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位于泽川郡云城的高处,是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四层的阁楼飞檐斗拱,灯笼沿廊垂挂,夜幕降临时流光溢彩,犹如悬在山中的璀璨明珠。
整个城依托大陆最大瀑布而建,三面悬崖环绕,宛如天地间的要塞。夜晚,街道笼罩在水汽之中,朦胧薄雾为城池镀上一层柔光。
这场酒宴既是庆贺,也是出征前的践行。
战乱年代,世家大族每隔数年便会为战场输送新鲜血液,既是为了家族的荣誉与地位,也是为了锤炼子弟、培养继承人。对于家族而言,经过战争洗礼的子弟不再仅仅是下一代,而是家族的锋刃与盾牌,是能在风雨中为家族开辟未来的人。
酒楼内一片喧腾,沈家族人以及依附沈家的云州各世家子弟齐聚一堂,杯盏交错,为沈澈在伏妖试炼中夺得第一名而举杯庆贺。年轻的子弟们轮番向沈澈敬酒,脸上满是钦佩之色,口中赞叹连连:
“沈澈兄,年纪轻轻便能夺冠,斩妖除魔,真乃少年英才!”
“是啊,沈澈兄真是我辈楷模,前途无量,日后必定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沈澈微微一笑,举杯道:“能和大家一起喝酒,真是痛快!以后在战场上,咱们一起拼个痛快,为家族也为泽川郡杀出个未来!”
沈澈对这样的酒局格外喜欢,哪个少年不爱与知己畅谈豪饮,放肆欢笑呢!
邻桌谈话声偶然传来,几位子弟在讨论未来志向。一人高声说道:“此生若能诛杀妖邪,便不枉来人世一遭!”
另一人却低沉回应,带着几分疲惫:“我只希望能平安一生,不求大功,只求无过。”沈家的年轻子弟听了轻哼一声,不屑一顾,心中所怀是轰轰烈烈的功业。
这时,第三甲何家公子笑问沈澈:“那沈澈兄呢?你的理想是什么?”楼内瞬间安静,众人注视着沈澈,等待他的回答。
沈澈目光如炬,缓缓说道:“大丈夫,当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名扬四海!若不能青史留名,怎能算无悔此生?”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
年轻子弟们被激励,纷纷说出自己的志向,有人吟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又有人豪迈地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沈澈的堂妹沈含雪也笑盈盈地举杯,说道:“我虽为女子,亦不愿被束缚。若能随军一战,亦是我此生所愿!”
众人热血沸腾,在酒中表达心志,豪情四溢,仿佛山河为之共鸣。
众人把酒言欢,直至深夜。
第二日清晨,演武场上笼罩着一片肃穆。台上,晋泽身披术甲,银灰色的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辉,神情严肃而威严,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他双手负于身后,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令人不寒而栗。台下,三千名新兵列队而立,笔直地站着,面色严峻,似乎连呼吸也尽力压低,静候晋泽的训话。
空气中只剩下轻微的甲胄碰撞声,士兵们目光专注,敬畏地注视着台上的晋泽,等待这位主帅的训示。
晋泽稳重地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可动摇的威严:“今日,尔等将成为云州军中的一员,这是荣誉,更是责任。家族与战场之间,并非一场荣耀的交换,而是无数人的牺牲与汗水所铸成的铁壁铜墙。”
他的目光沉静而坚毅,环视台下的士兵们,语气中带着对年轻生命的期许与考验:“人妖之战已持续百年,曾经的我们在妖族面前力量悬殊,家园被毁,亲人流离,危难之际,是我们凭借术甲军力扭转了战局,才得以压制住妖族的肆虐。”
他略一停顿,声音愈发深沉有力,仿佛穿透了每个人的内心:“但和平从未真正到来。妖族残余依旧虎视眈眈,我们的术甲军看似坚不可摧,却也有用尽之时。未来的战场,将交由你们去守护。云州之军,以此地为壁垒,抵挡妖族威胁,绝不容退缩!”
台下的士兵们肃然起敬,望着台上的晋泽,感到一种使命感在胸膛中燃起。晋泽目光如炬,声音响彻四方:“尔等今日站在此地,不仅是为了家族的荣耀,更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让世人知晓,云州军,何等强盛,何等无畏!”
晋泽训话声如洪钟般回响在演武场上,台下的士兵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眼神中透出一丝激动与敬畏。
这一刻,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一簇火焰燃烧着,战意涌动,誓言默立。
晋泽稍稍停顿,目光如炬,声音微微提高:“此次伏妖试炼,沈家子弟表现优异,前三甲如下——第一名,沈耀。”
话音刚落,台下霎时一片哗然。昨夜在醉仙楼还热烈庆贺沈澈夺冠,众人对他的英勇表现印象深刻。此刻听闻第一名竟非沈澈,士兵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有的满脸疑惑,有的则四下张望,仿佛期待在某个角落能见到那位昨夜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才。
“沈澈公子呢?明明昨天还……怎么会突然换成沈耀?”
“不可能啊!沈澈兄昨日表现那般卓越,难道出了什么事?”
在右前方的何晟铭不安地望向沈耀,低声询问道:“沈兄,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沈澈兄不在榜上?”他的目光中带着难掩的疑惑,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他努力四处张望,希望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沈澈的身影,然而一无所获。
沈耀同样面露惊愕,眉头紧锁,神情间透出几分不解和隐忧。清晨他特意去寻沈澈,却未见其踪影,本以为沈澈会提前抵达演武场,但如今整个场地内依然不见人影。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兄长的踪迹,心中暗自焦虑:沈澈昨日还好好的,究竟去了哪里?
站在另一边的沈含雪也忍不住探头,目光焦急地扫视周围,轻声喃喃道:“昨夜我们还在一起喝酒,沈澈哥怎么不见了?”
台下的士兵们小声议论,交头接耳,隐隐的担忧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仿佛每个人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疑云。整个队伍逐渐显得松散起来,几乎每个人都带着疑惑和不安,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晋泽冷厉的目光扫过全场,见到乱哄哄的场景,脸色微沉。他眉头一皱,威严的声音如雷霆般响彻四方:“肃静!列队如山,岂容喧哗!”那声音犹如一把利刃,将众人的议论声瞬间切断。台下士兵们顿时噤声,不敢再议论纷纷。
待四周恢复安静,晋泽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第二名,何家何晟铭;第三名,沈家沈含雪!”
何晟铭、沈耀与沈含雪三人带着复杂的神情走上台来,接受军衔的授予。晋泽沉声宣布道:“沈耀授千户军衔,何晟铭与沈含雪授百户军衔。”
三人依次拱手致意,尽管内心充满疑问,但仪式庄重,他们都克制住情绪,庄严地接受军衔。晋泽冷峻地望着台下的士兵们,等待他们平复心绪,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命令。
授衔仪式结束,晋泽再次环视众人,眼中透出一丝冷峻的光芒。他声音如洪钟般响起,掷地有声:“所有士兵立即列队,前往砥洎城接受训练,尔等即日起便是泽川军中一员!切莫懈怠,日后战场上共为大业出力!”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恢复队列,整装待发。尽管沈澈的去向仍是个谜,但晋泽的严肃震慑了众人,每个人都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带着几分惆怅与不舍,默默踏上了前往砥洎城的征途。
前天夜里。
沈家祠堂内,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一排排整齐肃立的灵位,沈家历代先祖的名字静静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沈澈。
沈澈刚从醉仙楼回来,与未来一同上战场的兄弟们把酒言欢,热血方才稍凉,刚踏入房门,便被下人告知要去祠堂一趟。他听到“祠堂”二字,酒意瞬间清醒大半。这祠堂,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尽管他修行法术一向勤勉,却也因着那股“犟”劲,没少跪这里。
小厮问也不敢多说,只答“不知”,沈澈心中立刻升起一丝不祥之感。灾难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未知的灾难,尤其他还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沈澈从小的便是祠堂的座上宾,并不是因为他比别的男孩更加顽皮,而是每次犯错都会被抓。人家闯十次祸,五次被抓。这位可好十次,次次被抓,无一例外。
他心中暗自盘算,今日伏妖试炼自己可是夺了第一名,也许还能免去责罚吧?然而,当他步入祠堂门口,看到族长、长老、父母齐齐伫立一旁,心中那一点点侥幸被彻底掐灭。这么大的阵仗,不是祠堂炸了便是沈家族长炸了,才值得有这样的“排面”。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母亲,带着些许求助的眼神。母亲却垂目不语,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正当他思忖间,族长开口,声音低沉如钟:“澈儿,你进来吧。”
沈澈心头一紧,抬步走入祠堂,脚步有些发虚。才到正位,他便听到族长淡淡道:“跪下。”
沈澈无奈,只得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眼前这阵势,任哪个少年心里再硬也难以“铁骨铮铮”。
澈儿,你可知我们沈家是如何在乱世这立足的?
沈澈听到这问题,闭上了双眼,咽了咽口水,抱着必死的决心道:“沈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不仅是凭借家族的术法与武力,更是依赖代代传承下来的信念和责任。沈家一向以‘守护’为根本,不仅是保护自身,更是庇护泽川这片土地。”
族长望着门外月光道:“是也不是。”
族长沈安说道:“大周王朝四大世家——沈、晋、墨、商。晋家掌控术甲军,维系王朝的军事实力;商家掌管财政,以鬼医道维系经济命脉;墨家专注军械制造,为术甲军提供强大的装备支持。可我们沈家,表面上似乎什么都没掌控,又凭什么与其他三家平起平坐?”
沈澈静静地听着族长的讲述。
“凭的,正是我们世代守护的镇妖塔!”
沈澈确实知道,北方星宿海禁地中有一座镇妖塔,却不曾料到它如此重要。
“如今,上一代守塔人太叔公算到自己时日无多,镇妖塔需要新的守护者。”
沈安的目光深邃而坚定:“这个人,就是你,沈澈!”
沈澈瞪大了眼睛,脸颊因醉意泛红,却因惊讶而愈发清醒。他难以置信地说道:“这等重任,理应由长辈承担。我年纪尚轻,缺乏阅历,恐难当此大任。再者,明日我还需随军出征沙场……”
“镇妖塔是我们沈家的根基。千年前,妖族祸乱人间,将人族圈养为牲畜,肆意玩弄食用。后来,人族中出现了一位大能,神通盖世,率领人族反抗,赐予沈家溟癸剑。沈家先祖与那位大能合力镇压妖王九婴,并建立了镇妖塔。从此,我们沈家世世代代执溟癸剑,守护镇妖塔。”
这个故事,连沈澈也从未听过,毕竟这是千年前的传说。
“可是……”沈澈仍想再争辩一下。
“你十六岁便掌握大川剑式,能凭一己之力在与大妖对决中将其斩杀,已是沈氏百年来的第一人。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去延续沈家的荣光!”族长沈卿翰目光坚定地说。
沈澈看向自己的父母,沈卿延夫妇也在注视着他,目光里有复杂的情绪。父母深知儿子的志向,清楚他渴望驰骋沙场,然而今天却要让他独自肩负起沈家的重任,守护镇妖塔。这种荣耀带来的骄傲中,夹杂着不舍与隐隐的心疼。
沈澈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为了沈家,为了苍生,我会守好镇妖塔。”
沈卿翰满意地点头:“好!不愧是我沈家的好儿郎!明日一早,随我一同前往星宿海,进行守塔人的交接仪式!”
从祠堂回来,沈澈一言不发,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沈卿延与夫人在门外徘徊片刻,最终没有打扰。他们知道,这一切需要沈澈独自面对。
沈澈明白父母的不舍和骄傲,也感受到了肩上的压力。这一夜,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镇妖塔的传说、族长的嘱托,以及父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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