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2
她直冲冯映卧内，跟冯映要了一样东西。
冯映沉吟一下没说话，只是看她，她洒脱一笑，说就当我给你的道歉吧。昨天是我不对，我自己的错，拿你出去，还把你折腾到送医，这不合适不合适，我这么不要脸都觉得不合适，过不去。
“……”冯映还是没说话。
横波想了想，一摊手，“你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二吧？”
冯映点头，她也点点头，“那就当成我给你的生日礼物，这个总行了吧？”
冯映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她片刻，伸手在床头取出了一个铜匣，握在手里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可怜我。”
“嗯。”横波答得坦荡，“不行么？”
“……不。”他又笑了一下，把铜匣递给她。
横波指尖摩挲铜匣低头看了半晌，忽然抬眼，浅灰色的眸子一细，“我在路上仔细想了想……你昨晚是不是什么都算到了？”
“现在的……没有。”
横波捏紧手里铜匣，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举步而出，在出门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谢谢。”
冯映温柔地说。
2183
匣子里是三副通往刑部大牢的腰牌。
一副是监国令下的，一副是刑部令下，还有一副是国主令下。
2184
坐在车里，横波想，冯映这人真狡猾啊。
她把三块腰牌抛上抛下了一会儿，唇角含笑，一把握住了其中一块——
2185
她回去换了男装，换了一乘不起眼的小轿，往刑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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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月显仁帝十七年，十月十九，关押在刑部大狱的要犯谢娘——自经而死。
2187
叶骁面无表情地把密报摔在横波面前，横波双手一摊，“嗯，我做的。”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用的小舅的令牌。”
叶骁不太想跟她说话。
横波狗腿地给他斟了杯茶，剥了几颗新炒的松子，小心翼翼拿银碟盛好，才搓着手表示，她是觉得，塑月应该对冯映释放出一点儿善意，现在叶骁替冯映背了这口锅，就彻底把塑月和北齐绑在一个马车上了，这是个好事来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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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你扯，你继续扯，我看着你扯。
2189
横波那是一般人么，面不改色继续往下扯。
但任凭她扯出花来，叶骁岿然不动，就抱着胳膊冷笑看她，说到最后，横波叹了口气，乖乖地说，“我觉得……他那样的人，要他亲自下令杀害自己的母亲，未免太可怜了……哎你别这么瞅我，我也是会可怜人的好不好？”说完她面色一肃，垂下眼，沉沉叹了口气，唤了他一声“三郎”，近于喃喃地又说了一句，“他跟我不一样，真的是……我都看不太下去的可怜啊……”
叶骁嘴唇动了一下，最终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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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娘定了个畏罪自尽，悬尸三日以儆效尤，没有看守好她的狱卒等等各自按照渎职定罪。
既然首恶已除，而且血腥已开，国主下令，谢娘三子三媳两孙立即绞立决。
十月二十，一共九具尸体悬在了刑架之上。
2191
冯映没有去看那九具与他血脉相连，悬挂在风雪中的尸体。
他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会见大臣、处理政务、吃饭、休息、睡觉。
他只是在宫门下钥的时候眺望向远处，就那么停了一下，轻轻的，眺望了一眼。
然后他便走入了深宫重重，万间宫阙。
2192
叶骁与沈令去看了，他坐在车里，望着悬着的九具尸体看了良久，吩咐侍从，等三天过后，把尸体烧了，寻一间清净神庙，换个名字把骨灰送过去供奉。
说罢，他放下车帘，沈令坐在他对面，隐没在一片深暗的影子中。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听车轮轧轧，碾过地上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叶骁伸出手，他凝视着手掌中一团漆黑的，普通人的双眼无法看到的“气”。
永夜的力量，在这个成安京内变强了。
不借助术式，沈令看不到“气”，但是他身为武人的能力，让他敏锐的察觉到有某种东西在叶骁张开的手中汇集。
他望向叶骁，叶骁面沉如水，看着自己掌心不断疯狂旋转扩大的纯黑色，属于永夜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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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杀母、母杀子，贵人大怨——这个星象的前半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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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对，哪里不对。一定有问题。
叶骁想，他一定忽略了什么东西，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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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猛地捏碎手中的“气团”，对沈令飞快地道，“回去立刻准备符法和术式，我要带你一起去‘尸座之间’！”
2196
他听过叶骁给他描述这个空间。
这里是永夜幽的栖身之地，不存在于万事万物，不存在于此世，也不存在于现在过去未来任何一个时间维度。
这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女人，所栖息的不该存在之处。
这里有巨大的王座矗立于白骨之上，悬挂漆黑长发编制而成的发帐，张灯于万尸千骸，在发帐后隐匿着美艳而不祥的女王。
但……他去得了么？沈令疑惑。
叶骁说嗨呀你有什么去不了，我吃过你的血肉，你的一部分在我身体里，你只要再喝下我的血就好了，你我就彼此血肉相系，再也分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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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相系这四个字明明透着一股血腥，却让沈令心头一甜。
他只想着，是啊，他的三郎吃过他的血肉，他身体的一部分就此成为了叶骁的一部分，帮助他撑过了死亡，留住了他性命，就算现在就死了，也有一部分彻底烙进叶骁的人生，再也不会与他分开了。
他就怀着这样甜蜜的心情，在月上中天的时候，轻轻揽住叶骁的颈子，带着他都不能察觉的细微颤抖，舌尖卷起，轻轻舔舐了叶骁指尖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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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的血是甜的，从他的舌尖滚落，直下咽喉。
在温凉血液滑下食道的瞬间，沈令体内升起一股异样的满足，他本能地侧过面孔，贴上叶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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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滴血终于落入他的胃，贴满内室的符咒刹那生灭，玄色光辉暴涨，沈令的“意识”被术式徐徐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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