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妖王宫来了太多外来客,前所未有的热闹。飘渺仙门的曜灵君出了好大一次风头,他打着正义的旗号,试图插手十万大山的事务。
这正好把目光都引到了犬妖王族,对白袅袅一行人更有利。
他们已经恢复了人修的装扮,最近十万大山来的人修很多,三人掩饰了修为,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三滴水融入了海里。
说来奇怪,十万大山除了犬妖王族营建的都城,就只有半妖城这一座城池。
其他的妖族即使修成了人形,也不大乐意生活习惯像人一样,盖房子住。
而半妖身上有人的血统,如果说他们是受到人类血统的影响而建起城池,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羲和从犬妖王族带来的消息,不得不让白袅袅多了些猜测。
当初半妖城建立,是犬妖王族力排众议支持的。
低贱的半妖想在这十万大山里建城池,没有够硬的大腿,早就被吞噬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犬妖王,也就是犬戎,对他的半妖儿子羲和,尚且没有什么多余的慈爱之心,更遑论他会好心到支持半妖们营建城池?
为此,白袅袅决定到半妖城走一趟。
……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遭受排挤的种族,居住在一座堪称华丽的城池内。
高高的城门,强大的守卫。
入城的人都要经过盘点,两个守城的侍卫修为并不低,距离太远,不能分辨他们的种族。
白袅袅与裴璟正打算靠近一些,一探究竟,就被羲和抬手拦住。
裴璟用剑鞘打开羲和的手,羲和避得很快,神色不太好看。
羲和:“周天子就是这么教徒弟的?尊重前辈不会吗?”
裴璟不搭话,冷着脸直接忽视羲和。
这一路上,这两人之间的冲突就没停过,不过,因为害怕彻底惹恼了白袅袅,也算是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收住。
白袅袅轻声问羲和:“怎么了?”
这种时候,羲和没必要无的放矢,为了给裴璟找不快而拦住他们,裴璟也只是拍开了羲和要碰白袅袅的手,没有闹大的意思。
羲和抿直嘴角,正色起来,传音给两人:“犬妖王族之间能相互感应,那两个守卫不对劲,他们有王族血统。”
白袅袅和裴璟俱冷下了脸。
先不说犬妖王族的人干什么要来当半妖的守卫,就犬妖王已死一事,难道都波及不了半妖城半分?
处处透露着诡异,棋局背后的人,显然是极其自负的。他不在意,把异象暴露给他们开,相当于直接明牌。
这是,请君入彀。
但这一路走来,白袅袅已经不是徒有化神修为的空壳子了。从刚开始压住修为接不住羲和和裴璟的剑,到后来就是一打二也能不落下风。
男人不喜欢比自己更强的女人。
不过,白袅袅也不在意男人的想法。
力量握在自己手里,不比伏小做低来得好吗?
白袅袅率先一步踏入城外大阵。
迷踪阵套着杀阵,她甫一入阵就被传送到了别处,羲和与裴璟的拦截慢了一步。
那时,白袅袅回头,眼是冷的,冷白色的眼皮上抬,只唇角带有淡淡的弧度。
无言的拒绝,不容置喙的道别。
羲和呐呐道:“她一早就知道半妖城外是迷踪阵?”
裴璟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一眼羲和。
“师妹和宋雪时关系一向很好。”
羲和对宋雪时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过于“娇气”的剑修,还会医术。
裴璟已经从储物戒指里拿出罗盘,开始演算阵法。
他虽然不擅长此道,但多少学过一些。
一边施法,一边不忘给羲和补刀。
“宋雪时很擅长阵法。”
羲和挑眉,这意思很明显了,裴璟在给他上眼药水。
宋雪时和白袅袅关系很好。
宋雪时擅长阵法。
白袅袅比他们都先一步看出迷踪阵。
羲和活得年头久,真论解阵,可能还要胜裴璟一头,他拿出一方棋盘,跟着演算。
羲和:“袅袅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宋雪时既已教了她阵法,也不是什么大患。”
羲和言下之意是,宋雪时的经验都被白袅袅习得了,又哪里又资本在吸引她。
但这一句话,却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袅袅,现在比他们都强。
她的天赋之可怕,他与裴璟一路上已经见识到了。据裴璟所言,以及他自己的观察,基本可以确认白袅袅于剑术一道兴味儿并不浓。
她幼时,便吃不了苦。
但她的天赋,就连天生剑骨都要羡慕。
一日千里,更是自带天地道法。
本就心生爱慕,更何况她强大而淡然。羲和心里脆弱的一角,即是作为越知舟的那一部分早就在白袅袅面前暴露,所以,他完全生不起嫉妒。
甚至连她的那份强大,都让他的依恋更加浓烈。
不是白袅袅离不开他,不是白袅袅需要他。
而是,作为羲和也好,作为越知舟也好,追逐她已经成为了习惯。
棋盘上黑白子落定,羲和眉眼松和,这是算出来阵眼了,可转瞬,棋盘跌落,黑白子尽数化为齑粉。
阵法天然排斥他们,规则之力以点状呈放射性向周围辐射。
羲和因棋盘破损受了内伤,撤退的步伐慢了一瞬,指尖触碰到了零星的规则之力,他当机立断削掉了半截小指。
断掉的小指立刻皱缩成轻飘飘的一张纸样的皮,然后化为虚无。
裴璟拉了一把力竭的羲和,两人遁走千里之外,方逃过这场浩劫。
羲和的手还在淌血。
他谢了裴璟一句,两人却没有心情再言他事,尽数望着半妖城的方向。
白袅袅入了阵法。
他们对白袅袅有信心,却也忍不住担心。
偏偏有不长眼的上来找事。
这场规则之力的浩劫波及范围太大,幸存者都是从四面八方赶到安全地带的。
正在犬妖王族搅风弄雨的曜灵君不巧正在其中。
他那随时都金光闪闪的一身装备,现在都灰朴朴的,一张盛气凌人的脸,像斗败的公鸡。
曜灵君的小师弟看到他往裴璟的方向走就开始犯愁,想拦又不敢。
曜灵君这万年老二,在裴璟那里讨不了好,转头就要找他们的麻烦。
今日,曜灵君领着缥缈仙门的众人,裴璟与羲和不过两个“伤残人士”。
曜灵君,认为在人数上,这次没有昆仑众弟子帮衬的裴璟,已经落了他一筹。
但就他对裴璟的了解,这根本不足以刺激他。
曜灵君摇扇踱步到裴璟身侧,眼睛一扫,没见到那个裴璟的心头宝,立刻亮了眼睛,嘲讽的语调信手拈来:“上次参加你的婚礼,可是让我见识了九州之大,无奇不有。”
“裴璟,你都愿意为爱做小了,不会还没舔上吧?”
裴璟不喜欢别人碎嘴说道白袅袅,回回遇见,都会先好言警告,不行,再出手阻止。
而现在,师妹生死不明,嘴碎的又是不怀好意的曜灵君。裴璟直接省掉环节一步到位,一剑削掉了曜灵君的冠冕。
不待曜灵君发作,就随羲和的示意,几步上了飞舟。
他们没时间在这里和曜灵君浪费时间。
刚刚裴璟出手教训曜灵君的时候,羲和就在给飞舟装灵石,启动飞舟了。
……
迷踪阵。
是宋雪时教她的。
下雨了。
白袅袅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雨夜,雨珠从屋檐滚落,梨花满地飘零。
十来岁的少年如青松翠竹,他看着病弱,容颜秀美,但因为脊背挺得笔直,气质凌然不可侵犯,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弱气。
白袅袅不是耐心的人,画阵要慢,要细致,要控制精神力得当。
起初,她还能耐着性子,全神贯注地在阵盘上绘画阵法的纹路,再反复失败后,便有些烦躁,一个没控制住,一道法光穿透了纸船将墙角照明的红灯笼打了下来。
宋雪时哑然失笑。
他其实很少见到这样的白袅袅。
白袅袅对外,永远是淡然如水的,风轻云淡,举重若轻,好像万事万物不入她眼。
而此时的白袅袅是鲜活的,她挑着眉,总是柔顺披散的头发上跳出了几根不和谐的调皮发丝。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也觉得可爱。
宋雪时挥手修好纸窗,吱呀一声推开门,重新挂号红灯笼,正打算回转安慰白袅袅时,她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一回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
宋雪时退了半步,声线有些慌张:“白袅袅。”
他叫她的名字。
轻轻的,像羽毛。
好像经不起一点惊颤。
宋雪时漂亮得像瓷娃娃,特别是病弱,更让他有那种琉璃易碎的感觉。
白袅袅感慨:“宋雪时,你这气质,真的是清冷脆弱得毫不费力。”
她就不一样了,她纯属戏精上身,多半是装的。
宋雪时的睫毛颤巍巍的,他受不了,白袅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愣愣看他,心跳如擂鼓,他微微侧头,脸上泛起红晕。
“白袅袅,你不是要学阵法,我们继续。我已经把窗子补好了,灯笼也挂回去了,没事了。”
白袅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回换宋雪时不解地看过来了,他有点像一只探头探脑的兔子,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实在是……
太可爱了。
宋雪时:“你笑什么?”
白袅袅憋住笑,摇摇头,往屋内走。
“没什么,快进来吧,外面还下着雨,不冷吗你?你不是本来身体就不好?”
“现在你可是我的小师父,老头子可说了,我的阵法考试合不合格,就看你给不给我通过了。”
她的裙摆湿了一圈,转身时带起一串儿小水滴,宋雪时不自觉看着那水滴飞旋,滴落,连同窗外滴答的雨声。
他抬腿,走向白袅袅。
关好门窗,在她身旁蹲下身,如竹的手捧起她的裙摆,指尖拂过湿润处,细致烘干。
他垂直眉眼,专注的样子,像是在刻画什么高阶阵盘。
白袅袅不自在动了动腿,想要移开裙摆。
宋雪时,实在是,和她已经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朋友关系了。
她是不喜欢和朋友深入发展的。
朋友和道侣,她向来划分的很清。
“宋雪时。”她冷下声音时,像有细雪压在了他肩头,让他动弹不得,看着柔软的裙摆从指尖溜走。
“朋友还是道侣,只能选一样的。”
宋雪时又露出他招牌式的柔和假笑,站起身,替她研磨画阵法要用的材料。
“袅袅,我和你的那些道侣预备役不一样。”
“继续你的阵法练习吧。”
白袅袅狐疑,但宋雪时笑眯眯的表情,又无懈可击。
这是,无声退回朋友的位置了?
这样,白袅袅反而更安心,风花雪月易得,知心好友难有。
但为什么,迷踪阵,当年宋雪时教她的迷踪阵,宋雪时改良过的迷踪阵,会出现在半妖城外?
她被背叛了吗?
还是,她所认识的宋雪时从来就只是一个人单薄的一面性格呢?
白袅袅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冷风阵阵,红色的灯笼摇摇晃晃,飘落的梨花瓣茫茫大雪。
迷踪阵将她传送到的地方,竟然是这里。
那么屋内,是不是正有故人温茶,待她踏雨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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