去之后，季沉夜让朱颜将手下的女魔修借给了她。
白袅袅没有穿魔域王妃的华服，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衣袍，黑发挽起，插着珍珠发饰，和白瓷般的皮肤相互映衬。
一个小孩撞了过来。
她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烂，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脏兮兮的让人看不清。
白袅袅看清楚了她是故意的，但是没有避开，而是伸手按住了小女孩的肩膀。
小女孩瑟缩了一下，像刺猬一样，很快跳开。
白袅袅收回了手，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小孩质问的声音。
“为什么要布粥？”
“弱肉强食是我们的规则，仙门的善良可以收一收了。”
“你是为了名声吗？”
白袅袅没有反驳，小孩的声音便更大。
“你是仙门的人，现在却要救魔域的人，不觉得可笑吗？”
“是很可笑。”
“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揭穿敌人的虚伪上。”
“趁对方愿意装好人的时候，拿走好处不是更好吗？”
白袅袅蹲下身，裙摆沾染了灰尘，她扬唇，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小孩似乎被吓到了，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撒了过来，头也不转的跑了。
白袅袅用法术挡住了沙子，看着小女孩跑远。
沉默地站起身。
「袅袅，抱歉。」
布粥这件事，是小红提出来的。
魔灵珠是被小红吞噬了，通过魔灵珠，祂确认了域外天魔背后的人就是祂的病毒。
而魔灵珠则是一件窃取魔域气运的工具。
单纯吞掉魔灵珠，让白袅袅的气运和魔域挂钩了。
要想解开，得花不少时间。
她没有时间等气运解开，只能着手恢复魔域气运。
说白了，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说的其实没错，我本来就不是真的良善。」
「所以，我也没有生气。」
小红又开口。
「我搭建了一个框架，用了那些系统的商店里的工具，希望能够弥补我的过错。」
「吞了魔灵珠，也是好事，不算你的错。」
白袅袅一直等到布粥结束，才上了马车，由女魔修护送着回魔宫。
骏马蹄鸣了几声，一个跨越飞了起来，踩在空中，好像踩在透明的阶梯上，一步一步由山底向山上的宫殿飞驰。
白袅袅将帘子拉下，一个人在马车内，打开了小红说的框架。
这……
眼前是一张魔域的地图，用神魂触碰图标会弹出选项。很像她以前玩的那种养成游戏。
修建房子要金币，修好的店铺营业之后又会带来收益。可以通过招揽，雇佣不同的魔修。虽然不能够直接数值化每个人的能力，但可以通过检测确定他们擅长的方向。
“这也太像游戏了。”
“是模拟经营吗？”
白袅袅满腹狐疑地，下了第一个命令，修缮贫民窟。
她记得，那是整个魔域最烂的地方，也是血月劫中死人最多的地方。
而钱嘛……当然是从魔宫支出。
她刚刚试了，点魔宫后，就弹出了与季沉夜交流的选项，其中就有要钱相关的。
试了一次，就成功得到了大量游戏金币。
好久没接触到这么现代的游戏，白袅袅玩得有点上瘾了，到了魔宫后，谢过今天帮忙布粥的女魔修后，匆匆回了自己的寝宫。
宋雪时正巧站在屋檐下等她，见她脚步匆忙，有些疑惑。
白袅袅拉过宋雪时，推门而入，反身飞快锁门。
“我好困，好累，要睡一觉。”
“帮我守守门，谁来了都别放进来。”
宋雪时看她比在昆仑时瘦了不知多少，也没怀疑她的说辞。
“我给你加餐补补，袅袅，你实在是太胡来了，现在这样太瘦，对身体不好。”
袅袅在昆仑，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我现在不饿。”
“我没事的，宋雪时。我怕痛怕累，你知道的，真有什么，我一定溜得比谁都快。”
口不对心的骗子。
宋雪时这样想。
明明每次嘴上都说着自己懒散无情，但每次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袅袅，你可能不知道，真正坏的人，是不会把坏挂在嘴边的。
“那去睡觉，我守着你。”
“用不用点一支助眠香，我手头还有一些高品质的。”
“不用，我睡得着。”
白袅袅入了内室，宋雪时如他答应的那般，没再跟着。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软垫，放在魔宫的木椅上，坐了上去，又拿出一本医书翻阅。
周天子的信他前几日就收到了。
让他带师妹去十万大山。
可是宋雪时却选择瞒了下来，只是陪在白袅袅身边，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笃定，师父知道自己的选择会是这样。
那日云霄殿上，不止是白袅袅发现了周天子的不对劲。他和裴璟同样心生疑惑。
周天子淡淡垂眸，却没有要隐瞒他们的意思。宋雪时很清楚，这不是因为师父信任他们。
而是师父高傲到，认为告诉他们也没关系。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出来。
那种，全盘在握的自信。
小时候，宋雪时崇拜他，现在，却忌惮他。而且，他们都心知肚明，周天子对白袅袅的不一样。
以前，他以为因为师妹是女孩，师父才偏心一分，直到有了樱珠做对比，宋雪时才惊觉，那根本就不一样。
周天子想要让白袅袅走有情道，甚至明言。
“对你师妹来讲，过了情劫是好事。裴璟不是想去魔域吗？”
“送亲你就跟着去，最好帮你师妹把情劫度了。”
周天子轻描淡写答应了座下首徒的请求，又转向那个最像他的弟子。
青年瘦弱，但自有一分风韵。
“雪时，你从小和袅袅最亲。”
宋雪时没有开口，他从师父似是而非的话语中领悟到了什么。
“如果师妹需要的话，我会配合她。”
周天子满意点头，只是最后警告到：“你师妹是不可能为一个两个人停留的。”
“她身负天命，就算我们所有人都要做她的垫脚石，我们也要让她将这条通途路走顺，明白么？”
宋雪时的指尖动了动，他有心询问细节，但周天子不容置喙的样子，让他又收回了自己暂时的疑虑。
他只重复道。
“如果这是师妹所愿。”
他了解白袅袅，她不会喜欢被强加的命运，哪怕这命运是通天坦途，是别人送她的锦绣繁华。
而情劫的对象，可以是大师兄，却不会是他。
师妹太孤独，他只想永远做她的朋友，一直陪着她。
但就像他说的，如果师妹需要，如果越线的人是她，那么一切规则都会土崩瓦解。
因为，她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宋雪时翻书的手停了下来。
修仙人士五官敏锐，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他静下来，耐心感受，还是可以捕捉到师妹清浅的呼吸声。
这让他很平静，脸上不自觉有了淡淡的笑容。
看得出来，师妹还想在魔域再待一段时间。那十万大山的事情，就稍稍靠后吧。
毕竟大师兄已经出发了，他应该不会介意替他们多应对一些麻烦。
不是故意的，只是大师兄这样暗度陈仓，身为朋友，也难免有点介意呀。
……
白袅袅又找到了修仙世界的一个好处，她一连在房间待上几天，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
因为相对于修仙世界闭关不知岁月，短短几天，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而白袅袅并不知道，短短几天，通关游戏，会将结果投射到现实。
魔宫之巅，季沉夜站在浮空的飞剑上，俯首看去，鳞次栉比的宫殿，整洁的街道，商贩往来。
他是睁眼看着，整个城市的复苏的。
“神女……”季沉夜低声道。
朱颜站他身后半尺，若有所感，看向白袅袅休息的宫殿。
“尊上，城内有人想要为王妃塑像，我们要去帮忙吗？”
“塑像？”
“是自发的，他们想要感谢王妃。”
“那让他们到魔宫里去修吧，就放在那儿。”
季沉夜抬手虚指了一处庭院，他在办公的时候，一抬头透过窗棂，就能看到的地方。
朱颜抽了抽嘴角，还是应下了魔尊的吩咐，去办事了。
……
「袅袅，看见了吗？」
白袅袅和宋雪时一同出现在了魔域新修好的街道上。
白袅袅知道这是小红的手笔。
「不，袅袅，这是我们共同完成的。」
「袅袅，你是否依然觉得有情道落人一筹呢？」
小红突然转变了话题，宋雪时含笑接过了周围的人送的果篮和糖葫芦，他抱了满怀。
那个几天前撞了她的孩子站在人群中，乌溜溜的眼睛和她正好对上。
白袅袅的呼吸慢了一瞬。
「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在《仙缘》原著里面，没有我的出现，李清鱼师妹就做的足够好了。」
「我知道，我不太正常，我希望别人爱我远胜过爱别人。但我有时候又会矫情，认为自己这样的做法，只是在给大家带来伤害，是一种欺骗他人感情的手段。」
「难怪，修仙要断情绝欲。」
小红笑了笑，很宽容的态度，祂像是慈爱的母亲，抚摸孩子的脊背。
「不是这样的，袅袅……」
「完全丢失感情的修仙，是一种逃避。真正的爱会使人成熟。不经历感情，角色不会完整。」
「我注意到了，我的世界感情的缺失，所以我希望弥补有情道。」
「我开放了外来系统进入的权限，但没想到，它们并非前来帮助我，而是通过任务者来收割虐心值的。」
「起初我很生气，认为自己被愚弄了，强硬的剥夺了它们的权利。」
「没想到，引来了它们背后的主神，在我的世界种下病毒。」
「只有感情，才能够消灭病毒，这就是万丈红尘劫出现的原因。」
「袅袅，我是因你而来。」
「而你，是为这个世界而生。」
「这不是欺骗，如果结果是让大家变得更好，这就不是伤害。」
「我可以和情劫对象坦言一切都只是为了过情劫？」
白袅袅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对面的小女孩拿着一束野花递给了她。
白袅袅笑着收过，将储物戒指里的荷花酥分给了她一点。
“谢谢你。”小女孩抿唇，不好意思开口，她的同伴推了她一下，她又红着脸大声说道：“那天是我不对，王妃殿下！”
白袅袅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另外，我不叫王妃，我是白袅袅。”
小红的声音在众人的笑声中清晰传到白袅袅脑中。
「只要情劫的过程是完整的。」
「那我想，真相大白也是不错的结尾方式。」
白袅袅的心忽的轻松，像笼中的鸟雀飞向枝头。
她转身帮宋雪时拿了一部分魔域子民送的礼物，笑着开口：“宋雪时，我们回去吧。”
宋雪时被她的笑颜晃了眼，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始终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道影子。
魔域是暗沉的，但此刻，黑暗的罅隙里也透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师父的信，现在该拿给我看了吧？”
宋雪时不意外她知道，他们总是有一些不用言明的默契。
“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希望你过了情劫，去十万大山。”
“大师兄已经先去了，你和他的情劫……”
“还没过，师兄他一向执拗。”
“错不在你。”
“是你偏心。当初，我也是推波助澜，火上浇油的。我以为我不会吃同门的窝边草。”
“他勾引你。”宋雪时简明扼要。
“那我也很没定力。”白袅袅笑道。
“这是真话。”
“宋雪时！”
说完，宋雪时就捏了一个瞬行符，先走了。
“幼稚！”白袅袅跟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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