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园长的重磅加持下，签合同的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高效顺利。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容息的历史成绩，实在令筱寻淼发愁。
偏偏那人浑然不觉，还漫不经心问道：“老师，你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筱寻淼点了点他考试成绩单上的可怜分数，欲言又止。
容息挑挑眉：“合同都签了，不能反悔。”
签下这份合同的过程，是他有生以来经历的最麻烦的事，没有之一。
园长精益求精，不仅要求他打印化形考试成绩单，连他的房产证明、征信报告都要了去，早上他光整理这些材料都花了两个小时。
直到核查过全部文件，园长才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让筱寻淼和容息签字。
合同里的内容虽然也提到容息作为学员应有的权益，但更多的是保护筱寻淼的条款。
容息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通过考试，认了。
筱寻淼却没有心思去一条条研究，签字落笔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丝犹豫。
容息的考试成绩实在惨不忍睹。
第一年23分，第二年19分，去年居然只有9分？
随便来个人，穿上鞋踩一脚也能多对几个选择题吧？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曾在考研战场上获得过胜利的人类。
理论分数尚且如此，实际操作的成绩更没眼看，三年全是一分——
只要考生不缺考，就能拿的，一分。
*
考虑到容息现有的水平，筱寻淼决定就当他是一张白纸，一切从零开始。
首次辅导定在次日下午，辅导的地点则由容息选定。
筱寻淼拒绝了他过来接的提议，找他要来定位，按地图推荐的路线搭公交过去。
可一下车就傻了眼。
公交站点附近荒无人烟，放眼望去只有大片的农田，更遥远处是连绵的山线。
她站在路边，看着身旁一丛又一丛杂草野花，陷入沉思。
最后只能掏出手机放大地图，前后左右对应着箭头的方向，一点点去摸寻约定的地点。
顶着下午一点的大太阳走了半个小时，四周的景致仍然没有变化，想找个人问路都找不到。
地图完全失灵。
于是口干舌燥地给容息打电话：“这是什么地方，我迷路了。”
“站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便看到对方发来共享实时位置的申请。
筱寻淼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容息的头像很快动了，一路朝着她的方向行进。
两人头像即将重合时，耳边传来车子低沉的引擎声。
一辆黑色SUV稳稳当当停在她旁边，车窗缓缓下滑，容息在驾驶位慢条斯理唤她：“上车。”
车子在寂静无人的大道上飞驰，经过千篇一律的田野，又拐进一条只够一辆车通行的小路，七拐八绕向山上行进。
筱寻淼被绕得发晕：“你到底选的什么破地方？”
“到了就知道了。”
窄道两旁巨树遮天，罅隙间透出隐隐约约的光线，山色越来越深，染得车窗一片碧绿。
筱寻淼一言不发，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想把她拐到深山老林里卖掉，或者是抓起来做实验？
正想叫他停车，容息瞥了一眼她，悠悠开口：“你在紧张什么？”
心思被拆穿，筱寻淼却不肯承认，嘴犟道：“紧张你的学习情况。”
与此同时，车子冲破那暗无天日的深林，顺着一道缓坡向下滑去，最终在一片空地上停下。
容息率先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来给她开门：“到了，筱老师。”
筱寻淼钻出车子，抬头看着眼前的房子再度沉默。
这是一栋上了年代的房子。
屋瓦间甚至长出了青青小草，墙皮脱落得斑驳，依稀还能看到不知多少年前的孩童用铅笔画的涂鸦。
连门板都被虫蛀得大洞小洞，在风吹日晒下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房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怕连水电都不通，哪里适合看书学习了？
筱寻淼皱着眉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市图书馆。”
容息一愣：“这里不行吗？你还没进去呢。”
“我是来给你上课的，不是来这里陪你玩角色扮演。”
筱寻淼扭头想走，容息却径直走上台阶，伸手推向那扇门。
“嘎吱——”门开了。
“不进来看看吗？”他问。
她脚步一顿，只听他又说：“要是你不满意，我们再换个地方。”
筱寻淼终究没按捺住内心的好奇，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小心翼翼避开台阶上的苔藓，走向那扇半开的旧门。
门内门外是两个风格。
门外是上个世纪的旧回忆，门内是焕然一新的新世界。
屋子方方正正，墙壁和地板都重新改装过，该有的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
明媚的天光透过窗子荡进来，掠过墙角的花瓶和绿植，照亮了两墙一门到顶的书柜。中央的长桌上，端端正正摆着容息的化形手册。
筱寻淼目光被窗外那片葱葱郁郁的竹林吸引，一步步走过去。
容息跟在她身后解释：“这是我爷爷的老房子，后来没人住，就被我占用了。”
筱寻淼忍不住问：“那怎么不把外面修一修？”
容息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望向她：“不想被外人发现，这可是我的秘密书房。”
他扬了扬眉毛，邀功一般问：“是不是还不错？”
筱寻淼不想让他太得意，敷衍答道：“还行吧，就是有点远。”
“放心吧筱老师，风里雨里，我保证都会接你送你。”
他探手把花瓣扔进垃圾桶，再次看向她：“我可是认真的。”
*
第一堂课上得并不容易。
筱寻淼布置的预习任务，容息一项项完成了，还把对教材的疑惑列成了一份清单。
但是，这清单未免有些太长，几乎每个小节都被特意标注出来。
化形的伦理与哲学思辨，化形的生物学与遗传学基础，化形意识融合与突破……
筱寻淼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全都看不懂？”
容息的表情很无辜：“这些句子里的字单独拎出来我都认识，排列组合在一起就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筱寻淼只能绞尽脑汁想出生动具体的例子，一条条解释给他听。
就这么折腾到太阳落山，天色黯淡得连外面的竹林都看不分明了，他们才将将把清单上的问题解决完毕。
而最重要的化形操作训练还没开始。
化形的关键在于控制意识的流动，学会集中注意力是容息学会化形的必修课。
筱寻淼先示范给他看，走到沙发前的地毯上盘腿坐下。她缓缓闭上眼，配合深长的呼吸渐渐入定。
无论容息按她的要求发出什么声响，她都依旧保持静止，像一位两耳不闻风雨喧声的修士，哪怕身边刀风剑雨，都绝不转移丝毫神念。
三分钟后，她准时睁开眼：“现在你来试试。”
容息学着她的动作坐下，在她的指导下慢慢合拢双眼。
“吸气，呼气，吸气……”
筱寻淼把控着他呼吸的节律，突然开口唤道：“容息？”
容息果然睁开眼。
第一次尝试华丽丽地失败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得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意识内核上。”筱寻淼再次叮嘱，说，“再来。”
容息一次次闭眼入定，一次次因为突如其来的打断分神，又一次次重启。
甚至到了手麻脚麻、肩颈僵硬的地步，筱寻淼仍没有结束的意思。
“已经比第一次强多了。”
筱寻淼笑眯眯地看着他，鼓励道：“咱们再练最后一次。”
容息轻车熟路闭上眼，维持深长的呼吸，意念渐渐集中。
这一次，筱寻淼问：“晚上吃什么？”
容息状态良好，没有睁眼。
三分钟后，她又问了一遍，仍然没有反应。
又过了三分钟。
“我走了啊？”筱寻淼试探着问。
容息坐在原地的姿势如一口如如不动的钟，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仔细一看却发现不对劲。
淡橘色的灯光下，容息眉骨舒展，投下淡淡的阴影里，长而密睫毛如鸦羽般在眼下覆拢。
他的呼吸轻轻浅浅，整个人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筱寻淼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然而她胃里似乎装了只盛夏的青蛙，张着大嘴不停复述着同一句话。
好饿，好想吃东西。
她默默啃完带来的小面包，容息还没醒。
时间已经很晚，筱寻淼最终选择伸出食指，轻轻戳醒容息。
男人倦懒地掀开眼皮，目光游离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片刻之后似乎才意识到对方是谁，他们在哪里，自己在干什么。
他闪开视线：“抱歉，我又分神了……”
筱寻淼皱着眉头纠正他：“拜托，你不是分神，你是直接睡着了。”
也是她没把控好强度。
想了想，又说：“下次坚持不住了就直接说。”
“嗯？”
“这是上课，又不是要把你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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