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转头,只见一顶缀着宝石的乌色头冠从修瞳身后闪出,那人看上去与董承望一般年纪,如鹰钩一般的鼻子上方,一对眼珠子如火炬般明亮,衬得整张脸神采非常。
没人知晓到他是何时来到身旁的。
修瞳有点懵:“你......怎么在嘶.....”
话未说完,鹰钩鼻就一掌重重拍在他肩上,光听声音,这肩骨不裂也够呛。
修瞳眼前直冒金星,剧痛伴随着天旋地转,他只觉得整个人似乎被使劲地晃悠着:“真的是你啊!!!”
灭影宗的人均是“穷途末路”、“亡命之徒”,哪个家里都有本难念的经,真有亲友可以投靠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因而平日里出门做任务都低调得很,生怕被仇人认出来。一行人一起做任务这么多次也从未出过岔子,谁知道修瞳第一次任务还没做,就大喇喇在大街上撞见熟人,看上去还是个挺风光的朋友,关系似乎还不错,不然也不会一上来不由分说没轻没重来了一掌。
“咦,你什么时候这么脆了?”
鹰钩鼻晃到了一会才意识到不大对,一手按住快散架的修瞳的肩,一手将要拍上修瞳的背,却被一柄华丽扇骨挡住了。
董承望的扇柄拦在先一步到达的冰落前面,她宽大的衣袖中隐隐泛着白光。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董承望面上堆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身体却极度紧绷,唐小粟、彭千君和周玄英也相继走到近处。
“那诸位又是?”鹰钩鼻反问道。他同样面带灿烂微笑,目光中却隐隐藏了把凌厉的刀,把众人刮过一遍后停在冰落身上。
见气氛越发不对劲,“中间人”修瞳总算艰难地缓过来,他咽下一口血腥,虚虚就着鹰钩鼻的手稳住身形,朝身后众人说:“我朋友。”
说罢转头又对鹰钩鼻重复了一遍:“我朋友,都是......咳......朋友......”
“哦?”
“哦。”
鹰钩鼻左边眉毛挑了挑,两个字虽一样,语调却一个爬坡一个下坡。
“原来是朋友啊!”
“朋友朋友!”紧张气氛顷刻土崩瓦解,董承望仿佛找回他的主场。
但这次,他遇上对手了。
“在下允涂,平日里就做点小生意。”鹰钩鼻自我介绍道。
董承望立刻回答:“在下董承望,闲人一个,平日里就爱收藏些书画。”
“巧了!董兄,小弟也最爱这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比一个起劲,早已将修瞳忘在一旁,此刻他正由彭千君扶着,闭眸调息,彭千君本想就地疗伤,但被冰落制止了。
冰落一面听二人扯淡,一面仔细打量这位叫允涂的青年,这位青年非但五官气质十分耀眼,衣着更是不凡,他身上披着的玄色衣袍隐隐泛着溢彩流光,细看还能瞧见其中缠着诸多金线,绣的尽是些少见的妖兽图案。
“......所以,你们刚这是在......排队?”二人的话题渐渐从虚无缥缈之事落实处。
“是啊,久闻赏宝节大名,就想来凑凑热闹。”转眼之间,董承望已换上了副愁容,他无奈地转了转折扇,“没想到,这里的人太热情了,还没排上就结束了。”
“早说!包我身上了。”允涂拍了拍胸脯。
董承望怔在当场,他本来只是想卖个惨,打听下有没有些别的门路。
“别见外!修瞳的朋友就是我的......嗯,修瞳呢?你怎么到后面了。”
允涂迅速从彭千君手里将修瞳扯了回去:“对了,刚才你还没说,这究竟怎么了?”
“我谢谢你......”修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来:“说来......话长。”
允涂一手夸张地挥挥衣袖招呼众人,另一手暗中轻轻托住修瞳的后背:“行,等会慢慢说,诸位跟我来。”
修瞳慢慢直起身来,面上浮出血色。
这举重若轻的一手隐在一套花里胡哨的组合动作中,又近乎在瞬间完成,按理说常人难以察觉,可惜后面这几尊就没一个讲理的,十几只眼睛看得真真切切。
“不会吧,这么巧?”彭千君脚步都迟疑了。
适才那一手,几人还来不及感叹又傻眼了——这鹰钩鼻竟是引着众人大摇大摆朝街角那座黄金堆成的高楼走去,金光闪闪的匾额反射着日光,正眼瞧上一下,眼里立刻就看不得别的东西了。
瞎了。
离那浮夸的大门还有十几步,忽的迎面从楼里刮起一阵红色“飓风”,近十个打扮得跟红包似的壮汉蜂拥而出,众人心中一凛,唐小粟手已搭上刀柄,谁知下一刻,这排风一样红包的壮汉就齐齐折了腰,朝允涂行李。
“老板!”
众人:“......”
允涂,涂氏商号,都有个涂字。
“说多少遍了,低调低调。”允涂着急忙慌让一群喜庆的大红包们尽数散去,留下个最年长的,“老金,这都是我的朋友,快快,花前月下准备一下。”
众人脚步一滞。
“那是顶楼最豪华的雅间,在上头能看到大半个云州城呢。”老金十分机灵,立马跳出来解释。
“名字起得真别致。”董承望干巴巴夸道,经过那块刻着“赏宝节请帖”的招牌,整个人被照得富贵了不少。
允涂激动道:“董兄,知己也!”
虽已先料到里面别有洞天,几人一进门不由得感叹世面还是见得太少了。
楼中最下三层通高,最中央是个大池子,池子上假山林立,翡翠雕成的鸟兽铺满了玉做的假山,步移景异,众人狭小的视野一次又一次受到冲击,一圈下来,只觉得把一生该看的金银珠宝都看完了,并深感对于繁芜丛杂一词的认识还是太过粗浅。
而池中的重头戏——金玉堆砌而成的许愿台,更是将这股奢靡之气推至顶峰。
绕着巨大的许愿台,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个小台子,每个台子相当于一个摊位,围着摊位,琳琅满目的货品被堆成各种浮夸的图案,外加上几个慷慨激昂的叫卖者,气氛与云州城外的集市如出一辙,甚至连一些吆喝的台词都似曾相识。
——“祈愿宝盒!祈愿宝盒!金胚素漆,完美还原云来宗宗主的宝盒!”
——“绝品青瓷!绝品青瓷!绘有丁掌门的山水画,可纪念!可收藏!”
“我们这小楼啊,下面几层呢,就卖点日常的百货,上面才是雅间。”
允涂揽着修瞳的肩滔滔不绝朝众人介绍,在此环境下,就连老板大人说话都需要特地提高一个声调:
“各位放心,上面安静得很,特地为高雅之人聚会用的,各位定会喜欢。”
连“日常百货”都没钱买的董承望机械地附和:“是是是。”
说话间,众人路过卖“祈愿宝盒”的摊子,买家络绎不绝。一行人不由得想起昨日“涂氏商号”分店门口一吆喝把整条街的人吸引过去的场景。
金胚素漆,越贵越灵。
当时他们还在想这怎么可能有人买。
“你们对这宝盒也感兴趣?”允涂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大手一挥,“好眼光!老金记下来,每人来一个!”
“别......”董承望肉眼可见地慌了一瞬,但见允涂心意已决,立即又改口道,“若涂兄真要送,只要一个朴实的原版就好了,不求贵,但求一模一样的,一个就好。”
允涂一脸无法理解:“那玩意儿多便宜啊......行吧,既然董兄执意如此,老金,安排下去。”
众人:“......”
一张请帖就值一百两,比起来确实便宜。
几人小心翼翼沿着金碧辉煌的楼梯迂回而上,生怕踩坏了什么似的,董承望只觉得一趟下来,浑身上下都被镀了层金。
“到了,就这了。”允涂眉毛一扬,“董兄您看还凑合吧?”
这雅间何止“花前月下”,已然是将风花雪月春夏秋冬各种能想到的元素都集齐了,只不过这些词汇一般指的是抽象的意境,这位财大气粗的老板却把这些通通具象化了。
董承望斟酌了半晌,最后竖起了千斤重的拇指。
“你的朋友果然好品味。”允涂激动一拳又砸向了修瞳。
修瞳再一次挣脱失败,他一路被允涂勾着,插不进嘴又被吵得头晕,五官都快被闪瞎了,有这个喜庆又自带喇叭的朋友在旁边,整个人都被衬得暗了了个色调。
“愣着作甚,快进来呀。”
允涂拨开挡道的五色花藤,拉着修瞳踏上雕满山水图的花砖,雅间内的灯光烛火已被提前点亮,被满堂金玉反射,星星点点的光杂乱无章落在房中各处,只一眼,就觉得吵闹。
“随便坐啊,菜已经吩咐厨房在做了。”
雅间的大雕花门关上,众人局促地落座,董承望忽的问:“涂兄可知,这次为何赏宝节如此盛大?”
“因为我啊。”允涂脱口答道。
“那宝盒、还有赏宝节没有我造势,哪能有这般场面?”
众人:“......”
允涂似乎也觉得不妥,轻咳了一声,续道:
“你们也知道,灵舟大陆五大圣地——四大宗门和京城的天师府已是今非昔比,西地千山宗更是早就分崩离析,南地飞泉宗则向来深居简出,这几年更是近乎销声匿迹,而最为神秘的天师府,在老天师过世后就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所以如今就只剩东地碣石宗和北地云来宗这两个宗门,还有当年四大宗门余威,但人家碣石宗哪有云来宗这几百年的历史?所以啊,修行者也好,普通老百姓也好,云来宗都成了朝圣的最佳地方,我这也算是抓住了这个商机推波助澜了一把。”
“而且,不瞒你们说,这次还有个隐藏的噱头,或许你们未曾听过。”允涂突然压低了声调,招呼众人近前,“在赏宝节的最后一日,会由孔掌门在这次所有的请帖中,随即抽取两名贵客,进入藏宝阁中参观。”
“竟有此事!”董承望震惊道,“那可是宗门重地啊!”
“可不是。”允涂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只有得到请帖者或者内部有人的才知道。”
见董承望露出求教之色,允涂欣然为其解惑:“我是云来宗的常客,也算与掌门有些交情,知道的消息自然多了些。”
——“东家,请帖来了。”雅间外的声音不知通过什么法器传到房间内。
允涂闻言打了个响指,一个青年推门而入,脸上顶着一对出众的黑眼圈。
彭千君惊道:“你不是那个......”
此人正是今日第一个拿到请帖的青年人。
允涂笑道:“我的人。”
众人:“......”
迎上众人复杂的眼神,允涂又道:“当然了,除了派人去排队撑场面,大多数请帖是云来宗那边给我的。”
“这几份都是空白的,名字你们自己填上,咱这不用对面楼里那套繁文缛节,随便编一个都行。”
董承望:“这多了一份,我们只有六个人......”
允涂有些惊讶:“不留一个备用?”
此时,唐小粟的竹篓里一对明亮的眼珠子像是被什么烫到了,眼神从羡慕和崇拜迅速变为惊恐。
“一百两呢,怎么好意思?”一旁的修瞳从董承望手中拿了一张请帖往允涂脸上砸去。
“行。”允涂笑骂一声捞住半空的请帖,也没勉强,随手递给黑眼圈。
“那诸位先自便,我和修瞳哥俩好久不见,叙完旧再换给你们哈。”允涂拖着修瞳往外走,“跟你们点了大菜,你们稍待,有什么需求尽管找老金和小黑,他们就在门外伺候。”
二人一离开,众人便迅速聚到一起,一个隔音的阵法撑开。
“冰落,这人不简单哪。”董承望懒散地倚在窗边,脸上都是“星”光。
“修瞳的朋友,能不简单吗?”冰落专心翻着请帖,头也不抬,心情似乎不错。
“是啊,这位老板人好又大方。”彭千君托着腮,稚气的脸上添了几分苦恼,“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眼神总有意无意瞥向她。”角落里的周玄英冷不丁说道。
她指的是冰落。
“对对对!”彭千君一拍大腿,“不会又是一位冰落姐的崇拜者吧?”
周玄英:“......”
“是杀意。”唐小粟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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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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