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两年后,西南医谷内。
“木李李,你能不能歇息一下,不要一直盯着我。”木双序一脸疲惫地说。
木李李,是木双序给甘李取的新名字。
此时已经是深夜,为了照看甘李,木双序甚至把他的床搬到了自己房间。
那日得知甘李变傻,木双序直接跟着医谷的大师兄严乐章回了西南。一路联合诊治,木双序得知甘李因为经年累月的孤寂和欺压,再加上亲眼目睹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直接被吓得发起高烧,烧成了个傻子。
得知结果的木双序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他本就内伤未痊愈,又一路奔波,竟生生晕了半月,醒来时便发现甘李一直守在不远处,大师兄赶都赶不走。
“小师弟,这少年怕是把你当娘了,你之前有见过他吗?”大师兄问他。
木双序摇头,只说是萍水相逢,这少年为救他而变傻,他便要想方设法把他治好,再报答恩情。
他现在的身份是医谷谷主在外收的小弟子,谷主常年在外游历,谷中弟子也不常留在西南,两年来只有个大师兄严乐章留在谷中照料。
为了掩人耳目,木双序的脸也做了伪装,看上去是个十分清俊的书生模样。可无论是神子还是医者木双序都没有见过甘李,难道因为这具身体曾死在甘李面前,给他留的印象太深?
“双双……怕。”蹲在木双序床边的木李李小声说。
这小傻子十分警觉戒备,两年一直死盯甘李,今天木双序不过是气血上涌吐了口血,他便到半夜都不睡,死盯木双序。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第一次木双序半夜起来,直接被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撅过去。
“不怕,是不是饿了?”木双序招手。
甘李像个小狗一样点头。
“饿。”
果然。
少年甘李因从小到大都吃不饱,对有几近偏执的进食**,往往已经饱腹却仍在进食。白日里有医谷师兄和木双序看着,在他吃饱后便撤了餐食,可到了晚上他总捂着肚子蹲在角落发呆,有时还会莫名其妙的嘤嘤哭泣。
木双序问过,也摸过他的肚子,偏硬,里面分明还有方才晚膳的食物,可甘李总叫着饿。
是心理原因,难用药物治疗。
但甘李身体本就虚弱,不能放任他暴饮暴食。所以木双序只在白日适当减少了餐食分量,增加了用餐次数,少食多餐。
可今夜甘李还是饿了,饿在影响情绪的同时也左右了他的思想,白日木双序吐血的场景在他眼里不断回放,这也导致他只能一直盯着木双序,生怕眼前的这个人再消失。
“扶我起来。”木双序说。
甘李点头,有些笨拙的抓着木双序的肩膀把人推起来。力道不重,甘李虽然傻,但他也知道他家双双很脆弱,轻轻拍一下就能把人拍出到地上。
木双序下地后头晕目眩,硬是缓了一晌,才有力气将外袍披上。甘李则在他身边呆呆看着,默默把要给双双披衣服的事记在心上。
“去厨房。”
“好哦。”
他扶着木双序出门,春已过半,夜里仅穿单衣也不觉寒凉,只是木双序一个病秧子被风一吹,还是低低地咳了几声,把甘李吓得想抓着他往回走。
“停,我们去厨房。”
木双序最终还是强撑着给甘李下了一碗面糊,在里面切了些碎菜叶还打了个蛋。好在医谷的厨房里时时燃着微火,不然这两人在灶前就得忙活半天。
面糊一喝,甘李有了饱腹感,自然也不再苦着一张脸。木双序也不担心他喝得多撑住,因为这面糊他刻意煮的很稀,与喝汤无异。
“好吃吗?”木双序撑着头问这小傻子。
“嗯,嗯嗯嗯!”甘李傻乐,
看得木双序都不由自主喝了小半碗,这一碗下去他感觉身体暖洋洋的,舒坦不少。
食物确实能驱散负面情绪,带来好心情。
“我们回去吧。”
甘李又扶着木双序回了房间,木双序没着急睡,而是先哄着甘李上了床。虽然他知道刚吃完饭就睡觉并不健康,但现在已经到一夜,再不睡,明日怕是起不来。
“睡吧,我守着你。”木双序尽量温柔地说。
他有一个猜测想要证实。
甘李眨眼,看了木双序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双双,一起?”
木双序摇头,揉了揉着这小傻子的头,“睡。”
甘李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便沉入梦乡。只是他睡着时并不安生,平日舒展的眉头紧皱,像是做了噩梦。
但木双序知道,他睡觉一直都是这样,与其说做噩梦,不如说是被困在情绪里出不来。方才他想到一个办法,现下正好实践。
他将手指点在甘李的额头,闭上双眼,意识顺着指尖流进甘李脑海。甘李脑中思绪狂乱无比,痛苦、悲伤和绝望的情绪化作黑色丝线将他缠绕。
“果然如此。”
木双序神念微动,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把利刃劈开黑暗,丝线断裂,甘李的眉头逐渐舒展。
刀灵,既是刀又是灵,自然可以斩断寻常刀斩不断的东西,比如这些负面情绪。
经过两年的调养,木双序与大师兄也制定了治疗甘李的方案雏形,必得先让甘李平心静气,再由木双序做心理疏导。可严乐章用尽医谷珍藏的所有定惊的药材,甘李的心肺依旧燥热浮动。
“只有春不见、木通和星秀花这三种药材对你家那位木李李有用,但效果微乎其微,现在必须找齐功效最佳的那一批。”严乐章说,“白草春不见,红木通和细雪山顶的细雪星秀花。”
每一样都价值千金,有市无价,医谷暂时还没有这三种药材的下落,甘李的治疗便暂时搁置。
一切结束后天色已经微亮,木双序颤颤巍巍走到自己床边,毫无形象地倒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木双序感觉有人敲门,随后门打开,大师兄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高热?……昨晚……星秀花……出谷一趟……”
门再次被关上,四周一片寂静,微凉的湿帕贴上自己的额头,木双序舒服得嘤咛一声,又昏了过去,彻底与这边断开联系。
与此同时,皇城灵阁内,国师依旧将帝后拒之门外。
神子坠楼已有两年,后事在灵阁和皇宫风光大办,尸身也将由国师下葬于灵阁后山。
“义父,我们只是想去拜祭义兄。”皇后站在屋外柔声细语地说话,皇帝却是一言不发。
木双序:……
人都送到西南了,他难道要当场变个尸体出来吗?况且他根本没给自己立碑,正经人谁给自己立碑啊?
此去西南木双序一路掩藏痕迹,不然等神子葬礼结束,帝后绝对会冷宫里的甘李不见,他还不想撕破脸。为此木双序甚至还放弃了甘李的姓氏,只叫他的新名字,木李李。
“送走。”木双序淡淡吩咐暗卫。
那暗卫得令,也不顾帝后尊贵的身份,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过几日便是神子大人祭日,皇上和娘娘应该也不愿打扰他的清净,请。”
皇帝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皇后面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
暗卫很少说话,幼时长于灵阁的帝后自然知道。这话很直白表达了他的埋怨,因为在他眼里,便是这对帝后逼死了神子大人。
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离开了他们自幼长大的灵阁。
——
京城内传神子为国祈福,已于降灵台飞升。帝后感念其恩德,天下稿素三日。宫变三日,神子为何而死人竞皆知,这两年来京城之人对真相三缄其口,远在西南的百姓却垂泪扼腕,痛斥绞兔死,走狗烹。
今日神子祭日,木双序路过茶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木双序有些尬尴,但细想他们哭的是神子,跟他木双序有什么关系,便也暂时按捺下尴尬,牵着甘李往永兴镇去。
他的身体虽依旧虚弱,但经过这两年的调养,已不会时时咯血,此次出谷是为寻那几日未归的大师兄。
“木君哥哥,木君哥哥出谷了!”街边有几个小孩看到木双序,刚想凑过来,又发现跟着木双序的甘李。
在那些小孩眼里,甘李听不懂人话的傻大个,不仅听不懂人话,有时还会打人,所以这些小孩很怕甘李。
医谷与永兴镇关系密切,镇上的大夫几乎都是医谷出去的药童,他们自然也知道医谷回了个小师弟,甚至还常有小孩到医谷去看新来的小大夫。
然后这群小孩就发现这位小大夫生得俊俏无比,更是靠着几副药治好了自家娘亲的夜半心悸。在他们心里,这位小大夫的医术比医谷大师兄还要高超。
毕竟大师兄要搭理医谷的上下琐事,往往不会轻易出诊。
所以木双序从一开始的小大夫,成为了现在的木君哥哥。
“平儿,小叶,可看到我大师兄了?”木双序向小孩们招手。
那些孩子虽然有些害怕甘李,但还是凑了过来。
“严师兄哥哥被段小姐抓走啦!”
“段老爷把严师兄哥哥叫到家里,现在还没出来哩。”
平儿这几个小豆丁你一言我一语,把木双序听得云里雾里,直到旁边面摊老版出来解释他才听明白。
原来是段老爷致力于把段大小姐嫁到京城卢家去,可这段小姐极力反对,为此甚至还以为她爹犯了癔症,特意离家出走到医谷来请严乐章上门诊治。
说起这段家,京城那位段丞相出身永兴段氏,是现在这位段老爷的长兄。只是这段老爷对官场权势并不感兴趣,只打算住在这个小镇里安居乐业养女儿。
而他唯一的女儿段酒酒,段家大小姐,则是整个永兴镇声名远扬的美人,与她美貌一同出名的便是她那泼辣的个性。
木双序想起自己高热期间隐约听到大师兄说的话,猜测这段家有细雪星秀花的线索,不然以大师兄的性格,他不会轻易插手这些世家的事。
三种药材之一的细雪星秀花,产地刚好便在永兴段氏名下的细雪山里,想来严乐章便是因此才愿意上门为段老爷看诊。
木双序向他们询问段府的位置,便拉着甘李往那边去。
刚到段府门口,正巧看到个红衣姑娘站在门口,对着门里面的人大喊:“我不要嫁进卢家,爹你这么喜欢卢家,你干脆自己嫁进去好了!”
木双序脚步一顿。
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段家大小姐,段酒酒。
门内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想来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以为我不想?可卢家还能要一个已经成过亲的老男人吗?”
木双序:……
“管他们要不要,你直接嫁过去,我还要等神子大人回来找我,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大小姐信暂旦旦,木双序如遭雷劈。
木双序:这是他的……情债?!
他什么时候对这位大小姐始乱终弃的?他到西南剿匪时才十六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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