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纺面无表情,即使耳廓已经红了个彻底,她又挤了药抹到他脸侧微微肿起的部分,连通指尖的血管似乎也热了起来,但依旧稳定。
“我紧张。”她接着说:“怕再让你疼了。”
夏节纪没吭声,脸上的痛感一点也没传下,只有轻轻的酥麻,他垂眸看她的手,一时有些出神。
窗外的天还是阴的,林子的树摇摇晃晃,南方的冬季,萧瑟冷冽,伴着湿乎乎的空气,吸一口气仿佛都喘不过来。
屋内的暖风呼啦啦的吹着,秦纺的手却如同在外面冻着一样僵,给他抹药的难度不亚于修复一个五百年的老古董瓷器。
不敢轻了不敢重了不敢碰了,她活动了一下五指,腰也僵得很。
夏节纪下意识碰了碰自己脸,已经涂上一层药,自己摸上去却是刺痛,他问:“你手怎么这么稳。”
秦纺在收拾桌上的盒子药品,头也没抬地说:“我经常处理一些新出土的文物,有时候还要做修复,手不稳的话我就要倾家荡产了。”
怪不得她说没给活人化过妆,原来对应的不是死人,而是重中之重的古董文物,夏节纪觉得自己之前脑补的画面有些好笑。
“诶,你不问我周裕苍的事了?”走得时候还要死要活冲他撒气,回来就只关心他的伤口了。
秦纺把残余垃圾扔到垃圾桶里,自然说道:“没什么好问的,你们俩的事自己就能解决好,还需要我来调解吗。”
夏节纪靠在椅子上,心里仿佛是被触动般,脸上情绪不明,“秦纺,你真是……从小到大都这么有意思。”
秦纺无奈道:“别胡说了,小时候你又不认识我。”
夏节纪挑眉,没吭声。
“明姐早上跟我发了几条微信,让你尽快跟她联系上。”秦纺垂下眸,精神看着有些不济,“手机给你买好了,我先回去了,裕真刚刚找我。”
“等等。”夏节纪叫住她,眸子眯了眯,“你把电话给她了?”
秦纺一脸茫然,“没有啊。”
“……”夏节纪咬牙,“那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她是怎么加到你微信的?”
“她自然有她的方式。”信息时代,连夏节纪的身份证号都能被私生追到,何况她这小平民百姓的电话,秦纺本来就懒得猜,平时光惦记感情就占据脑子了,遑论这种小事。
夏节纪礼貌微笑,“你真善良。”
明明都是好词,放他嘴里咕噜一圈,再吐出来全成贬义了,秦纺甩下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头也不回地抬腿走了。
待门关紧,秦纺才长呼一口气,顺顺自己胸口又拍拍脸的,在里面她连呼吸都不敢,心脏仍跳个不停。
奇怪了,他怎么知道她心跳得快,难道他的听力已经进化到这么精细的程度了?秦纺骇然,又甩了甩脑袋,才踹着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回去。
“回来了。”周裕真正躺在外面沙发上看ipad,茶几上还放着两份小馄饨和一份笼包两杯豆浆,不满道:“这么半天,夏节纪又让你给他跑腿了?”
“没有,他脸上真的受伤了,我刚给他擦完药,不然明天会肿得更厉害。”秦纺看到那些早餐完全没开封,以为她是吃不惯这样简陋的食物,说:“还没吃吗。”
周裕真放下ipad,拿了个抱枕坐到地毯上,仰着头看她说:“等你回来一起。”
秦纺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心口胀得慌,又堵得满满。
这种有人等她一起的感觉,很好,好到她竟然有一瞬间怀疑那些亲子鉴定的无稽之谈。
二十几年,亲人对她来说,聊胜于无,懦弱却暴躁的爸爸,掌控全家的继母阿姨,以及对她处处看不惯的弟弟,秦纺的前十八年几乎就是在学习与要生活费中过的。
至于为什么她连生活费都需要自己主动开口要。
哦,她是私生女。
阿姨说了,秦纺连能入户口本,都是她网开一面宽宏大量。
这也是为什么秦纺不知道母亲姓名的原因,家里不许提她,而她却长得十分像她。她年纪越大,每每开口要生活费就越难得到,秦纺几乎已经是够紧巴着过了,一块钱都能计较好久,可还是逃不开几个月一次的斥责。
家里不穷,甚至流动资金有好几百万,虽说住的房子不是什么别墅,但也是个面积大的平层,两辆车也都是五十万往上走的bba,为什么连几百块钱都要人小孩忍着自尊心开口,不过是为了羞辱她那张越来越像她妈妈的脸,仿佛能在她身上找到痛快一样。
后来高考,她拿着奖金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那个家,再也没回去过。
秦纺一个人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搬家,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病,从来都是她等别人,她也从来没让人等过。
周裕真把袋子拿走,摸着塑料盒温度,“凉了。”
秦纺笑了下,弯下腰端起两碗馄饨,“岛台上有微波炉,我拿去热一下。”
“哦。”周裕真靠在沙发上,抬着下巴看她在岛台忙活,随口说:“夏节纪伤得怎么样,严重吗。”
秦纺“嗯”一声,手指定好微波炉的时间,“破相了,不戴口罩出不了门。”
“这么严重……”她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什么。
秦纺回头就看到她这副模样,拿托盘端着餐回来,同样坐到地毯上,欲言又止的,最后只张口尝了一个馄饨。
时间长了,已经没有刚出锅的新鲜味道,但仍是好吃的,怪不得能让嘴那么挑的人记得。
“你想说什么。”周裕真问。
秦纺都没打算开口了,好一会才犹豫道:“他和你哥,为什么打架。”
“肯定是他惹我哥生气了。”周裕真难得笑了笑,“小时候经常打,他初中时候逃课也是我哥去抓的他,后来打得少了,这应该还是成年来头一次。”
秦纺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她问:“你怎么看着还挺高兴的。”
“是高兴。”周裕真垂眸应了,要死不活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丝年少时的生动模样,怎么不高兴。
秦纺:“……”
她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低着头吃早餐。
忙活这一上午,秦纺是等不到明姐她们来了,去卧房收拾了一下包,坐到沙发扶手上,犹豫了再犹豫,才准备开口。
“你要走了?”却还是周裕真先说。
秦纺点头,“嗯,我得回家一趟。”
“哦。”周裕真又低下头看ipad,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秦纺瞟到一眼就眼睛疼,她最怕这种数字,站起身又坐下去,还是主动了一次,“要不加个微信?”
“可以。”周裕真起身去拿了手机,火速扫了码,然后丢了手机接着看她的报表。
“那我先走了,拜拜。”秦纺设置好备注,手塞到口袋里,昨天接的彩带仍在里面,伸手就能碰到。
周裕真向来不喜欢与人告别,第一类是她想见的人,那她自然会再见到没必要告别,第二类是她不想再见的人,那更是赶紧滚了,最好别再见。
对于第一类,抬眼对视一眼就算作打招呼了,这次也一样。
门打开又合上,轻轻一道咔嚓声后,屋子里又只剩她一人了。
周裕真垂下眸,把ipad放到茶几上,抱着膝盖,头趴在上面发呆。
嗡——
【周朔:你跑哪去了,表哥怎么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了,是打算回裕贸了吗?】
【周朔:爷爷很高兴。】
【周朔:回来给我发个消息,我来接你。】
是她叔叔的养子发的消息,她叔没结婚,被老爷子胁迫才抱了一个孤儿回来养着,随了周姓,但没随‘裕’这个字。
说起来咱们老周家,上一辈的婚姻真是坎坷。
大女儿结婚后又离婚,再婚直接跑到了国外找了个老外,甚至跟家里断绝关系,二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结婚,相亲不去联姻不联,就好玩艺术,全球各地跑,小女儿更是为了逃婚离家出走,至今没有踪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出问题了,为此,周老爷子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庙,烧了多少香,就指望几个小辈。
他们家没有重男轻女的习惯,股份占比都一样,至于裕贸这个大集团最后交到谁手上,周老爷子自然有他的一套标准。
周裕真扫了一眼消息,懒得回,起身躺到沙发上接着看报表去了。
窗外似乎又下起了雨,气温又低,倒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好时候,周裕真塞了个抱枕在脑下,随手拿了毯子盖着阖眼浅眠。
秦纺站在走廊,最后看了眼时间才敲了两下隔壁的房门。
过了两三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夏节纪靠着门板,看她那整装待发的,挑了下眉,“要走了?”
“嗯,跟你打个招呼。”秦纺抿了下唇,看着他眼睛问:“你说的话,作数吗。”
夏节纪问:“哪句?”
秦纺说:“就……助理的事。”
“这还能有不作数?”夏节纪垂眼瞧到她袖口处伸出来的手指,说:“你这双手这么金贵,难不成这一上午是在给我打白工。”
打白工她也乐意,但她被他骗怕了,秦纺低头嘟囔,“说好日结的。”
“什么?你说什么?”夏节纪眼带笑意,觉得她真逗,这是褒义。
他听到了,秦纺看他表情就知道,板着脸说:“你聋吗。”
夏节纪:“……”
“我瞎。”他微笑,见了鬼了他竟然上午恍惚觉得她对他也挺好的,都是为了工资忍气吞声。
秦纺飞快地看了眼他眼睛,又瞟到别处。
“……”夏节纪伸手,“手机打开。”
“你不是有手机吗。”又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手机里藏什么秘密了。
夏节纪无奈,“给你结工资。”
“哦。”秦纺开了锁,在屏幕上划拉半天,打开了自己某银行卡的app,说:“打这里吧。”
“没下网银。”夏节纪划拉自己的手机屏幕,“微信吧。”
秦纺一惊,这是可以的吗,这是可以的吗,这真的是可以的吗,她能加上他微信了?!想着想着不由得嘴角翘起。
夏节纪看她那小模样,发个钱乐呵成这样,小面瘫都不面瘫了,不由得说:“貔貅托生的你?”
“我穷。”她乐呵呵地把自己微信码奉上。
叮——
尘埃落定。
这微信提示音原来这么好听,秦纺捧着手机,看到冒出来的新头像栏,越看嘴角越翘。
“就高兴成这样?”夏节纪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让这小貔貅落入娱乐圈,给点钱怕是就带跑了,他突然有点后悔诓她来做助理。
秦纺还等着消息,觉得第一笔工资到账后助理这事才算稳,不然心总是飘着的,她催促,“快点转啊。”
算了,总归是他先开的口,到时候看牢点,夏节纪很轻地叹气,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
两声震动后。
【xjj:转账20】
【xjj:转账500】
圣诞节快乐[彩虹屁]
ps:聊一下更新习惯哈,更新一般是更两天休一天,这样也能保持一周五更,如果不是这个频率的话,那铁定是我有啥情况,比如这次因为生理期疼在床上多躺了一天[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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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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