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一定要救他。”
李淮刚清醒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声音清脆且坚定。然而在他的记忆里,他并不认识这个叫小叶的姑娘。而且他记得在彻底昏过去之前,那姑娘好似并不乐意救他,好像还骂了他几句。他不知道在他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姑娘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等他想明白,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徐叶师徒俩住的地方是典型的农家小屋,分为三个部分。中间是正堂,另外两间是卧房。西侧挨着张兰夫妇家的那间是徐叶住的,最东侧是她师父住的,李淮正躺在徐树的床上。
他的头朝着房门的方向,房门没关,他抬眼便看到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子打开了西面那间房门。她的头发松散地挽在耳后,显而易见地凌乱,头顶之上还有几片细碎的绿叶。她身形单薄,但走起路来却有一种力量感。李淮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姑娘是如何一人将他带回来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没发出一声声响。与京城贵女时刻注重端庄不同,她动作利索,进了门后便直接蹲下在桌前翻找,不一会儿就翻出几张泛黄的纸。
李淮有些惊奇,毕竟这个住所环境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纸的存在。在他的认知里,乡下与笔墨纸砚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毫不相关,今日的经历可真荒谬。
他来不及细想就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那个叫小叶的姑娘已经找到她要的东西,转身向外面走过来了。他没经任何思考,称得上是本能反应,在她转身的那一瞬便闭上了双眼,装作昏睡着。他也想不通为何,反正就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或许是因为太累,此刻不想花费心力去应对他们的询问;或许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该如实相告还是胡编乱造?又或许是他还想暗中探探,小叶究竟与他有何瓜葛。
徐叶取了纸笔墨递给刘郎中,刘郎中伏在堂屋的那张小木桌前蘸墨写起药方。趁着他写药方的这个间隙,徐叶去东屋床边看了一眼,那男子还在昏睡着。为了方便医治,他的上衣已经被脱了下去,腰间绑了雪白的绷带,左侧那块还透出一些红丝,应是伤口渗出的血。
除了绷带之外,他上身□□,白皙的皮肤在白绷带的映衬下也毫不逊色。他的身材与他的长相有些差异,他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到是矜贵的纨绔子弟,但没想到他上身竟有一层薄肌。徐叶仅看一眼便闭紧了眼睛,虽说平日里练武时徐树并未因她是姑娘就心慈手软,她也从未骄纵过,但说到底终究还是个少女,哪曾见过此等景象,她的双颊有些微微发热。
她眯着眼睛摸到床边将被褥往他身上一拉,确定遮盖住不宜观看的景象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由于用力过大被子将男子的头都盖住了,她又俯身去将被褥拽了下来,给他整理好,掖好被角。做好这些,她迟疑了下伸出手背去碰了碰他的额头,感受到他的体温不及在山上时那般烫便收回了手。
在她的手挨上他额头的那一瞬她感觉面前人的呼吸乱了几分,想去细探时刘郎中刚巧把药方递了过来。
“这些药缺一不可。小叶,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徐叶看了眼药方,上面好些字她都不认识。她现在认得的字不算少,但她总能在药方上遇到挫折,她想不明白为何好些药都要起些复杂的名字。她将药方上的墨吹了吹,确定不会晕开后将它折了起来,塞进怀中收好。
“刘伯,您就放心吧。不过这几日还得麻烦您照料一下他,我会尽快回来的。等我回来,我会将这次的花费以及......我师父的那份都结清。我现在得走了,刘伯,您多费心些。”
刘郎中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徐叶就匆匆出了门。
徐叶没有走出院子,她去门口取了从山下带回来的铁锹后去了后院。后院有一股香味,那是属于槐花特殊的清香。现在的时节槐花还没彻底绽放,还是花苞的形态,但老槐树上已经满是雪白了。
徐叶扛着铁锹来到树下,借着月光开始往下挖,不一会儿铁锹就触及到了硬物。徐叶收缓力气,小心地翻着上面的土。翻了一会,土中物件露了出来,那是一个有她小臂那么长的木盒子。她用手扒开旁边散落的土,将木盒子捞了上来。
盒子上没挂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灰色的包裹,包裹旁有一个两指宽,比两个手掌长一寸左右的小匣子,小匣子旁有一个比它再长三寸左右的带着鞘的匕首。
徐叶将匕首拿出来,拔出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它的刀鞘是银灰色,表面雕着些复杂的纹路,刀身薄如蝉翼,刀刃尖部微微弯曲,在月光下寒光森然,刀柄处镶着一枚黄豆大小的红色宝石,仿若鲜血一般显眼。
徐叶将匕首插回刀鞘中,整个儿塞进怀里,她不换将这个匕首扔掉,她将永远带着它。她又火速查看了另外两个物件,那个包裹里不出所料是一包白花花的银子,而匣子里的东西就比较让徐叶震惊了,那竟然是一柄发簪!
时间紧迫,徐叶顾不上细细研究,她压下心头的疑惑将小匣子放回木箱子里,将包裹拿了出来背在身上,又将木箱子原封不动地埋好。收拾妥当后,她回了前院,将铁锹放回门口,准备去和张兰夫妇告个别。
刚巧她一出门就碰上了正往她家来的张兰夫妇,张兰手里还拿了个小包裹。她见到徐叶,赶忙加快步子迎了上来:“小叶,你现在就要上路吗?”
徐叶点点头:“时间有点紧急,我得抓紧赶路了。”
她回头看向屋中,接着道:“张婶,季叔,家里还得麻烦你们照应一些。”
“那是自然的,但是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京城那么远,你可认得路啊?路上要碰上坏人了怎么办呀?”
张兰拉过她的手,眼中满是疼惜,她也算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心里早就把她看作自己孩子了。
徐叶故作轻松地安慰她:“张婶,你忘了吗?我和师父就是从京城来的呀,怎么会不认识路?而且我在这里每日劈柴练就一身力量,我跑得可快了,哪能让坏人害了去。”
徐叶与徐树虽以师徒相称居于此处,但隐瞒了两人的具体身份。旁人问及,便说只是习惯了以师徒相称,并没有什么真实意义的传承。这也是徐树的意思,他怕徒添祸端。所以对于师徒二人会武功这事,无人知晓。徐叶对于此事的隐瞒一直心怀愧疚,但她也信从师父的思量,此刻便也继续瞒了去。
季如钢在一旁叹道:“若是我再年轻一些,我就替你去了,奈何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去了也是耽误时间。”
“季叔,您别这样说。我自己一人可以的,我在京城时学过骑马,等下到镇上的邮驿借一匹马,很快就赶回来了。”
徐叶上前去环住两人,轻拍了拍二人背,以示安抚。在她退回来时,张兰将手中的包裹塞到了她怀中。
“虽然婶儿想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救那男子,但咱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老刘说要用的药很贵,但到底多贵咱也不清楚。我和你季叔呢,这些年攒了些钱,你拿去用吧,虽说不知道够不够,但能帮一些是一些吧。”
徐叶在接过包裹时就料想到包裹里是银子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方才她在屋中时没见着他俩,没想到他们竟是回家翻自己的积蓄去了。她压下喉头的哽咽,将包裹递了回去:“真的很感谢您们,不过不必了。师父他给我留了些钱,我在京城还有个有钱的亲戚,到时若是不够,我找他再借一些也不是难事。而且路途这么远,我带这么多银子,路上要遇到贼人,那就麻烦了。”
其实徐叶说谎了,她在京城压根就没有亲戚了,就连幼时丐帮的那些伙伴,也找不着了。她也不知师父留给她的这些银子够不够买药,但她不能用别人的银子。救人是她自己的私心,她需得一力承担。就算到时银子不够,她也有别的法子。
更何况张兰夫妇二人也不富裕,虽说有个儿子在京城当差,但感觉他的仕途不是很顺利。这十年虽说每月都有往家写信,有时也拖邮驿送些京城的甜点回来,但一直没寻着时间回来一趟,信里总是说很忙。徐叶由此猜测他可能做的都是些苦差事,受人限制,没啥自由,所以他的俸禄也不会很高,二老也只能靠自己种些田赚些碎银了。这小小一包银子,可能是夫妇二人一辈子的积蓄,于情于理徐叶都不可能接受的。
张兰一想觉着徐叶说的有些道理,便将包裹接了过来,刚拿到手她忽然灵光一现,推攘了一下站她身边的季如钢:“老伴,你快将咱儿子当差那地儿告诉小叶,我说不好那名儿。让小叶过去找他,看他能不能帮上啥忙。”
季如钢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嗫嚅道:“京城那么大,小叶能找着他么......”
徐叶这时也摆了摆手:“是啊,那肯定不好找,就不用麻烦季哥了。时候也不早了,您们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得上路了。”
徐叶又倾身轻轻抱了他们一下,然后转身向村口走去。张兰夫妇迟迟没有回屋去,站在原地望着徐叶的身影消失在村头才转了身。
......
三日后,一匹骏马疾驰在乡间的小道上,带起一片尘土。徐叶纵马停在家门口,她从马背上跳下,将马牵到院子里拴在石磨上,将马背上的药材取下来,向屋内走去。
马啸声惊扰了屋中人,张兰快步推门迎出来,她见到徐叶眼前一亮,惊喜道:“小叶,你终于回来了!”
她走到徐叶身旁边打量她边和她一起往屋内走,忍不住赞了句:“小叶,你穿你这身真好看。”
徐叶身上已经不是走时穿的那件宽松的青灰色布衣了,她换了一身稍贴身点的纯色黑衣,腰间也用两寸宽的腰带束了起来,黑发也作马尾状束在耳后。这样一身装扮,越发显得她挺拔飒爽。
徐叶尴尬地一笑,这是她紧急在京城买,她原来那身衣服,已经不能见人了。
两人走到屋内,刘郎中正在炉子前煎药,男子仍昏睡着,脸上一片病色的苍白,薄唇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紧锁,看得出他很痛苦。刘郎中见到徐叶就起身迎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药材,便翻看边说:“你还真赶回来了,小丫头有些本事......”
忽地他惊呼一声,拿出一包药材来:“你竟然买到了!”
说完他又接着翻看,不时发出一声惊呼,最后他看徐叶的目光都有些奇特的光:“这些药都齐了,小叶,你真有本事。”
说完他没任何耽误,直接将炉子上瓷瓦罐中原本煎的药倒进碗中,重新将新拿到的药材放进去开始煎煮。他一边添着药材一边说:“小叶,和你说个不太好的情况。”
听到这话,徐叶心底一凉,她问:“是不是我来晚了?”
听到她语气中的颤抖,刘郎中轻笑了一声:“不晚,一点都不晚,你不用担心这个,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示意徐叶去看床上的男子,接着道:“他这几日清醒了几回,我和他说几过话。”
“他忘了自己是谁,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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